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半月過去，終于到了目的地。沈奉月走下馬車，她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最壞的結果，然而在看到穆亦城那一刻，還是止不住落下淚來。
穆亦城坐在破敗的茅草屋前雕刻着一把木劍，衣衫褴褛倒也幹淨，發絲一絲不茍束起。沈奉月站在遠處，不敢走近，反而是穆亦修大步流星推開了院子門。
穆亦城聽到動靜，擡起頭來，冷淡道：“你來幹什麽？”
“我來看看你，順便帶個人來給你瞧瞧。”穆亦修看了看門口，只見沈奉月眼眶發紅，笑着将她拉進來。穆亦城淡淡看了沈奉月一眼，冷笑，“這是來看我笑話？”
沈奉月自顧自的坐在石凳上，給自己倒了杯水，“有盆麽？一路灰塵甚多，我洗洗臉。”
穆亦城走進屋裏拿了一個盆，又倒上冷水，“沒有熱水，将就用罷。”
“多謝。”
沈奉月認真地洗臉，含混着眼淚。痛痛快快哭了一場，才輕松地平複了心情。
她擡起頭，見穆亦修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立即露出一抹微笑回應。
“你們這麽久不見，應該好好聊聊，我去做飯。”沈奉月走向簡陋的廚房，穆亦城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踏進去。
眼前的景象令沈奉月心中一痛，看着粗糙又少得可憐的食物，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
她先将面粉中的塵土篩選出來，又把米洗了又洗，找了點還沒爛完的菜葉，蒸了幾個饅頭，煮了一鍋稀飯。
穆亦修走進來，随手拿起湯勺舀起一勺飯，聞了聞，“幾時你也能下廚了？”
“你想說什麽？”沈奉月淡漠道。
“跟你說幾句話也不許了麽？”穆亦修放下湯勺，站到沈奉月身旁，看她被火光印得通紅的臉。
沈奉月被他看得不自在，假意去看蒸籠的饅頭，“你說便說，我說什麽又與你何幹。”
“你要與我争鋒相對，我偏偏不讓你如願。”穆亦修抓住沈奉月的手，“你看着我，月兒，你要嫁的人，是我，你該依附的人，也是我。”
沈奉月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想幹什麽？我早就說過了，我不喜歡你，我不會嫁給你，你一再相逼，是為了證明你和亦城之間的輸贏麽？你到底是為了贏亦城，還是真的愛我，你自己心裏清楚。”
打開門，穆亦城依舊坐在門前刻木劍，面無表情。
“收拾一下，吃飯罷。”沈奉月輕聲道。
穆亦城将手中的劍遞給她，“我輸了。”
沈奉月沒有接過，渾身僵硬，連語氣都因為過于鎮定而變得毫無情緒，“吃飯罷。”
天逐漸暗沉，沈奉月看眼前熟練洗碗筷的男子，眼眶微熱。她輕松道，“你就打算在這裏安穩定居？”
穆亦城苦笑，“不好麽？粗茶淡飯，倒也安心。”
“你是安心了，我呢？你要我等，我等了，可等到的是什麽，穆亦城，你就是如此兌現你的承諾的麽？”明明可以質問他，可她格外冷靜，平穩地說完所有的話，“我日夜不得安眠想辦法離開靖王府，不辭辛勞不顧後果來看你，你就告訴我，粗茶淡飯倒也安心，既如此，就當我看錯了罷。”
穆亦城喉嚨發幹，吐不出來一個字，任由着沈奉月上馬車，越走越遠。
馬車搖搖晃晃，沈奉月靠在車壁上，頭腦發暈。
電光火石間，沈奉月突然想到什麽，猛地踏出車外抓住穆亦修的衣袖，“我有一件事忘了問他。”
穆亦修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機會只有一次，不好好把握就沒了。”
“我自己去。”說着沈奉月就要跳下去。
穆亦修大力地将她往車裏一推，推倒在木板上，怒聲道，“我們再不趕緊走，便是天黑了也走不到驿站。”
沈奉月吃痛，她勉強爬起來，“你非要如此？”
穆亦修快馬加鞭，許久才堅定道，“非要如此。”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穆亦修将馬車扔給店家小二，抱下已經被馬車折騰得快要暈了的沈奉月，要了一間房。
“你想幹什麽？”沈奉月虛弱道。
穆亦修将她往床上裏側一扔，蓋上被子，自己則躺在外側，“怕你跑了，自然要時時刻刻看着。”
沈奉月實在沒有力氣再與他争吵，頭痛欲裂。
翌日，晨日透過雲層落下幾縷陽光照射進房屋，兩人還在沉睡，窗外叽叽喳喳的鳥叫聲悅耳動聽，幾分靜好幾分安詳。
穆亦修睜開眼睛，靜默片刻，小心翼翼地下地，生怕吵醒沈奉月。
待沈奉月醒來，屋裏已放好早膳和洗漱用的水。
剛拿起碗筷，穆亦修慢悠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以為你看不見我，會立即逃走。”
沈奉月懶得擡頭看他，“逃？如果你給機會，現下我和亦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倒是明白自己的處境。”穆亦修拿出藏在袖中的錦盒，“這是給你的。”
“你又想幹什麽？”
穆亦修嗅到沈奉月渾身的戒備，原本柔情的眸子逐漸變冷，“不要，我便給別人。”
沈奉月迅速将早膳塞進嘴裏，含混道，“你的東西，送給誰與我無關。”
“你是在生氣我沒有讓你留在三哥身邊，還是在生氣三哥對你的态度？”穆亦修涼聲道，“你還沒有看清楚，你在他身邊，根本什麽都不是。否則他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将你帶走，否則他不會看到你連問都不問一句。沈奉月我告訴你，跟着他你只會自取其辱。”
“那你呢？”沈奉月擡起頭，含淚的雙眸對上穆亦修憤怒的目光，“那你呢？你又何嘗不是在利用我？沈家為何會到今日，我又為何淪落至此，你比我清楚。”
穆亦修愣住，“你知道什麽？”
沈奉月極力克制住顫抖的身軀，“當年你選中沈家，是有意而為還是無心所選我都不在乎，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決定。可是穆亦修，東宮失火真的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亦城被流放跟你沒有關系？亦城從來沒打算跟你成為敵人，是你一步步把他逼到了今天。他回皇宮，不過就是想還他母親一個清白，看看你們給他加了什麽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