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毒發
小葉率先沖在我面前，甩出她的鳴月彎刀迎了上去，一時間刀光劍影，鳴聲铮铮。
不多時，小葉就輕而易舉地抹了兩個人的脖子。
看到葉慕風震驚的眼神，我特別解氣。
小葉是個在武學上很有天賦的人，她早就對葉慕風有了防備，故意隐瞞了自己的絕佳武功，就是為了今日打他個措手不及。
葉慕風顯然是受了刺.激，抽出腰間佩劍加入戰局，直取小葉後心，我急忙大喝一聲，讓小葉小心。
我的心滿滿地提起來，卻見小葉一個回身側踢，刀鋒一轉，就別開了他的劍鋒。
刀鋒随風而至，還削了葉慕風幾縷墨發。
葉慕風額頭青筋暴起，臉色漲紅了起來。
待小葉解決完那幾個侍衛後，兩人就開始互相牽制，一刀一劍铿锵聲不絕于耳。
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小葉受傷。
瞬間，他們手上的兵器同時被對方挑了開，兩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扭成了一團。
小葉扼住了他的脖頸，葉慕風則死死抓着小葉的頭發，兩人皆龇牙咧嘴的。
見此不妙，我提步上前，小葉眸光一亮，眼神示意我，然後一個猛力別過了他的身體，讓他的前胸徹底暴露在前。
“快！”小葉大喊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我猛然抽出發間的玉簪，狠狠刺入了他的左胸。
殷紅的血液瞬間爬上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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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露出大片眼白，驚愕的眼神同月琴死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下一刻，他哆哆嗦嗦地向我擡起手指，同時我攥緊玉簪倏地拔了出來，他的身體明顯一震，溫熱的鮮血立刻噴了出來，漸了我一臉。
他依舊滿眼不可置信。
“以為這一切就會輕易結束嗎？”他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忽而又彎起了唇角，不停嗫嚅着什，看起來有點滲人。
不消一息的時間，他的手臂就無力地耷拉了下去。
葉慕風死了。
我親手殺了他。
也算是為自己報了仇。
小葉從地下翻起，而我則迅速在葉慕風身上尋着解藥，然後在他胸前的衣襟裏搜出一個白瓷小瓶，我湊到鼻尖聞了聞，的确是平時每月吃的解藥，我颠了颠，卻發現裏面只有一粒。
皺着眉頭，和小葉對視一眼，我們打算将人扒.了，再仔仔細細搜尋一遍。
剛解開他的襟扣，一隊人馬如疾風般奔了過來。
他們越來越近，我和小葉立刻止了動作，神經又緊繃起來。
扭頭望去，我看到為首的一人乃是大理寺卿，其後站着的卻是魏竹生。
一瞬間，正好和魏竹生驚愕的眼眸對上。
這時，大理寺卿一聲下令，“抓住他們！”
怎麽回事，魏竹生不是說要為我求情嗎？
我有點無措，視線一直定格在魏竹生身上，小葉急忙覆上我的手指，拽着我立刻往後門跑去。
身後肅穆威嚴的腳步聲席卷而來，小葉拉着我一路狂奔。
翻過山頭，越過河流，他們幾乎追了大半個長安城，我們才将人甩掉。
迷迷糊糊間，我們來到了一條坊市，突然看到通緝我和小葉兩個逃犯的告示。
大腦瞬間蹿過一襲冷流。
魏大理寺還是不肯放過我和小葉嗎？
就算我幫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心裏像堵了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此地處于鬧市，不宜久留，但這裏距離城南不遠，我和小葉便打了商量，打算去城南郊外尋個落腳之處。
我們正打算存一些糧，可剛要進一間糕點鋪子，便看到街市拐角處走來一隊官兵。
我和小葉對視一眼，立刻掩了身形，直接朝城南而去。
如果再耽誤下去，真的不知會發生什麽。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在牢裏。
正走到半山腰，忽然腳下的山石塌了。我們倒黴地掉了下去，果真是黴運連連。
可一擡眸，眼前卻閃過一道道忽明忽暗的燈火。
我仰了頭，極目望去，
巨大的地宮內，正中間擺着一排排棺椁。而且四周的山壁上依次挂着一盞盞長燃的油燈，雖然還是有點陰暗，但也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
這裏竟然是個墓穴，看起來規模還不小，山壁上刻着多姿多彩的壁畫，不過我都有些看不懂。
就是不知這是哪朝哪代的墓穴了。
但對我的小葉來說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反正都是要死的，這下連墓穴都給自己找好了。
小葉亦是驚嘆這裏的巧奪天工。
不過唯一遺憾的是，我們吃食沒拿多少，只有幾個白花花的饅頭，根本堅持不了幾日。
有時候我會想，我們是會先餓死，還是先毒發身亡呢。
我望向小葉盤坐閉目的方向，我問她你在做什麽，她說閉目養神，存體力。
我說我們都要死了。
她掀開濃密的長睫，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神色還有點嫌棄，我笑了笑，過去摸了摸頭。
不自覺地我又端詳起她的臉來，擡起手指慢慢撫過她清隽的臉龐，高挺小巧的鼻頭，不過現在有點可惜了，她都沒有穿過幾日女孩子的衣服。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心忽然皺了起來，手指向上，我為她輕輕撫平，可手指剛滑開，她又皺了起來，又一次替她展平，我有點不滿地說：“你皺什麽眉，我們還沒死呢，應該要笑一個，好不容易有幾天的清靜日子。”
說着，我的食指和中指便在她軟糯的臉上戳了個笑臉。
這樣順眼多了。
看着自己的傑作，我有點沾沾自喜，然而還沒高興一秒，她的眉頭又擰了起來，而且越皺越深了。
我欲要開口批評她一下，而她的身體卻驟然往側面倒去。
我急忙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才發現她的手指緊緊蜷縮着，而後頸濕噠噠的冷汗沾在發絲上。
緊接着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呼吸混重，還死死咬着唇，唇角洇出絲絲血跡，俨然一副忍受痛苦的樣子。
我這才知她根本不是什麽閉目養神，而是毒發了。
我立刻拿出玉瓷瓶，倒出那僅剩的一粒藥丸，就往她嘴裏塞，然而她卻一把打開我的手臂，藥丸一下子滾落在地。
我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急忙趴着去尋那一粒不起眼的藥丸。
只聽她說：“這最後一粒是你找到的，留給你用。”
“你在胡說什麽。”我實在忍不了了，她竟然會這麽想，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終于在一盞油燈下，我找到了，指尖撚起希望，我又來到小葉身邊。
她依舊固執地別過頭，“不要，反正都是死，我不想死在你後頭，沒人給我收屍。”
我一時慌張又急切，聲調高高揚起，“這裏本來就是墓穴，還需要人收屍嗎？”
而她依舊說着不要，還說若不是沒有我，她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所以她寧死不吃。
幾乎要被她的執拗氣笑了，因她毒發，力氣也在不斷減小，最後終于在我強硬的态度下，那顆晶瑩剔透的藥丸被我給塞進了她的喉嚨裏。
直到看着她喉嚨滾了一下，我才松了一口氣。
她抽搐了幾下，不消一刻鐘的時間，終于漸漸平複下來，臉色也恢複自然。
可她眉毛依舊悶悶地擰着，那神情似是在怪我，只聽見她說：“若是你毒發了怎麽辦，難道又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忍受痛苦嗎？”
我立馬回頂過去，“那你就狠心讓我看着你受此折磨？”
幽深的黑瞳看了我半晌，她徹底不說話了。
我挨過去，撫了撫她的發頂，好言好語對她說：“我們都沒多少時日可活了，你就別苦着一張臉了，還不如苦中作樂，好好享受幾天。”
我繼續對她說，自從我們到了葉慕風手中，就沒有幾天安生日子，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膽，
現在這墓地裏都是死人，誰還敢對我們兩個大活人造次。
她聽後，也‘嘎嘎’樂了起來，突然說萬一這墓地有僵屍呢？
我說有你在我怕什麽。
她眼角彎了彎，朝我做了個鬼臉，然後乖乖地靠在了我的頸彎。
就這樣依靠着，我們睡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咕咕咕”地幾聲，在寂寥幽暗的墓穴中響起，尤為突兀。
我立刻醒了。
小葉也将頭擡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我立馬說是她的肚子在叫。
她說明明是我的肚子。
我又說了一遍是她的。
她仍然堅持說是我的。
就在我們争辯不休的時候，突然，“咕~”一聲，響亮又刺耳地從我肚子中傳了出來。
我讪讪地扯了扯唇，好吧，我承認了，是我。
小葉目光沉重，凝了我片刻，她恍然起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我及時喚住了她，她頭都沒轉，語氣異常堅毅，“我去買些吃的。我有武功，可以保護自己。”
可她再怎麽說也只是一個人，萬一遇到了危險，怎麽敵過朝廷的千軍萬馬，我欲要阻止，她的聲音悠悠傳來，還帶了點戲谑的意味，“況且餓死，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聽了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聽罷，我‘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她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可我還是害怕她會遇到不測，千叮咛萬囑咐了通，說什麽遇到危險一定要先要保護好自己的小命，不要為了那麽幾兩吃的，就不拼上一切，不值得。
對她說教一番，這才肯放她去。
自她走後，我才發覺時間尤為漫長，比前幾日在刑獄裏都要難熬。
不停在墓穴宮殿裏徘徊着，不知走了幾圈，但心裏卻越發擔憂。
就在此時，一陣訓練有序的腳步噠噠聲在正上方傳來，我全身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
然後一記嘹亮的聲音幾乎震穿了我的耳膜。
“搜山！”
“給我仔細地搜！”
“一旦發現那兩個逃犯，一個都不許放過！”
是朝廷的官兵，他們竟然追到了這裏，那麽小葉呢？她有沒有遇到危險？
此地不能再留了，我不能心存僥幸，再者萬一小葉回來同他們碰上怎麽辦？
現下我必須去找小葉。
腳步聲漸漸遠了些，我趁機鑽出了洞口，用山體掩飾着身形，連跑帶爬地走到了山下。
我特意用污泥弄髒了我的臉。
既然是買吃食，小葉定是去了鬧市，而距離這裏最近的就是城南的平康坊。
一路避着官兵，我東躲西藏地藏入了一條小巷中，這裏視野比較開闊，可以将整條坊市看得清清楚楚。
正極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尋着，卻始終不見小葉的身影。
精神正高度集中，小巷深處忽然傳來零星窸窣的腳步聲，輕輕的，顯然是故意放輕的。
渾身一繃，我像是定在了原地，但手指緩緩抽動着袖中小葉給我防身用的短刃，待身後的腳步聲幾乎貼近了，我倏地轉身，冰冷的刀刃立即刺向他的脖頸。
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那熟悉的面容，我及時收了力，刀尖險些劃傷他的脖頸。
魏竹生不閃不避，目光複雜地望着我，刀尖抵在他脖頸一寸處，我盯了他半刻，說出了第一句話，“你是來抓我的嗎？”
他沉默半刻，才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我有點迷惑，“那外面的通緝是怎麽回事？”
他的神色有點為難，“我幫你求過情，可是......”
聽到他的可是我就猜到了，于是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你又不是皇帝，決定不了我的生死。”
我曾經幫葉慕風殺過人，而且還竊取了各種各樣的情報，不知葉慕風用這些做了多少人神共憤的事。
就算我策反了他，那也不能完全抵消我犯過的罪。
所以皇帝怎麽會放過我，大昭的律法又怎麽會放過我？
可我和小葉本來就要死了，就算他們不抓我們，我們也會被毒死，所以我一點都不想死在陰暗潮濕的牢獄裏。
“所以，你今日是為何而來？”手中的劍依舊沒有放下。
他明顯躊躇了片刻，最後定定地看着我，語氣堅定，“我可以安排你們從水路走，逃出長安。然後我會向皇帝禀明你們已經畏罪自殺。”
我一時愣住了，心裏有點說不出的複雜，但又突然想到身上的一道道鞭痕，仿佛又疼了起來，心裏瞬間凝固住，被一片冰冷代替。
這時，一陣風突然襲來，唰一下沖到我面前，将我往後一帶，小葉溫暖堅毅的手緊緊握住了我，擋在了面前。
然後，我看到魏竹生的臉肉眼可見地綠了。
我勾了勾小葉的手，示意她可以不用這麽大的敵意。
小葉依舊巋然不動，不給魏竹生一絲一毫挨近我的機會。
我也無法了，便由着她去，恍然間我吃吃地笑了出聲，望向魏竹生，“沒想到清正廉明的少卿大人有一天也會放過罪犯。”
魏竹生一雙黑亮的眼眸眯了眯。
“不過讓你失望了，我們沒打算走。”
我的語氣很平靜，仔細聽去還帶了點悲壯。
“你們要做什麽？”魏竹生的語氣很不解。
我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我中毒的事，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告訴又怎麽樣，葉慕風曾說過，他手裏的是唯一的解藥，諒是這世間也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配出。
再說我一想到當日，我被他鞭笞的那副情景，跟他說話的心情頓時就沒了。
我恨死他了。
思及此，突然，腹部一陣絞痛，極端的痛楚直直沖向了顱頂，我痛苦地撫着腹部，整個人幾乎要裂開了。
再次映入眼簾的是兩雙焦灼的眼睛。
“她毒發了。”
小葉急忙扶住我的肩膀，慌張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