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預備開溜
郁小閑覺得趙岐是這些轎夫裏最有頭腦的人，吃過飯，她單獨留趙岐說話，把家裏的境遇告訴了趙岐大半。趙岐很是憤怒，說到：“錢六子叔侄依仗着姐夫的勢力，在地方上是一霸。搶男霸女，逼良為娼的事情他們幹的不少。黃家娘子，你們要盡快離開，這個歇腳店雖然偏僻，可萬一他們尋來了，誰也不敢救你們。我盡快去幫你們找找有什麽出城的商隊能捎上你們一程，要是遇到去南京和黃山縣的就更好照應了。”
郁小閑說到：“妾身一家的性命就勞煩趙兄弟了，只是你千萬不要把我們的目的地是泾縣的事情說出去，不然那些惡人還會尋去。臨去前，我想買帶些東西帶去那邊。到時候還和趙兄弟一起去舊貨集市上買。”
趙岐看了看郁小閑說到：“你再出門，穿上男裝就安全了，我和魯貴兄弟這幾天就是不做生意，也要把你的事情辦妥當了。”
趙岐是個講義氣的漢子，次日就讓他搭檔的魯貴帶着穿男裝的招娣去舊貨市場買郁小閑要的東西，自己則專門陪着郁小閑上街買東西。郁小閑這次想要買的東西有兩樣是私鹽，二是拖貨車的車廂。按照從前的經驗，山區由于道路不好走，吃用的東西都會比商貿發達的地方貴很多，特別是鹽，在中國古代的窮鄉僻壤很是金貴，窮人很多都吃不上鹽。
徽州是個貿易繁盛的地方，江淮地區又出産鹽，正常的情況下，官鹽加了稅錢，比糧食都貴兩倍以上，為了長久的打算，郁小閑打算帶些私鹽去泾縣。這裏的私鹽大約是六文錢一斤，就是一斤下等糙米的價，好歹帶去二十斤，就是燒菜吃不了，也可以腌菜吃。私鹽販子都不敢一次賣一斤以上的鹽給不熟悉的人，要買齊二十斤，需要多走幾家，多買幾次。
考慮到徽州去泾縣，大約有七八天路的車程，郁小閑想旅途舒适些，也能多帶點東西，打算租兩頭騾子，不用出馬車的錢，自家改造兩個馬車的車廂，也可以把私鹽和錢財藏在車廂裏面，路上小心一點也好。招娣被打發去買破舊的桐油布，各種破布頭，就是在準備行程。
趙岐陪着郁小閑去了錢莊，用二十五兩的足色元寶換了二十五兩散碎銀子和一千一百個銅板。郁小閑留心着趙岐，見這個人對着這麽多錢，沒有絲毫窺觑之心，越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了，這個人雖然窮，但絕對是個正義之人。
到了車轎集中的地方，趙岐就去打聽，那家有淘汰掉的車廂架子，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說是有個商隊要換新車，要把三架舊車廂子給賣掉。郁小閑跟着趙岐去看了，趙岐仔細檢查之後，便對郁小閑說到：“黃家嫂子，這三個車架子要是拆了，加些木料，可以做出兩架結實的車，你可願意買？”
時間緊迫，郁小閑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于是就答應由趙岐出面談價錢，由于經辦的人認識和趙岐是老鄉，很快就談好價錢，郁小閑付了二兩銀子給賣主，又雇了人把三個車架子送到了歇腳店。宋老頭就會做這些活，每天裏有酒有肉招待他，再給五百錢手工，三天不到就可以翻新出來。
為了路上的安全，郁小閑很想找一個商隊跟着，她拿了一兩銀子給趙岐，說是讓他去活動一下。趙岐本來就喜歡交際，就趕緊拿錢去辦事了，晚上回來之後，就說事情妥了。有一個商隊三天後出發，運貨去黃山腳下，再從當地拿了貨物，一路去南京，可以把她們護送到泾縣。至于騾子和腳夫，趙岐也打聽了，正好商隊要在黃山那邊雇人雇騾子，所以這段路捎帶完黃家的人，他們還能跟着商隊做生意，給了黃家人一個合适的價錢，只要四兩銀子。
趙岐對郁小閑說到：“黃家娘子，你別擔心路上沒人照應，我和魯貴都加入了商隊，一路上定能護你們一家安全。”
趙岐說完，還把打點吃酒剩下的兩百多個錢還給郁小閑，郁小閑從趙岐的眼睛裏讀出了什麽。可惜，她現在無意于感情，便不接趙岐的錢，反而又拿出一兩銀子給趙岐說到：“這些錢你留在身上，好男兒斷不能一生忙碌于衣食糊口。跟着商隊時，留心學做生意，将來終究有出頭之日，這銀子給你買身衣服穿，在外面，人都是只認衣裳不認人的。”
趙岐點點頭，對郁小閑說到：“我去商隊幹，也就是你說的意思。男兒在世，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周全，才真的枉為男子。将來我要是發了，定要娶像娘子你一樣能幹大方的女子。”
這話已經有些露骨了，郁小閑當做聽不懂，對趙岐說到：“既然要和我們一同上路，你和魯貴也趕緊收拾行李吧，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了。這兩天就別做生意了，三頓飯都在我家裏吃，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趙岐知道郁小閑是擔心錢六子找上門來，于是他說到：“黃家娘子，你放心，這幾天，我一定會一直守在歇腳店裏。拼了命，也會保護娘子的安全。”
郁小閑把自己改造車廂的事情仔細說與趙岐聽，趙岐聽後，連連說到：“黃家娘子真是個心計玲珑的人，我也幫着宋老頭做，也好學些本事。”
郁小閑笑着說到：“我年幼的時候看了些雜書，就有了這個想法，終究沒有本事做，告訴你們，也算學以致用了。對了，趙大哥，不知道我們這附近哪裏有首飾匠，我去賣衣服的時候，得了一根斷簪子，想補一補戴上，沒有首飾，到了泾縣也會因為寒碜，撐不起門楣。”
趙岐想了想，說到：“我帶你去劉叔家裏補，他雖說老了，動作慢，可手上的功夫不差。”
郁小閑想補的東西，就是那只花簪子，至于那豁了鎖眼的玉墜子，她想打磨了鑲在簪子上。那只簪子花樣繁瑣，主要材質是銀，裝飾的幾朵花可能是成色不足的金子，要是改制得當，戴在發間也是體面好看。
趙岐把郁小閑帶到劉叔家裏的路上遇到了商隊的人，需要跟着去見領隊的人，于是把郁小閑送到了劉叔跟前，交代郁小閑幾句就離開了。劉叔腿腳不好，家裏很是髒亂，郁小閑看他一個孤老頭子可憐，就先動手幫他抹了桌子，簡單收拾了一下。
劉叔看在眼裏，問郁小閑說到：“這位娘子要打首飾，還是修補首飾，老頭子我手腳慢，太急的活，接不了。”
郁小閑把包着首飾的手帕拿出來，對劉叔說到：“我這裏有兩根簪子，這只花簪子，大約一兩七錢，小的好像沒到三錢。打算請您把一個舊玉墜子分開裝飾在這兩只簪子上，再打磨翻新成新首飾的樣子。”
當劉叔看見了那只簪子之後，渾濁的眼睛立刻有了光彩，他說到：“那只花簪子是好東西，竟然是舊年郡王妃才配有的。這位娘子從哪裏來的？”
郁小閑說到：“從煙花之地得來的，有道是“舊時王侯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在一些男人眼中，青樓的嬌娘可比郡王的妃妾要好得多。”
“呵呵，有意思，大娘子想必是讀過書的，說起來的話都是有見地的。”劉叔說到。
“彼此，彼此，劉叔能一眼看出這是舊年間郡王府出來的東西，想必也是高人不露相。”郁小閑和劉叔互相吹捧，她剛才聽劉叔這麽一說，就知道這位老人一定是個見過世面，有故事的人。
劉叔說完這話，又恢複了冷冰冰的神态，把郁小閑的東西接過來說到：“你是想把這玉墜子最美的部分磨成珠子，鑲嵌在這金花上？這個我明白，可剩下的那些，你又要鑲在這細簪子的何處，老頭子我就弄不明白了。”
郁小閑說到：“雕琢玉墜子的那位工匠不懂得取舍之道，這塊玉最美最亮的那一處，溫潤如皓月，可以琢成一顆略帶瑕疵的玉珠。只需将玉珠上面的帶瑕疵的一面用鑲嵌法蓋住，做成首飾，就可以讓它展現最美的一面。這就好比做人要揚長避短一般。我請劉叔把玉珠鑲嵌在金花之側的銀枝上，這樣才能顯得出這顆珠子的美。我猜這支花簪子應該是一套頭飾之一，本為配角，得此珠方能獨當一面。至于玉墜多餘的玉屑，我有辦法，只需再添兩錢銀子，找個花樣子模具融了，把玉屑丢進去就能成一朵特別的花，鑲在這個薄銀簪子上，就是另一種味道了。”
劉叔點點頭說到：“好，這個想法好，你明日就可以看到。”
郁小閑看了看劉叔，有點不敢相信，這做首飾哪裏有這麽容易，劉叔這麽老邁。劉叔看見郁小閑有點吃驚的樣子，就像小孩子一樣生氣地說到：“你不相信老頭子能做到啊？”
郁小閑連忙說到：“不敢，只是我納悶，劉叔沒有和我談工錢。”
“呵呵，原來大娘子是怕老頭子多收錢啊，這樣吧，請老頭子吃頓飯好了，煙雨樓的一壺梨花白，一條西湖醋魚，還有四碟子幹果點心，四碟子炒菜，明天中午送來。”劉叔露出了孩子般的狡黠神情。
郁小閑也笑着說到：“劉叔，小婦人明天中午就送來，您老就請好吧。”
－－謝謝綠衣為我做的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