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認錯
視線徹底模糊,依稀能分辨出眼前是一抹白色的影子,飄飄忽忽的,竟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突然間,魏竹生在我腦海中冒了出來。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瞬間被他攬入懷中。
冰涼的鼻尖貼上他溫暖的胸膛,一股酥.麻之意從上至下竄過,直沖向了顱腔。
迷迷糊糊間,我喊出了魏竹生的名字,潛意識裏便更加認定眼前人就是心裏人,更加放肆地攀上他的脖頸。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
下一刻,下颌被他捏住,“你看清楚我是誰?”
他的語氣透着點愠怒。
我睜大了雙眼,努力分辨着,眼前的面龐越來越清晰,直至拼成了魏竹生俊秀的模樣,我咧嘴笑了笑,他明明就是魏竹生啊。
為什麽還對我反應這麽奇怪。
我順着他的脖頸摸索下去,他卻鉗住我的手腕,仿佛是在抵抗我,可我明明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灼熱,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克制了?
恍惚間,不知你進我守這樣的狀态過了多久,一盆冰水忽地迎頭澆下,大腦瞬間被沖擊,全身冷得打了個寒顫。
腦子一剎那清醒。
入目依舊是那一抹白影,他胸前的衣襟皺巴巴的,我呆呆地往上看去,只見魏竹生的臉逐漸變幻,最後變成了莫修塵。
我差點沒尖叫出聲。
堪堪往後退了數步,滿臉驚愕。
怎麽會這樣?
莫修塵理了理被我弄亂的衣襟,勾唇一笑,“原來嫂嫂還有這麽主動的時候。”
“你別過來!”腦子一時間亂得很,想起剛才做的一切,更是無地自容。
他身子前傾了過來,笑得不懷好意,“這次,可是嫂嫂主動勾引的我。”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嫂嫂難道是在怪我嗎?”他的聲調故意挑起。
我冷靜下來,細細思忖須臾,忽然想到什麽,攥了攥指節。“葉敵給我下的迷藥到底是什麽?”
猛然想到那股奇異的香氣,還有昨日葉敵也是用了這招,只不過我沒大在意,可今日,我竟出現了幻覺。
定是這香有古怪。
“看來嫂嫂也不笨嘛。”他的唇角恰到好處的彎起。
我急追問:“到底是什麽?”
“此香名為曼金羅,輕者能令人致幻,重者令人發瘋。”他說得振振有詞。
“為什麽我會......”
一想到将才我錯認的一幕,幾乎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竟然會對莫修塵這樣!
“我怎麽知道?”他語氣懶洋洋的,“沒準在嫂嫂眼裏,我與大哥有異曲同工之處呢。”
我一聽,立馬急了,“你無恥。”
他沒有惱怒,反而爽朗地大笑了幾聲,笑聲回蕩在耳畔,我幾乎要炸了。
就在我欲發作時,他忽然說:“嫂嫂,你該沐浴了。”
‘沐浴’這個字眼從他嘴裏說出來,我立馬就想歪了。
雖然我不知為何他會推開我的“投懷送抱”,但根據他以往登徒浪子的作風,我不得不對他保有戒備之心。
我硬生生地說不去。
而他卻一下子挨到我面前,眼神往下瞟了瞟,“那我也不介意這樣。”
一叢火從我胸腔中燒起來,我怒視着他。
“既然我說過我玩.膩了,就不會再碰你。但若是嫂嫂不聽話,那就不一定了。”
他一雙幽暗的眸子望着我,我有點看不真切。
難道沐浴不是為了更方便他嗎?
只見他朝我挨得越來越近,我幾乎咬碎了牙,“好,我去洗。”
說罷,便提起裙擺,跑去了淨室。
心中仍放不下對他的芥蒂,所以我故意磨了好長時間。
我想不通,他的态度為何大有轉變,或者他是在憋着什麽後招。
現在的他,我屬實是看不懂了。
直到他來敲門催促,我才開了門。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徹底得罪了葉敵。”
門一開,他就開始興師問罪。
“你們究竟是如何做了山匪?”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瞬,似是嘆了口氣,“我是被他們綁來的。”
他說得很平靜。
“當日表哥為了你将我趕了出來,我根本不知去哪裏,因為身負千金,不知怎麽得就被這一群山匪盯上了,然後他們就劫我來了此處,還搜刮了我所有的銀錢。”
“一瞬間一無所有。”
他背着月光,夜色遮住了他半邊臉,忽明忽暗,但聲音還是暴露了他的無奈。
“後來我拼命地讨好大當家,大當家看我可憐,而且我還給他們提供了這麽多銀票,于是就讓我留了下來。”
“不過條件是,我不能下山。”
“別看我院中這麽多的守衛,美其名曰是我的兄弟,其實也是大當家派人盯着我的。”
“那葉敵呢?”我越來越好奇。
“是二當家帶來的,他們之間具體的我并不知道,不過我有大當家罩着,并且學了幾招武功防身,他平時根本不敢把我怎麽樣。”
“你呢?”他挑了挑眉,“你不是肅王派到魏府的細作,被處斬了嗎?”
我反問道:“你在坡兒山竟然還知道京城的事?”
“魏府出事,我當然關心。”他靜了片刻,嚴肅地說。
我愣了愣,好像對他有了什麽改觀,“是你表哥保下了我。”
莫修塵聽此,立刻冷哼了聲,“他果然愛你。”
“你犯了國法,他都能容你,而我......”
說到此處,他便不再往下說了,但我卻聽出了他暗戳戳的醋意與不滿。
可明明是他先對我不義,他還委屈上了?
“你又為何來此?”
思索片刻,我還是如實說了出口,“尋藥。”
他眯了眯眼,露出疑惑的表情,“藥?”
“我來找绫人草。”
“似曾聽說過。”
他似是自言自語,不過我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他對醫術根本一竅不通。
他緊接着問:“做什麽?”
“我中毒了,它是藥引。”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陣譏笑聲,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沒意思,真是沒意思。
“笑夠了沒有?”
他霎時止了笑,眼裏卻透出一絲精光,一下抓住我的手腕,我驚呼出聲,“你做什麽?”
他居高臨下瞧着我,“今晚我從葉敵手裏搶了你,當然是做給他們看啊。”
我忍無可忍,“你出爾反爾!”
他連忙捂住了我的唇,“別這麽大聲,都說了是做樣子。”
莫修塵自小形骸放浪,說出來的話不知摻着幾分假,我怎麽可能會相信他這樣的人。
“我若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送給葉敵。”他冷冷彎起唇角,語氣暗含威脅。
于是,我被他連推帶搡地進了屋。
一進來,我就離他遠遠的。
“我已經派人通知了表哥,這下相信我了嗎?”他拿起茶杯,似是無奈地笑了笑。
我掀了掀眸,對他越來越看不透了,“你為什麽突然變了?”
只見他悠噠噠地抿了一口,視線再次投過來,“嫂嫂,你可別多想,我可是為了讨我表哥的歡心。”
既如此,他都通知了魏竹生,我選擇暫且相信他。
他臉上浮起淡淡笑意,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我與他之間隔着一張桌子,我順着它與莫修塵換了方向。
眼見莫修塵躺到了榻上,才發現他的目标并不是我,我暗暗松了一口氣,視線落到外間的那一軟塌上。
“嫂嫂,別再想着逃走,外面全是哨兵,有了第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若是嫂嫂再逃,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嫂嫂還是安心等着表哥來吧。”
他的語氣不鹹不淡,好似真的是好意提醒。
斟酌片刻,我躺在了軟榻上,閉上眼睛,可在這麽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更何況還有莫修塵在一旁,我無論怎樣也睡不着。
不一會兒,就聽到他不斷接近的腳步聲,我一顆心立馬緊張起來。
“嫂嫂,我知道你沒睡。”
我不為所動,當做沒聽見。
“不如,我們聊會天吧。”
又一次,我依舊置若罔聞。
“嫂嫂,你不怕我把你送給......”
像一個幽靈的低語聲鑽進耳際,他話還沒說完,我登時就睜了眼,與他四目相對,他那欠揍的表情真的讓我很想打他一頓。
他自顧自地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六歲那年,父親含冤被人打死,母親優思而亡,那一刻我的天瞬間塌了。”
“後來我幾乎被人打得半死,是姨母及時救了我,當時她的出現就像是一束光,一點點驅散了我身邊的所有黑暗。”
“還有表哥,他對我極好極好......”
這些我幾乎都在魏竹生那裏聽說過,不想再聽他絮叨第二遍,我索性阖上了眸。
“不想聽?”他輕飄飄的聲音湊了過來。
我複又睜開了眼,隐隐皺了眉頭,對上他複雜的目光。
“那我們玩一玩怎麽樣?”他的眼神又向下飄去。
一瞬間警惕,我立馬向後靠了靠。
“所以,聽還是不聽?”
“你說,我聽。”
現在是在他的地盤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只好應了下來。
他坐在旁邊的圓凳上,一手把玩着棋子,一邊絮絮地說道。
“表哥和姨母都對我極好極好,尤其是姨母,甚至到了寵溺的地步,也正是這樣,我越加肆無忌憚,表哥曾經勸說過我,可那時我誰的話都不屑聽。”
“我知道我父親就是敗在了一個官.妓身上,所以我對官.妓極其痛恨,在我眼裏她們只不過是供人玩樂的東西而已,所以我盡情地玩弄她們,我喜歡她們趴伏在我腳下,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更喜歡她們一聲一聲在我身.下求饒。”
“我享受這種極致的愉悅,所以對于表哥納你為妾,還幾乎給了你正妻的地位,我實在是不解,不過是個靠着身體上位的玩意兒,竟然會迷惑我那風清霁月的表哥。”
“所以我還沒見到你,就已經對你深惡痛絕,甚至想......”
我瞪了他一眼,他似是察覺到,及時收了話。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和譚生,還幫魏府脫了罪,你覺得我應該感謝你對不對?”他朝我望來一眼。
“可是我真的很嫉妒你,表哥為了你幾乎打斷了我的腿,而我出獄那日,姨母竟然還對你改了觀,我和他們才是有着血脈關系的親人,你憑什麽,你只是一個外人!”
“我心裏很不平衡,所以揭了你的短,沒想到表哥竟然為了你不惜撒謊,将他的尊嚴按在地上踩,還要趕我走。”
“你知道我心裏承受了多大的打擊嗎?”
“我知道你們曾經是青梅竹馬,但我心裏就是不平衡。”
他越說越激動,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站在他的立場上分析,自然有他的不甘和憤怒,可是我就應該承受他嫉恨的後果嗎?
“你若是不對我......”我轉眸,定定地望着他,“根本就沒有後來的事情。”
他緩緩轉眸,眼角暈起一縷殘紅,看了我半晌,竟是苦笑了一聲,“我知道我做錯了。”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我怔住,愣愣地看着他。這些話竟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我.....”他聲音變得哽咽,“我想回家,我想我表哥了,還有姨母。”
我徹底驚了。
不過震驚之餘,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畢竟被自己最親的人趕出家門,的确不好受。
可就憑他幾句可憐的賣慘,事情就能當做沒發生過嗎?
我和他的事,在魏竹生心裏永遠都是一根刺。
但此刻,我也不好說什麽。
就這樣沉默了一陣。
他突然發聲,嗓音恢複了以往的沉冷,“葉敵現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所以在表哥來救你之前,你必須對我寸步不離。”
我隐隐蹙起眉頭,寸步不離?怎麽個寸步不離?
“聽明白了嗎?若是你偏要特立獨行,我可沒那本事再往葉敵那裏搶人。”
他睨我一眼,瞬間換了一副冷臉。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這厮怎麽變臉這麽快?
我沒立即回答,他身體便又要傾過來,我怕他又要做什麽,連忙點頭應下。
他旋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然後起身輕快地走了。
我這才舒了一口氣,重新躺回軟塌上。
可腦中的思緒卻是繁亂不堪,我不知魏竹生到哪裏了,更不知小葉的沈道長取藥之路可順利?
正翻湧時,心髒忽然一陣絞痛,我差點痛哼出聲。
幾乎是須臾間,疼痛蔓延至了全身。
雙手死死抓住被衾,終于我的動靜還是引來了莫修塵。
我顫顫巍巍地說着,“藥......”
“藥?什麽藥?”他響亮的聲音尤為突兀。
“救命......的藥。”
“绫人草嗎?”
我搖了搖頭,幾乎咬碎了牙,“在葉敵手裏,是他抓我那天,搶了我的......”
話還沒說完,他就跑了出去,“你等着,等我回來。”
只留尾音散在風裏。
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痛,我幾乎都要受不住了,只覺得整個人被黑暗漸漸包裹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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