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耳機線
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襯衣, 衣扣半解坐在沙發上,四周圍了好幾個人,看起來像是在玩骰子。
包廂裏人很多, 長長的沙發幾乎要坐滿, 有姜知宜見過的面孔, 也有她沒見過的。
但無一例外都是男孩子, 包廂裏充斥着煙味與啤酒的氣味。
姜知宜動作頓了片刻,朝方才喚她名字的那人點了點頭,關門就要走。
門把手卻突然被人握住。
一片黑色的布料闖入眼簾,姜知宜擡眼,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男人困在了方寸之間。
應該不是學生了。
他兩邊頭發剃得很幹淨, 就只有中間一道黑發嚣張地向上豎起, 并不長, 看起來倒也不算突兀。
穿黑T,同色系的緊身褲,脖子上挂了兩根金屬鏈子,講話的語氣很輕佻, 煙霧直接吐在姜知宜面前,卻轉頭問方才說話的同學:“認識的?”
同學點頭恭恭敬敬地答:“哲哥,這是我們班班花。”
“班花啊——”那人目光在姜知宜身上上下掃視了片刻,意味深長地笑, “那一起進來坐坐,唱兩首歌。”
他對姜知宜講的都是祈使句,很不尊重人的感覺,姜知宜抿了抿唇, 聽見江燃那邊傳來一陣起哄聲。
他應該是輸了, 兩邊的人都拱着讓他喝酒, 他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垂着眼,像是在笑,端起桌面上一杯啤酒就直接往嘴裏灌。
餘光不經意與姜知宜對視片刻,他很快又轉開,繼續和那些人說笑。
姜知宜收回視線,心裏無端有些失望,她鼓了鼓嘴,小聲答:“還是不麻煩你們了。”
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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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門把手被哲哥壓着,門關得嚴實,他低頭看着她,眼裏透着威脅,繼續回頭問那人:“怎麽,你同學不給面子啊?”
那個同學像是有點怕他,擡頭對姜知宜說:“你進來坐一會,沒什麽關系的。”
姜知宜說:“我跟同學一起過來的,她們還在等我。”
“唱兩首歌不花什麽時間的。”
“但是——”
哲哥打斷她的話:“不唱歌也行,你把這瓶酒喝了,我就讓你走。”
他說着,示意那個同學開瓶新的啤酒拿過來,姜知宜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黑色酒瓶。
其實瓶子不算大,有點兒像是KTV裏特供的酒。
瓶子很小,瓶身做得很漂亮。
姜知宜猶豫了片刻,有些緊張地接過來。
好冰。
瓶身上浸了一層濕漉漉的水汽。
姜知宜閉了閉眼,将瓶口對準自己的嘴巴。
才只喝了兩口,酒瓶突然被人從底下抽走,江燃低頭看着她,語氣聽起來很溫柔:“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姜知宜睜大了眼睛。
他剛剛明明看到她了欸!
江燃卻已經轉頭看向哲哥:“我妹妹來找我回家,小孩子不懂事,這酒我替她喝了吧。”
這屋裏還有同學呢,他竟然就敢胡言亂語。
好在那個同學大抵是覺得姜知宜是因他那一聲“班花”,才被困在這裏,乖乖地沒有出聲。
哲哥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片刻:“你喝的話,一瓶可解決不了事。”
“自然。”江燃的語氣輕松,又轉頭對姜知宜說,“你先出去等我。”
姜知宜在包廂外面等了大約二十分鐘,還不見江燃出來,包廂門被關得很緊,她在門口徘徊片刻,最終還是又重新推開了門。
江燃就倚在門旁,腳邊已經堆了好多瓶子。
方才同姜知宜說話的那個同學都吓傻了。
其實本來不需要江燃喝這麽多的,但他非要哲哥發誓以後不找姜知宜麻煩,向人提了要求,就得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是他們圈子裏的共識。
包廂裏的燈光一直在閃,不知被誰切成了舞廳效果的光,藍紫色的射燈不斷在江燃臉上跳躍,襯得他那張染上了醉意的面龐看起來頗為冶麗。
旁邊不知有誰感嘆了句:“別的不說,燃哥這張臉真的沒話說。”
另一些人大概是贊同,細細碎碎的附和聲傳過來。
大家大抵沒想到姜知宜會去而複返,一時間都有些意外。
江燃又往地上扔了一個酒瓶,偏過頭,流淌着水意的目光與她對視上,姜知宜呼吸一滞。
“我、我來叫哥哥回家。”半晌,她解釋道。
“哥哥”兩個字說出口,自己的臉先紅了。
偏偏江燃還追問:“你來接誰回家?”
“哥哥。”
江燃拖着步子走在姜知宜後面,他喝得實在有點多,路都有點走不穩。
走廊裏這會兒人不多,冷飕飕的空氣直往人毛孔裏鑽。
姜知宜透過旁面的鏡面去看他。
領口的扣子開得更大了,露出一片明顯泛紅的皮膚。
他的臉也紅,不是過分誇張的那種紅,薄薄一層暈在皮膚裏面,三分春色撩人眼。
脖子很長,喉結很大,剛剛喝酒時她就注意到了,水落下去時,凸起的那一截輕輕滾動,讓人目光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姜知宜的思緒胡亂飄散着,臉上泛起熱意來,走了一會兒,才發現後面的人沒跟上來。
姜知宜轉回頭,看他背靠着牆,站得懶散,遠遠朝她勾起手指,喚她:“吱吱。”
他輕聲笑:“來扶着哥哥。”
過分親昵的一句話,但他講得一點也不親昵,帶着笑,卻不顯輕薄。
聲音冷淡,就如同那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那般。
姜知宜這才發現江燃的不對勁來。
她走回去,伸出兩根手指在江燃眼前晃了下,軟聲軟氣地問:“這是幾呀?”
哄小朋友似的。
江燃垂着眼,冷嗤:“幼稚。”
姜知宜:“那你說,是幾?”
江燃:“三。”
姜知宜:“……”
姜知宜将江燃帶回她們的包間,期間找到服務生帶路,才順利進門。
許諾正在唱《月亮之上》,脫了鞋站在沙發上,音域徹底打開了,唱得豪邁。
餘光瞥見姜知宜拉着江燃的手進門,後邊沒發出的音硬生生扯破了,緊跟在後面便是一句響天震地的:“卧槽!!!”
姜知宜怕被外面的人圍觀,連忙将江燃推進來,然後關上門。
許諾從沙發上跳下來:“什麽情況?”
周瑤顯然也覺得很驚悚,整個包間裏只有程青青一個人還算淡定。
姜知宜簡單解釋了幾句,許諾瞬間朝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随便出個門竟然就有這種奇遇!”
姜知宜懶得理她的調侃,她的手指還被江燃緊緊攥在掌心裏,手骨都被捏得有些疼了。
她轉頭軟聲對江燃說:“你先松開我,好不好。”
江燃的語氣還是很淡:“不松。”
姜知宜說:“我不走的。”
江燃問:“叫什麽?”
姜知宜頓了頓,經過這一路,已經完全掌握要如何給喝醉的江燃順毛,踮起腳,在這人耳邊小聲喚道:“哥哥。”
話音落,江燃臉上就驟然綻開一個笑來,聲音還是冷飕飕的:“敢走你就死定了。”
姜知宜敷衍:“好好好。”
江燃終于松開她的手,大剌剌坐在沙發上。
姜知宜回頭,對上三張欲言又止一言難盡的臉。
姜知宜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輕聲解釋:“他喝醉了。”
許諾意味深長的:“哦~~”
因為怕回家太晚被家長追問,她們唱到九點多就散了,幾人站在KTV門口道別。
江燃站在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雙手插兜,表情還是很冷,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雙目卻死死盯着姜知宜。
許諾說:“沒想到喝醉的江燃這麽可愛。”
姜知宜揉了揉額頭:“等他酒醒了你敢在他面前說嗎?”
許諾連連搖頭:“饒了我吧!”
她們幾個把給姜知宜準備的禮物遞給她,都是根據她喜好挑的一些書籍和CD等,姜知宜一一謝過,又囑咐她們路上小心,這才沿着街燈往江燃的方向走。
江燃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紙袋上,問:“什麽?”
“禮物。”
“什麽禮物?”
“生日禮物。”
江燃神色一頓:“你生日?”
姜知宜點點頭,眼睛彎彎地看向江燃:“是呀,你要不要跟我說生日快樂。”
“哦。”江燃瞥開眼,沒什麽表情地說,“生日快樂。”
姜知宜撇撇嘴,跟上去,喝醉的江燃像個機器人,問什麽答什麽,讓說什麽說什麽。
把江燃送回家,已經十點多了。
江爺爺拄着拐杖在客廳裏罵人:“怎麽喝這麽多?”
姜知宜說:“今天我生日,江燃是去給我過生日了,江爺爺您不要怪他。”
江爺爺哼了聲,點點頭,又說:“麻煩你了。”
姜知宜搖了搖頭,出門前,看到江燃坐在沙發上,目光越過昏沉的燈光望向她的方向,好像在看她,又好像什麽也沒看。
她抿了抿唇,開門往外走去。
回到家時,徐青枝還沒睡覺,客廳的桌子上放了個蛋糕,徐青枝正坐在一邊準備明天開店要用的材料。
見姜知宜回來,她的鼻子動了動,問:“喝酒了?”
姜知宜用手指比劃了下,很是乖巧地說:“一點點。”
徐青枝也沒有追問,只是站起身說:“還沒吃蛋糕吧?”
姜知宜把手裏的禮物盒放下,搖了搖頭,軟聲道:“等着和媽媽一起吃。”
徐青枝也低頭笑:“我自己做的,裏面放了你愛吃的葡萄和荔枝,你嘗嘗喜不喜歡。”
蛋糕做得不大,但很精致,上面雕了一個穿着白紗裙的小女孩。
是用白巧克力雕的,手工精細,栩栩如生。
姜知宜拆開蠟燭和餐盤,忍不住贊道:“媽媽的手藝還是這麽好。”
徐青枝看着那枚蛋糕,回憶不知陷到哪裏去了,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接話。
姜知宜佯不經意地說:“以前爸爸是不是饞上了媽媽的手藝,才對您死纏爛打展開追求的?”
“死纏爛打”是她以前聽外婆說的。
外婆說,起初她和外公都不同意媽媽嫁給爸爸,但是爸爸追求得實在太執着了,日複一日,風雨無阻地來接媽媽上下班,後來時間久了,兩位老人終于被感化。
徐青枝聞言,微微一愣,卻是揭過了這個話題,只是說:“蠟燭點上許願吧,已經很晚了。”
姜知宜“哦”了聲,把蠟燭插到蛋糕上。
-希望媽媽健康平安。
-希望自己能夠考到理想的大學。
希望——
願望要許三個。
可她記挂的人就只有她和媽媽兩個。
姜知宜吸了口氣,腦海裏忽然晃過一張染着醉意的清隽面龐。
她的眼皮輕輕一跳。
-希望江燃,能夠活得自由,敢于去接納命運贈予的一切豐盛。
-不要再拒絕他人的好意。
她張開眼,吹熄蠟燭。
吃完蛋糕,時間還有很多,姜知宜又在樓下同徐青枝聊了會兒天,才洗完澡爬到閣樓上。
今夜月色好,明亮的月光穿過窗柩照射到她的房間裏。
夏夜靜默無聲,十七歲的生日就這樣沒什麽驚喜但也不算平凡地過去了。
姜知宜坐在桌前将今天的日記寫完,合上日記本,躺上床。
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窗戶上突然傳來一道細小的聲響。
她翻了個身,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沒過兩秒又傳來一聲。
姜知宜從床上坐起來,借着月光往外看。
正在這時,那枚小小的石子又撞擊到了她的玻璃上。
姜知宜眨了眨眼,走下床,扒着玻璃往外看。
月光與燈光的交彙處,江燃一身白色襯衫,幹淨明朗得不像是現實世界裏會出現的少年。
姜知宜心跳怦然,她推開窗戶,夏日夜晚悶燥的風沿着窗戶吹進來,吹拂在她的臉上。
姜知宜用口型問:“怎麽啦?”
距離太遠,看不清。
她回頭,翻出自己平日裏買早點時用的小筐,撕下一張草稿紙,在上面寫:怎麽啦?
草稿紙和筆一起丢進筐裏,用繩子吊到樓下。
江燃接過來,很快給她回:還有二十分鐘,你生日。
随者紙條送上的,還有一個方形的小紙盒。
姜知宜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諾基亞前幾個月剛出的一款直板手機。
機型很特別,是全鍵盤的設計,每一個按鍵都很小,擁擠地挨在一處。
姜知宜記得之前江燃的手機就是這一款。
她又往下看了一眼,發現江燃送完禮物就準備走了,她也不敢大聲叫,怕把媽媽吵醒。
連衣服也忘記換,拿着手機就往樓下跑。
她打開門時,江燃剛走到糖水鋪的門口,四目相對,姜知宜輕輕喘着氣,喚他:“江燃。”
她說:“你等一等呀。”
雲巷裏已經陷入徹徹底底的寂靜之中,四下裏一個人也沒有。
姜知宜小心翼翼關上糖水鋪的木門,與江燃相對着站在深巷狹窄的夜空下。
他身上還是有很濃重的酒氣,看向她的目光明亮而直白。
與他平日裏慣常的目光有一點不同。
姜知宜被他看得有些羞赧,抿起唇問他:“這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嗯。”
“什麽時候買的?”
明明江燃今晚才知道她的生日,而這個點,賣手機的店鋪早就關門了。
“你手機壞的那天。”
姜知宜想了想,那應該是還在梅島時發生的事了。
姜知宜心裏隐隐有些異樣,細細碎碎的無法确定的念頭在她心裏滋生,她猶自問:“那為什麽一直沒拿給我?”
江燃靜默片刻,眼睛瞥向別處:“怕你不要。”
姜知宜彎了彎眼睛:“現在就不怕了嗎?”
江燃頓了頓,重新看向姜知宜,唇角翹起一個有點得意的弧度:“今天你生日,不能不要。”
姜知宜說:“生日也可以不要的。”
“為什麽?”
“欸?”
江燃目光睨向她:“你為什麽不要?”
姜知宜呼了口氣,完全把此時的江燃當作了小朋友,耐着性子解釋:“這個太貴了,我肯定不能收的,而且我已經決定好過兩個月再買新手機了,所以——”
“算了。”江燃垂下眼,奪過她手裏的手機,徑直走到路邊的垃圾桶旁,手一擡便将手機扔了進去。
姜知宜:“……”
姜知宜走過去,掀開垃圾桶,嘟囔:“你幹什麽呀!”
江燃冷冷站在一旁:“本來就是買給你的,你不要就算了。”
好在入夜時,清潔工剛剛清理完這些公共垃圾桶,這會兒裏面除了那枚手機,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姜知宜皺着眉把手機拿出來,盒子已經髒了。
她避開髒污的地方,蹑手蹑腳把盒子拆掉扔進去,擡頭看向旁邊江燃繃成一條直線的唇縫,不由得又笑起來,她說:“許諾說得對,你喝醉了真的很幼稚欸!”
喝醉的人不講道理,全憑心意做事。
江燃的眉毛擰起來,胳膊抻直,捏住她的手腕,姜知宜連連往後退,被他逼退到兩棟房子相接的一片三角處。
她整個身子嵌進去,面前就是江燃氣勢洶洶的一張臉。
姜知宜兩只手臂都被他緊緊箍住,半點也動不了,紅着眼,嚴格遵循自己先前總結出的“順毛原則”,非常識時務地求饒:“我錯了。”
江燃問:“誰幼稚?”
姜知宜鼓了鼓嘴:“我,我特別幼稚,我是全天下最幼稚的人。”
她講話嗓音軟乎乎又黏糊糊的,說這樣的話就更像是在撒嬌。
月色避開了這一角,在這片被窄巷隔開的人間裏留下了一片昏暗的角落,路燈的光暈試探着往裏鑽。
像只毛茸茸的小獸,無知無覺地伸着觸角,全然不知道前面或許會有危險來臨,天真地想要将自己的光照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
江燃淡淡觑着姜知宜,十七歲的女孩子,目光是軟的、黏的、天真的,不自知藏起小鈎子。
眼眶裏盈一點淚光,在黑暗裏發出有如螢火一般的光斑來。
令江燃想起小時候,同江如渠和沈韻如一起去的海洋館,藍色的背景裏,自由游曳的水母,也如同一只又一只會發光的螢火蟲。
他低頭看着兩人此時的姿勢,晚風拂過來。
好奇怪。
酒醒好像就是一瞬間事情。
他倏然松開禁锢着她的手,身子往後一退,面前濃烈的夏日的啤酒的氣息散去,只在空氣裏留下一點略顯纏綿的餘味。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手探進口袋裏。
草。
忘記帶煙。
他的手又拿出來,指骨節蹭了下自己的鼻子,聽見姜知宜語氣好軟地問:“你是不是要跟我說,你剛剛喝醉了,說的話都不要當真?”
她是典型的窩裏橫,對外怯怯軟軟,面對真正熟悉的人,就會露出尖尖的小爪子來。
她這話輕輕巧巧的,卻将他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江燃有些煩躁地啧了聲,側目看向她,想說什麽,餘光掃過手腕,他的動作一頓。
11:55.
還有五分鐘,她的生日就過去了。
姜知宜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件事,她連忙站直身體往外跑:“你等我一下。”
她重新打開了糖水鋪的門,走進去,從冰箱裏拿出方才沒吃完的蛋糕。
蛋糕被切得有點走樣了,她挑了一塊好的切出來,放進餐盤裏。
江燃還等在原地。
姜知宜把蛋糕端到她面前,奶油裹着奶白色的荔枝,上面沁着一層冰冰爽爽的涼意。
江燃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姜知宜認真道:“江燃,謝謝你送我的十七歲禮物。”
姜知宜十七歲的第一天晚上,同江燃一左一右坐在巷弄深處的舊沙發上。
不知是哪家人遺棄的木質沙發,這幾年漸漸發展為人們家長裏短的基地。
這會兒這裏沒有人,兩邊的人家也都睡着了,閉上眼,只能聽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蟲鳴聲。
姜知宜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睡裙,白色的吊帶款,細細薄薄的身體晃蕩在裏面,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
她走些為難地站在沙發前,白色的衣服坐上去肯定要染上一片灰塵。
江燃側頭看着她,臉上又露出了那種類似于“你好麻煩”的神情,他将蛋糕重新放回到姜知宜面前:“拿着。”
“哦。”
姜知宜接過蛋糕,看江燃直接将他身上那件白襯衫脫了下來,就只留下裏面一件白色背心,手臂上的線條在月色下流暢又充滿了力量感。
他将白襯衫墊在沙發上,鋪勻展平,才略顯不耐地擡了擡下颌:“坐。”
姜知宜又是讷讷地“哦”了聲,坐下去,男生緊跟着也坐在了她旁邊。
明明剛剛膽子還很大,這會兒沉默下來,她又開始覺得尴尬。
兩只手頗顯無措地搭在腿上,又扣在一起。
江燃卻顯得比她自在很多。
他肩寬腰窄,坐得筆直,一下又一下将手裏的蛋糕往嘴裏送。
姜知宜這才發現,江燃的吃相其實很好看。
不同于大多數他們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那樣大口的狼吞虎咽,他吃東西很自在,不疾不徐,優雅又矜持。
但吃得并不慢,沒幾分鐘,一小塊蛋糕就被他吃完了,他弓下身,暫時将餐盤放在了旁邊的青石板上,腰又重新挺起,懶洋洋靠到後背上。
天上有星,有月,小城環境好,星空并沒有被五顏六色的灼目的霓虹燈遮擋住,也沒有被濃重的霧霾覆蓋住。
朗朗星河綴在天邊。
姜知宜舒了口氣,耳垂忽然一涼,耳蝸裏被塞進一只耳機。
江燃頭仍舊半仰着,目光專注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聽歌嗎?”他問。
姜知宜愣了片刻,将耳機又往裏塞了塞,小聲回答:“好、好呀。”
是周傑倫的《星晴》,很多很多年前的老歌。
細細的一根耳機連結起兩個人。
姜知宜抿起唇,身子僵得動也不敢動,總怕自己不小心碰掉了耳機,破壞了當下的好氣氛。
她小心翼翼扶住耳機頭,在一首歌唱完的空隙中問他:“江燃,你想要考去京市的體校嗎?”
作者有話說:
說好發紅包噠,本章節下所有2分評論24小時內均有紅包。
謝謝【歲歲咚】【啾咪】兩個小天使的地雷,謝謝【勺子裏的粥】 【歲歲咚】【銀子碎碎念】【愛意留給桑延】寶貝們的營養液,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