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車廂裏
姜知宜回到家裏時, 付盈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瞧見她進門,她嗅了嗅空氣裏的酒氣, 笑問:“出去團建了?”
姜知宜低頭換上拖鞋, 輕“嗯”了聲。
方才強撐的精神力在此時終于無法再支撐她繼續站立, 她轉過頭, 嗓音好軟地問付盈:“師姐,可以麻煩你扶我一下嗎?”
付盈愣了愣,走過去,姜知宜抿起唇,醉意侵蝕着神經, 她的眼淚忽然啪嗒啪嗒往下掉。
付盈和她住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 自己這個小師妹, 人很聰明,又上進努力,以前還在讀本科的時候,程老就經常在工作室誇她。
一開始沒見面的時候, 他們都以為她會是個很刻苦努力的女同學,後來見了面,才發現竟然是個軟軟糯糯的小娃娃。
個頭很小,很瘦, 薄薄的一片,好像風一吹就能被刮倒。
不是他們外貌偏見,只是姜知宜确實還蠻出乎他們的意料。
起初他們都以為她吃不得苦,後來他們成夜地編撰教材、去很偏遠的地方出差進行各類交流會時, 她從來沒有喊過一次苦, 甚至連眉頭都很少皺。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情緒如此外露。
付盈将她扶到沙發邊坐下, 又起身去給她沖了杯蜂蜜水。
姜知宜半靠在沙發上,手臂擡起遮擋住了自己的眼,眼淚睡着眼角往下落。
付盈嘆了口氣,斟酌着問:“誰欺負你了?你跟師姐說,師姐去幫你說理去。”
“沒有。”姜知宜搖了搖頭,“沒人欺負我。”
她拿開手臂,大抵是怕付盈擔心,扯了扯唇角沖她笑了下:“就是酒喝多了,有點難受。”
付盈坐到她旁邊,溫聲道:“那下次咱不喝了,在京市,你師兄師姐遍地都是,你不想喝就不喝,誰敢勉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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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麽誇張。
付盈此時這麽說,不過是為了逗她開心。
姜知宜抿了抿唇角,她說:“師姐,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付盈問:“師妹遇到喜歡的人了?”
姜知宜半晌說:“我說不好。”
她說:“我和他,已經六年沒見過了。”
六年,她對他的生活一無所知。
不知道他遇見過什麽人,經歷過什麽事情,這些年有沒有遇見過喜歡的人,抑或者是和什麽人談過戀愛。
——這些她全部都不知曉,更加無從去談喜歡或者不喜歡。
付盈說:“那你現在對他什麽感覺呢?”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姜知宜說,“我看到他,覺得很開心,但是又覺得很生氣,我知道他當初離開事出有因,我也沒有怎麽怪他,但是我心裏就是很難受,好像堵着一口氣,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了。”
付盈想了想說:“那你就先不要理他,管他什麽原因呢,晾着一個人六年,憑什麽他說走就走,說回來別人就必須立馬接納他?慣的他。”
付盈是姜知宜的師姐,自然完完全全站在她這邊,姜知宜聽見她的話,忍不住又笑了笑。
她說:“師姐,你這樣很容易變成我的無腦吹。”
付盈捏了捏她的臉,玩笑道:“怎麽,我自己的師妹,還不能吹啦?”
沒過幾天,顏沫就把他們這個電視劇的暫定名給了姜知宜,叫《山河已秋》,從一個年邁士兵的視角,去講述關于一個武警官兵的一生。
雖然姜知宜前期已經做了很多功課,但是由于沒有親眼見過,仍舊有點手生。
顏沫建議說:“不然你跟江隊他們一起去部隊裏待一段時間。”
電視臺那邊也是這種說法。
進入研三之後,姜知宜不必再日日去導師那裏報到,九月中旬,江燃回了一趟漁裏,晚上她給姜知宜發了微信,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回。
因為去完漁裏之後,他們就要從那裏直接回西城了。
而姜知宜要跟他一起去西城。
姜知宜想了想,就答應了。
這些天,她同江燃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熱的聯系,大多時間都是工作相關的信息,偶爾也閑聊幾句。
起初姜知宜還不怎麽回消息,直到有一天江燃問:“你不是說我們算是熟人嗎?怎麽,熟人的消息不能回?”
于是姜知宜也不再刻意避開了。
出發那天天氣好,他們下午四五點才出發。
姜知宜收拾了東西下樓,卻正好碰見剛剛買菜回來的付盈。
付盈神秘兮兮地說:“剛剛在樓下碰見一個好帥的小哥哥,那身形,那臉,絕了。”
可能因為他們平日在工作中,做了太多文字工作,日常生活中,反而喜歡用最簡單的詞彙交流。
姜知宜笑了笑說:“那你怎麽不去要個聯系方式?”
付盈搖了搖頭:“太帥了,hold不住。”
又看了看姜知宜手裏提着的行李箱,問:“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姜知宜昨晚其實跟付盈說過自己要回老家過段時間,她可能沒聽清,或者忘記了。
姜知宜于是又解釋了一遍:“回家。”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付盈說,“我幫你一起提下去吧。”
雖然姜知宜極力拒絕,但付盈還是幫着她擡起了箱子另一端的滾輪。
樓道窄,拉拉扯扯不安全,姜知宜便沒再推辭,小聲說了句:“謝謝。”
剛走到樓梯口,就見江燃的車停在了樓道對面,很大的一輛軍用越野車,他正半倚在車門邊,手裏拿着電話正在和什麽人通話。
擡眼瞧見她們走出來,他很快挂了電話,走過來,接過姜知宜的行李箱,問:“就這些東西了嗎?”
姜知宜還沒說話,就聽付盈在旁邊發出一聲好大的:“卧槽!”
姜知宜疑惑地看過去,付盈卻直接看向江燃,問道:“帥哥,加個聯系方式呗。”
“……”
“……”
姜知宜捏了捏耳朵,手肘戳了戳付盈的手肘,付盈在她耳邊小聲說:“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帥哥!”
姜知宜無奈地說:“猜到了。”
付盈轉念想到什麽,看了看姜知宜,又看了看江燃。
她剛剛注意到了,她問江燃要聯系方式的時候,這位帥哥的眼睛下意識地瞟向了姜知宜。
雖然很快就移開了,但那種本能的反應騙不得人。
她的眼睛轉了轉,悠悠地道:“哦哦對不起,我唐突了,這位是……師妹的男朋友?”
她眼裏帶着笑,一看就是在故意揶揄姜知宜,姜知宜無奈地吐了口氣,解釋:“是我鄰居。”
“我懂。”付盈說,“青梅竹馬。”
姜知宜鼓了鼓嘴,轉過身,瞥了眼她提在手裏的水果和蔬菜,軟聲道:“再不上去,你的菜就要壞了。”
付盈才終于見好就收,笑眯眯地上了樓。
目送着她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姜知宜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一邊被江燃提在手裏,另一邊的拉環還在她自己手裏握着。
原本還算正常的氣氛,被方才付盈那麽一攪,莫名變得有些尴尬。
九月下午的風仍帶着幾分燥熱,空氣中冷熱交織,莫名有些發悶。
她擡手朝自己臉上扇了扇風,說道:“我自己提就可以。”
箱子帶滾輪的,拉過去也不費什麽事。
江燃擡目瞥了她一眼,沒吱聲,卻直接提起了她的箱子,徑直往車子後備箱的方向走過去。
姜知宜在原地站了兩秒,跟在他後面過去,拉開後座的門,就看到耿書明一張圓圓的臉正沖着她笑。
姜知宜:“……”
劉岩從他旁邊探出頭來,指了指副駕駛位:“七月老師坐前邊吧,路程長,後座不舒服。”
從京市開到漁裏,需要大約十三個小時的車程。
姜知宜抿了抿唇,他們的态度坦蕩,她猶猶豫豫反而顯得矯情,她點了點頭,拉開前座的車門坐進去。
越野車空間大,姜知宜側身拉過安全帶扣上,又把自己随身攜帶的背包抱進了懷裏。
江燃看了她一眼,随手将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淡聲道:“想聽歌的話,可以自己連上藍牙放。”
“哦,好呀。”姜知宜點了點頭,卻沒動手。
後座的耿書明手臂扒上來,說:“連我的吧!隊長的歌單可難聽了!七月老師你跟我們隊長是同學,你們的歌單肯定差不多!”
姜知宜聽到“同學”兩個字,不由得愣了愣,轉頭看了眼江燃。
沒想到江燃正好也看了過來,他的唇角微微往下壓了下,解釋:“他們猜的。”
“哦。”姜知宜的臉頰莫名有些發熱。
其實她和江燃都是漁裏人,兩個人又是同齡,倒也不難猜出。
後座的兩個人還在讨論江燃的歌單。
劉岩說:“還好吧,哪有那麽難聽?”
耿書明說:“歌本來是不難聽的,但是換你每次坐車都聽那幾首歌,你不會覺得膩?”
“……确實。”
他們兩個吐槽,完全不避開江燃。
姜知宜本來不想在意的,但是聽到他們的話,又忍不住轉頭去看江燃。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開車,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開車時很認真,後背虛倚在椅背上,兩只手閑閑地搭着方向盤,神色很認真,目光一直注視着前面的路況,很少分神出來去管其他的事情。
側臉的下颌骨很堅毅,下午的光影将他的睫毛刷成一片焦糖色。
姜知宜收回目光,轉回頭,有些好奇地問:“你們隊長的歌單,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二更比想象中來得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