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宿舍門
四月的夜晚, 連風都是溫煦的。
江公館的木籬笆上爬滿了紅色的薔薇,枝蔓在夜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曳。
姜知宜輕輕吸了口氣, 剛剛和那幾個人争執時, 她被那個工頭捏着手腕甩到了後面的牆上, 手臂上擦破了好大一片皮。
江燃垂眼站在她旁邊, 薄唇緊抿,俨然一副生氣的模樣。
姜知宜本來覺得自己是沒什麽錯的。
拆遷的聲音吵得她睡不着,明天還要考試,出來制止不是應該的嗎?
但是此時被江燃這麽一盯,她心理就莫名感覺有點發虛, 她咬了咬唇, 手指伸過去拽了拽他的衣襟, 小聲問:“江燃,你生氣了嗎?”
江燃哼笑一聲:“我生什麽氣?”
就是生氣了嘛。
姜知宜開始順毛:“我錯了。”
江燃斜睨着她,姜知宜說:“但是我不知道我哪裏錯了。”
她現在在江燃面前愈發大膽,已經精準掌握了如何讓人更生氣的技能。
江燃說:“有沒有想過, 剛剛如果不是爺爺被吵醒,讓我出來看看什麽情況,你怎麽辦?”
姜知宜讷了讷:“大不了就是我回去嘛,他們應該……不會太過分的吧?”
江燃冷笑着瞥瞥她手臂上的傷:“疼嗎?”
“疼的。”姜知宜裝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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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雙手插兜, 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受着。”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上樓給她拿了碘酒和創可貼,等兩人處理完傷口,已經三點多。
江燃送姜知宜回家, 路過那處拆遷房時, 那些工人還沒離開, 正在收拾東西,斜眼瞧着江燃,想到這小子之前拿舉報威脅他們,吐了一口吐水,笑嘻嘻道:“小朋友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有你好果子吃。”
江燃神色冷淡,依舊是那副不羁的嗓音:“我等着。”
但回去以後,姜知宜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天亮才眯了一小會兒。
考試的時候狀态也不好,一個勁兒的打盹,平日裏無比熟悉的字符,在她眼裏全變成了四處游曳的小蝌蚪。
過了大約一周的時間,考試成績就出來了,當時姜知宜正坐在座位上做題,前座的同學突然拍了拍她的桌子:“姜知宜,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
姜知宜“哦”了聲,她自知自己這次考得不好,但因為事出有因,所以考完試之後,雖然也傷心了兩天,但現在已經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了,此時被老師叫辦公室也在意料之中。
果然,她剛走進去,班主任就敲了敲桌子,努力做出和藹的口氣問:“姜知宜,你覺得自己這次考得怎麽樣?”
姜知宜抿了抿唇,正要說話,突然聽見老師又問:“我聽說你最近跟江燃走得很近?”
自從上次考完試之後,江燃他們這一批體育生就去外地集訓去了,體育統考被安排在五月初,集訓完他們會直接去參加統考。
為了不影響他訓練,姜知宜最近和他聯系都少。
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欸?”
不知因何原因也坐在辦公室裏的副校長聞言,杯子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班主任說:“首先我不是思想封建啊,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情窦初開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是吧——”
姜知宜說:“我沒有和江燃早戀,這次沒考好是因為……”
班主任側頭看向她,眸光裏的神色看不出究竟信還是不信,打斷了她的話:“你知道你這次考了多少名嗎?”
他說:“你這次非但沒進省前一百,你連咱們學校前二十都沒進。”
其實并不算很差的成績,但是對于姜知宜來說,确實是很大幅度的下跌了。
姜知宜抱着老師讓她幫忙下發的試卷從辦公室裏出來,路上遇見擔憂的許諾,後者撞撞她的肩膀,問:“老師讓你去辦公室幹什麽?考得不好罵你了?”
許是怕姜知宜難過,她很快又說:“但這次沒考好也不全是你的責任,誰一夜沒睡能正常發揮啊,你跟他說說原因他應該能理解吧。”
姜知宜揉了揉試卷的邊角,停住腳步:“他問我是不是在和江燃早戀。”
原本她以為這件事只存在于她和班主任的對話間,誰知兩天之後,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時,程青青卻突然問她:“你和江燃現在什麽情況?”
姜知宜愣愣地眨眨眼,程青青說:“我們語文老師今天講試卷的時候提起你,說你之前成績那麽好,因為談戀愛突然下滑這麽多,讓我們引以為戒。”
流言一旦被掀開一個口氣,便以無人可及的速度開始肆虐。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姜知宜一直處于混沌中。
她覺得自己走到哪裏都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注視着,每次進入班級時,都看到三三兩兩的同學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看着她發笑。
顯而易見是在讨論她。
這種并不直接的惡意讓人着惱,若要計較拿不出證據,不計較便只能承受着。
五月上旬的漁裏,空氣漸漸悶熱,偶爾天氣好的晌午,只穿一件短袖衫也不會覺得冷了。
大概因為高考将近,最近大家離開教室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了,常常下晚自習時,已經将近零點。
姜知宜站在水池邊洗衣服。
她今天回來得比大家還要晚一些,洗漱的時候,宿舍已經熄燈了。
萬籁俱靜的夜晚,只有水流落在亞克力水盆裏發出的清清淺淺的撞擊聲。
她低着眼接水,手機放在一邊,上面還有江燃剛剛發來的微信:我們明天回漁裏,應該後天才回學校。
停了會兒又問:睡了嗎?
前些天怕影響他考試,姜知宜一直沒敢用江燃講這件事,這會兒能說了,她卻又不知該如何提起了。
她抿了抿唇,關上水龍頭,捏起手機回:還沒,在洗衣服。
【燃】:在外面水池那裏嗎?
【吱吱吱】:嗯。
消息剛剛發送,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姜知宜轉頭,發現是副校長。
他顯然已經洗漱完畢,身上就只穿了夏日的襯衫與短褲,腳上是一雙老式塑膠拖鞋。
教師宿舍樓和學生宿舍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他大概是夜間散步散到這裏。
姜知宜有些尴尬地低下頭,她向來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單獨遇見老師的情況。
問好的話好奇怪,不打招呼更奇怪。
她停頓了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應該打打招呼的,正要轉頭,突然聽到副校長叫她的名字:“姜知宜?”
姜知宜成績好,平日裏又在學校廣播站裏工作,副校長認識她不奇怪。
她嗫嚅了一聲,說道:“校長好。”
副校長沉吟了片刻,問她:“這麽晚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呢?”
他語氣裏帶着令人不舒服的質問,姜知宜皺了皺眉,小聲答:“在洗衣服。”
副校長說:“放學這麽久了,別人都洗漱完了去睡覺了,就你墨跡到現在,該不會是在等誰來找你吧?”
這句話如同一個豁口,接下來的場面就變得不可收拾起來。
副校長從口袋裏掏出一小沓照片來,是用那種拍大頭貼的相紙洗出來的,材質很劣質,拍攝的畫面也很模糊,全都是她和江燃在一起的畫面。
那些照片角度刁鑽,令她和江燃原本正常的姿勢看起來格外暧昧。
她的心髒突地一跳,下意識反駁:“不是照片裏這樣,我和江燃沒有早戀。”
“沒有早戀?”副校長聽到這句話,好像更生氣了,“沒有早戀這些照片是我虛構出來的?沒有早戀你的成績能一下子跌那麽多?你以為我是傻子那麽好糊弄嗎?”
“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你們那點小心思別想在我面前隐藏!”
他的話連珠炮一樣往外蹦,一句比一句難聽,到後來甚至連“女孩子貴在自愛”這樣的話都講了出來。
夜裏太安靜了,原本就是睡覺的時間,副校長的聲音好大,兩邊宿舍裏的人應該都聽到這些話了。
宿舍門的縫隙那邊傳來一道淺淺的聲響,應該是許諾忍不住想出來幫她說話了,被程青青攔住了。
姜知宜被罵得全身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的口才一向不好,在網絡上用文字同人辯論,勉強還能充一充數,但是在現實中,她的腦子根本就反應不過來下一句要接什麽話。
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還不具備與老師直面抗争的勇氣與能力。
她将自己的手心都摳出血來,因為長時間的哭泣,大腦已經有些缺氧。
男生宿舍那邊的木門陡然被人從裏面拉開。
聽得出來他應該很用力,門框發出很大的“嘎吱”一聲響。
江燃頭發上還滴着水,先前應該是正在浴室裏洗澡,身上也沒擦幹淨,直接套了衣服在外面。
紅白相間的球衣也被水泅濕了好幾塊,若隐若現地露出他小腹上幾塊緊實的肌肉。
姜知宜吸了吸鼻子,有些茫然無措地擡頭看過去。
江燃手臂與腰間還夾着一只黃銅色的小盆,盆裏放着他的牙杯與牙刷。
他整個人懶洋洋地站在宿舍前那扇拱形門之間,擡眼看了眼姜知宜,很快就轉到了副校長身上。
聲音很是不羁:“我還當哪個地痞流氓來咱們學校鬧事呢,說話這麽難聽,原來是梁校長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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