第23章
“推掉。”姚青绶沒心思去打探底細,但也不想他們的陰謀輕易得逞。
林隐霜張大了嘴,半晌才說道:“那可是十二萬兩。推了之後,去哪找這麽多錢?”
姚青绶想了想:“娘娘壽辰當日的彩樓、戲臺和壽船是怎麽安排的?能從這些地方擠出些銀兩來嗎?”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姚青绶還在閨中做小姐,對于此事的安排一無所知。
“剩下的八萬多兩就是由想在這些地方孝敬娘娘的商賈身上來的。”
“那戶部答應給的錢,是否能催一催……”
“不可能的。”林隐霜皺緊了眉,“為什麽不要胡掌櫃的錢呢?現在朝戶部要錢就是給別人遞把柄,世人都會說皇後娘娘為了過生日,驕奢淫逸,不顧民生。”
“我知道了。”姚青绶按了按太陽穴,“總之,你先把這筆錢退了,把能安排的安排好。十二萬兩……我會想辦法。”
錢,去哪找錢啊……
戶部大堂坐滿了人,都是各處衙門派來等撥款的。這些人從天剛亮就在門口等,坐到現在,衙差來來回回不知道加了幾次茶水了,都快把戶部的水喝幹了也沒一個人走。
姚青绶的小轎在戶部的側門停下,她吩咐侍從們在此等候,自己熟門熟路地就進了戶部內堂。
北方的冬天總是瘆人的冷,所以戶部的牆被修得極厚,窗戶也糊上了油紙,厚棉門簾像個被子似的将門遮了個嚴嚴實實。
姚青绶挑門簾進去,就瞧見一盞油燈幽幽地散着些光,在被遮得暗沉沉的屋子中照出一塊不大的亮來。
一個青年伏案翻着卷宗,正是上一世姚青绶的得力助手江行舟,現下他是戶部的郎中。江行舟見有人來了,放下毛筆擡起頭來,一點暖黃的燈火映在他的眼瞳中,因為疲倦而灰暗的臉色,終于多了些神采。
“請問這位夫人,您是誰?戶部內堂,閑雜人等禁止入內。”江行舟起身趕人。
姚青绶倒是不知道,自己那個長袖善舞的心腹,年輕時候說話做事如此硬邦邦的。
“我是東宮元妃姚氏,此次來,為的是皇後娘娘生辰的撥款事項。”姚青绶在椅子上坐下,“您方便嗎?”
江行舟挑了挑眉:“那先請您挪步。”
姚青绶疑惑地起身,跟着江行舟穿堂過屋,進了一個大廳,裏頭坐滿了人。那些人見着江行舟來了,原本還在喝着茶水,都立刻起身圍了上來。
“江大人,賬算完了沒有?”
“這不是銀子是人命啊!”
“我們的錢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家大人勢必要上書參你們戶部一本!”
一時間人聲鼎沸,人群烏泱泱地擠了上來。
江行舟推開衆人,踩着凳子上了桌,用力跺腳示意衆人安靜:“本官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錢,現在有,但是不多。該給誰,不給誰,你們先排隊!”
江行舟跳下桌來,兩步走到姚青绶面前,把一把椅子搬到屋子中央,道:“娘娘請坐,要拿錢,得先等。”
“陛下命戶部批款的命令一個月前就已經下了,現在戶部推三阻四,是要和皇命作對嗎?”姚青绶想過諸多戶部推脫的借口,但完全沒想到,太子妃親自來催應得的款項,江行舟也敢如此無賴。
江行舟指着那些在此處排隊等款的人道:“工部的王大人是來催河工銀子的,兵部的李大人是來催軍械費用的……下官想問問娘娘,您想從哪塊挪出錢來,去慶祝皇後誕辰?”
姚青绶絲毫不讓:“那是否這天下除了修河工、造軍械,其餘事便事事不用做了?宗祀禮樂一樣是王朝立身之本。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陛下和堂上諸公自有定論,什麽時候輪到戶部置喙?”
“天下百姓每年繳納上千萬的稅收,如今戶部竟然敢說沒有錢?以至于修河鑄兵禮樂,一項都拿不到撥款。我倒要問問,這錢是進了誰的口袋?”
上輩子姚青绶接手江山時,狠狠地抄了幾家門閥公卿,所以哪怕是在打戰,也沒有過銀錢的困擾。沒想到,如今太平盛世,倒是遇見着了。
江行舟冷笑:“娘娘是懷疑進了下官的口袋嗎?”
“我不曾說過。”姚青绶自然是不懷疑江行舟的,“只是戶部主管錢糧,錢去哪裏了,必須給個說法。”
“我自有說法,也知道錢去哪裏了。”江行舟盯着姚青绶的眼睛,“就不知道娘娘你敢不敢去拿了?”
姚青绶也回望着他:“如何不敢?”
江行舟倒沒想到面前這位柔柔弱弱的太子妃,竟然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還要趕回去算賬,沒那麽多閑工夫陪太子妃胡鬧,幹脆一振衣袖,道:“那就請随下官來吧。”
再次回到方才的屋子,江行舟抄起一本賬簿扔給姚青绶:“錢去哪了這裏自有記錄,娘娘想拿錢,自己去找吧。”
說完,江行舟就不再理會姚青绶,反正這裏面寫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沒什麽不能說的東西,于是他自顧自坐下繼續算賬。
姚青绶翻開賬簿來,發現這其實算一本欠條集子,從皇室的龍子公主,到勳貴公卿,凡是有資格向國家借錢的,都絕不手軟。至于還款的事嘛……反正姚青绶已經看見一張二皇子八年前的欠條,至今都沒銷賬。
江行舟手上的筆寫得飛快,忽地聽見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是賬本落在桌面上的聲音。他松了口氣,這位主子總算看完了,知難而退了,不再打擾他了。可是,心裏也有些失望,如此皇室,豈能長久?
“下官恭送娘娘。”江行舟敷衍地行了一禮。
姚青绶笑盈盈地瞧着他:“我沒說現在就要走。”
江行舟皺了皺眉頭,緊接着又聽姚青绶說:“大人現在有空嗎?我帶你去讨債。”
姚青绶時刻記着自己目前的最大目标,就是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安安穩穩躺夠九年,然後等降級冊封後繼續躺。所以,雖說要讨債,但也不能把這些随便拿一個出來都權勢熏天的人物得罪了。
姚青绶的目光停留在了二皇子的那些賬上,反正自己和他交惡已久。虱多不癢,債多不愁。
姚青绶帶着江行舟去了二皇子府當了回惡客,也享受了一把空坐着喝茶不見主人的待遇。
“二殿下忙完了嗎?”姚青绶放下茶杯,不急不忙問道。
管家連忙陪笑:“我家殿下實在事忙,不如娘娘您先回去。有什麽事您說一聲,老奴一定轉告殿下,待殿下空閑了就去找娘娘。”
江行舟已然坐得不耐煩了,姚青绶幾次開口問話,這老管事都是這副說辭,看來今天是決計見不到二皇子,更別提追讨欠款了。
“我坐了這麽久,他都不出來見我。”姚青绶慢條斯理地說着,忽地話鋒一轉,“是看不上我這個太子妃?還是不敬太子?”
老管事吃了一驚,跪下連連叩首:“太子妃說哪裏話?是我家殿下怠慢了,可是殿下事忙,實在是……您見諒啊。”
“罷了。”姚青绶擺擺手起身,“二殿下既然忙,就不必見了。我想,陛下就沒有二殿下這麽忙了吧?有什麽事,我與你說不着,我自會進宮去說。”
姚青绶瞧了江行舟一眼:“江大人,咱們走吧。”
“站住!”一聲厲喝傳來,正是“事忙”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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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婚、聖壽、巡游等等慶典不僅是統治階級的奢侈享受,也是古代王朝确立自己統治合法性的重要途徑,每年都會花費上百萬兩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