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現
就在距離他一尺的位置,我握住了箭尾。
但這離弦之力太過兇猛,一下不能收住,順着力箭尖又往前近了幾分,頓時刺破了他胸口的衣襟,就在即将刺入他皮肉時。
我猛一用力。
終于,停下了。
就差一點點,箭尖就會沒入他的胸口。
随之而來的是手腕一陣陣酸痛。
“小苔,你沒事吧。”
對上他驚慌的眼,我搖了搖頭。
厮殺還在繼續,昔日平靜的魏府不過須臾之間,就變成了被鮮血浸染的煉獄。
就在絕望之時,門口突然湧來數百名士兵,像碾壓式的浪潮翻滾而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揮劍朝黑衣人砍去,一刻之間,就平息了這場刺殺。
一道白色清影從中兵士中緩緩走出。
平時一派儒雅的太子,此刻渾身散發着冰冷的寒意,如九天寒月,一個眼神仿佛就能将人凍住。
他一個眼風忽然朝我掃來,帶了點意味深長。
我屬實有點看不懂了。
不過幸好太子帶人及時趕來,才救了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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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充分說明一個靠譜的靠山有多重要,像葉慕風那樣的,手下人全都是給他擦屁股的,而太子呢,卻是在危難時刻救人于水火之中。
混戰過後,黑衣人已經死了大半,剩下活着的人興許是看大勢已去,有些已經服毒自殺,還有幾個被太子親兵及時制止了。
太子上前,朝一個刀疤臉冷冷問:“你們是誰的人?”
被刀架着脖頸的刀疤臉,眼底充血,忽而“咯咯”大笑了幾聲,凄厲又不甘。
一雙怨恨的眼睛突然向我射了過來,我險些被他的樣子吓到。
他說:“沈青苔,主人讓我帶給你一句話。”
我驚了,心慌地發麻。
他這是要告發我!
“主人說這段時間潛伏在魏府辛苦你了。雖然有些事你做得另主人很失望,但是主人相信你,并且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機會’二字他說得語氣頗重。
話畢,他咬舌自盡。其餘被俘的人皆咬舌。
一時間屍體唰唰地倒了一地,黑衣人這下全死了。
只剩下我一人知道真相的人了。
我持續發懵中。
他此舉何意,将我告發又有什麽好處,若是不想讓我多言,不是應該直接殺了我嗎?
而他這般,只能加快我說出一切真相的速度。
魏竹生和太子果然将視線齊齊投了過來。
我欲要解釋,剛一擡眸,就對上太子身後一道道烏沉沉的目光,黑得深不見底。
是要殺人的氣息。
所有的話瞬間梗在喉中。
我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這兩人我認得,他們是葉慕風的人,竟然混在了太子親兵中。
他們皆是以一敵百的死士,是葉慕風最後的底牌。
葉慕風竟是要同歸于盡!
我不知道裏面混了幾個人,可我知道一旦暴露葉慕風,今日這裏的所有人都得死。
不論是魏竹生還是太子。
葉慕風當真夠狠。
他在逼我。
迎向魏竹生和太子探尋的目光,我終是一字未言。
直到一名士兵将月琴的屍體拖出來,連帶着還有一張信封。
太子接過信封,看過後,立刻變色,一雙黝黑的眸子深深凝着我,好像翻湧着無形的巨浪。
随之遞給了魏竹生。
魏竹生浏覽了一遍,神情亦是大變。
士兵禀道:“這是在沈姑娘房中搜出的。”
太子一旁的公公籲了一口氣,“幸好太子提前在魏府布置了眼線,沈姑娘果真是背後的細作。”
“若不是眼線及時找出了這假罪狀,以及井中的屍體,從沒被肅王發現端倪。如若不是,恐怕殿下和魏大人就成了害死安王的罪犯了!”
公公又看向面色複雜的魏竹生,“不過就是可惜魏大人的小妾了,不幸被沈姑娘發現,一屍兩命,還被抛屍井中,真是可憐。”
聽此,我才反應過來,原來自烏青子毒藥一事後,不只是魏竹生,太子也一并懷疑了我,而且還在魏府安插了眼線。
而今日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也是真的,他們已然目睹了我抛屍的過程。
一時間所有的罪證全都指向了我。
“月琴才是......”
話剛出口,一縷縷泛着寒光的視線又投了過來,我及時止住了口。
魏竹生轉過我的肩膀,語氣焦急而認真,“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還有什麽話說?”太子冷冷道。
魏竹生晃了晃我的肩膀,不停催促,“你說啊,你把一切都說出來。”
望着他焦灼的眉眼,我低低地笑了出聲。
我也想和盤托出,可現在已經遲了,如果不是月琴刺.激我,我早就一切告訴他了。
可......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無話可說。”
“小苔,你......你怎麽了?”他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團,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包庇擾亂朝綱,危害百姓的人嗎?”
想必他一定對我大為失望吧。
“帶走。”一道冰冷帶着薄怒的聲音穿透了雲層。
眼見太子親兵冷冷地朝我走來,這時,魏竹生突然喝住了太子,“殿下,我有辦法。”
下一刻,魏竹生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同他對視,“你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我歪了歪頭,視線卻正巧落在死士握上刀鞘的手上,我心裏又倏地一緊。
“看着我!”
魏竹生的厲喝讓我一驚。
“禦史大夫?”
“刑部的人?”
“右相?”
“肅王?”
“還是淩王?”
他眼裏的焦急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既然你不願說話,那你就點頭或者搖頭。”
我有些不敢面對他的目光,可他寬大溫熱的手掌卻死死箍着我的臉頰,我只好道:“我不能再次讓主人傷心。”
他仿若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問:“我所說的人中有你的主人嗎?”
“我不能背叛。”定定瞧着他的眼,我重複道。
公公綿細的聲音又傳來,“魏大人,別白費力氣了,只有刑獄的酷刑,才會讓此等冥頑不靈之人開口。”
魏竹生徹底急了,“沈青苔,與我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都是騙我的嗎?”
許是太子也聽不下去了,寒聲下令,“押走!”
被士兵推搡着帶到了大理寺的刑獄。
而那兩個死士也跟了進來,期間還不知混着多少人,我緊緊攥拳,狠狠咬了咬牙。
我不能說,如果說了,這裏的人都得死。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比起同歸于盡,我還是希望魏竹生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精力繼續查,才能将作惡之人繩之以法。
被獄卒綁上刑架,魏竹生又撲了過來,仍不疊不休問道:“我問你,都是假的嗎?”
我閉了閉眸,“是,都是......假的。”
他倏地扼住我的肩膀,眼底一片血紅,“既然如此,那柄箭射過來的時候,你又為何要救我?”
“魏竹生,我是有一點點動心,只不過是從前的情誼罷了。”我定定地瞧着他,眼神卻不自覺地有些閃躲,“我已經傷過我的主人一次了,不會再第二次讓我的主人失望。”
“魏大人讓開些吧,別讓污血髒了你的衣襟。”
一名黑衣獄卒握着蛇皮鞭,陰森森地朝我走了過來。
而魏竹生仍擋在我身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圖。
獄卒腳步一頓,臉上現出為難之色。
堂桌後的大理寺卿登時變了臉色,“魏竹生,你最好清楚你的身份,清楚這是什麽地方。”
“你面前的人是殺害安王殿下的同謀,耽誤了刑訊,你承擔得起嗎?”
魏竹生的語氣很渴求,目光未離我一寸,“老師,再給我一次機會。”
大理寺卿立即拍案而起,“簡直胡鬧!太子還在這裏,怎容你如此胡鬧!你若是再多說一句,馬上給我滾出去!”
兩個有眼力勁的獄卒立刻上前拉開了魏竹生,捂住了他的嘴。
而我徹底暴露在他們面前。
往前瞧去,太子冰冷的眼神,大理寺滿臉的威嚴,還有一側手握蛇皮鞭的陰寒獄卒,更要命的是還有那兩個最有殺傷力的死士。
這樣的審訊是我第一次經歷,雙肩不由得開始發顫。
“沈姑娘,說出背後之人,殿下自會留你一條命。”大理寺卿走到我面前。
我低下了頭,一言未發。
只聽到他憤憤說了句:“冥頑不靈。”
然後淩厲的鞭子頃刻間揮了下來,瞬間讓我全身緊繃。
還沒緩過一口氣,緊接着鞭子如狂風暴雨般密密麻麻地揮了下來,尖銳的痛楚立刻蔓延了全身。
我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全身卻劇烈地顫抖着,晃動得鎖鏈伶仃作響。
濃重的血腥味在鼻尖暈染開來,入目一片血紅,每一寸寸肌膚仿佛都在戰栗。
獄卒用鞭柄挑起我的下巴,“這些只是小懲小戒,若是沈姑娘識時務,也能少受些折磨。”
我狠一咬牙,倔強地偏過了頭。
一鞭鞭又揮了過來,劇痛鑽心,我幾乎要承受不住,頭一歪,暈了過去。
本以為可以暫時逃過一劫,可剛混沌的意識就被一抹冰涼迎頭澆下,我的意識剎那間被激醒。
獄卒有一搭沒一搭敲着鞭柄,“瞧着沈姑娘嬌嬌弱弱的,沒想到骨頭還挺硬,我告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是真的害怕了,剛要開口,卻又感受到不遠處那一道刺骨的目光,想要丢盔卸甲的心思立刻又壓了下來,我依舊一句未言。
“上膑刑。”
大理寺卿渾重的聲音幽幽傳來。
膑刑?我嘴裏呢喃着,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魏竹生就先沖破了那兩個獄卒的禁锢,大喊一聲,“老師,這會毀了她的!”
“她現在是罪犯,這等硬骨頭,不用點真家夥,她就不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具有威嚴的聲音又響起。
腦子恍然間想清楚了,這種刑罰,大理寺卿果然夠狠,不過就算我今日勉強活下來了,也會被葉慕風的死士找機會滅口。
我就突然又不怕了。
“上刑!”
我攥緊了手指,膝蓋處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劇痛,幾欲站立不穩。
“老師,我有其他辦法!”魏竹生急切吼出聲。
沒等大理寺卿質疑,他就疾行到我跟前,向一旁的獄卒伸出手,“鞭子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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