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很痛的
出于恐懼, 林諾的頭深深埋住, 雙眼緊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的手臂更是死死圈着對方, 兩條腿也不由自主地拼命夾緊起來。
然而, 預想中的撕扯、拖拽都沒有出現。
反而在一瞬間,林諾有種化作羽毛,在溫暖和煦的春風中随風飄蕩的感覺。
這種感覺, 有如溫泉水一般, 一點點的浸潤着他, 化解着他內心的恐懼。
“殿下,到了。”
清冷卻不失溫和的聲音, 在林諾耳邊響起。
呃?到了?
林諾從驚慌失措中,漸漸清醒過來。
我還活着?我全須全尾的, 活着?沒有被撕成撲克牌大小的碎片?
自己這個冒牌的海因裏希, 居然躲過了魔法陣的識別?!
這是為什麽?!
林諾疑惑地睜開眼, 擡起頭, 只看見雷恩略有些無奈, 卻又帶着幾分縱容的眼神。
“殿下, 到了。”雷恩又重複了一遍。
“哦……”林諾艱難地回應着,腦子還沒能完全恢複運行。
難道說, 是因為這個貨真價值的克蘭門特帶着自己一起下來,所以魔法陣認為, 這是個「買一送一」的捆綁銷售,連帶着也就把我給放進來了?
“你可以下來了。”雷恩的嗓子有些沙啞, 帶着幾分奇怪的意味。
嗯?下來?
林諾這才反應過來, 他現在整個人, 跟只桉樹上的考拉一樣, 四肢并用,死死抱着雷恩。
自己的這個姿勢,實在是,說不出的尴尬。
“哇啊啊對不起對不起!”
突如而來的羞恥,讓林諾短暫地忘卻了所有的恐懼。
他連聲道着歉,然後慌不疊地松開手,松開腿,從雷恩身上蹦下來,還跟個兔子一樣的,想要往後跳出個幾米遠——
但是,他沒能成功跳得出去。
當他松開圈着雷恩頸項的手,從這人身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一種鑽心蝕骨的疼痛,就瞬間攫住了他。
這種疼痛,就仿佛是成千上萬根鋼針,從四面八方向他紮來,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皮膚,還在他的血肉裏攪動着。
他痛得兩眼發黑,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膝蓋也在發軟,根本站立不穩。
有那麽幾秒鐘,林諾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立刻又要猝死一遍了。
就在他抑制不住地發出痛苦的嗚咽,同時整個人快要倒在地上時,雷恩往前跨了一步,然後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緊接着,雷恩強硬地抓起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進林諾抖不停的指縫中,再次和他十指交纏起來。
說來也怪,這個小小的動作一經完成,那種痛徹骨髓的感覺,立刻消失了。
林諾一身冷汗,身體還有些發抖,心髒仍然跳得很快,懵懵懂懂地看着林諾,聲音幹啞地問:“老師,我,我剛才……”
“剛才,還是外界魔力引起的波動。”雷恩定定地看着他,聲音沉穩。
“這裏作為全薩羅斯特晶石最多的地方,魔力太過旺盛,甚至會在空中形成一個個的氣旋,”雷恩繼續解釋着,“所以,殿下會格外的不适。”
“不過,殿下請放心,待我們去過那個地方之後,你就不會再承受這種痛苦了。”雷恩的語氣非常篤定。
“當真?”林諾有些驚喜,“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等下自然就看到了。”雷恩依然是淡淡的一句話。
林諾知道雷恩平素就不是個話多的人,也習慣了他不多做解釋的風格,因此也就沒有追問。
“另外,”雷恩語氣驟然一變,變得格外嚴肅:“在我們到達之前,殿下絕不能松開我的手,明白嗎?”
“嗯嗯,明白明白。”林諾一邊點頭,一邊心道:騎士一定是又在給自己梳理魔力吧。這種情況下,我才不敢輕易松開手呢。
于是,林諾就這麽乖乖被雷恩牽着,往前走去。
盡管現下身體已經完全不痛了,可是方才那種痛苦,仍然讓他心有餘悸,心髒依然在咚咚跳個不停,整個人都處于緊繃的狀态。
這時,他聽見雷恩在前面說道:“殿下,你可以看看周圍,這就是你在課本上學到過的「晶石采集場」了。”
雷恩的話,讓林諾暫時忘卻了恐懼。
他轉着腦袋東看西看,然後真心實意地感嘆道:“這個采集場,比圖冊上的壯觀多了。”
是的,這個「采集場」,的确堪稱壯觀。
「采集場」其實是一個數千年前就已成形的礦洞,內部空間開闊得出奇,從頂部到地面,足足有上百米。
礦洞頂部,全是一顆顆晶石,穩穩地綴在岩石上,如萬千盞明燈般閃耀着,将這地下深處的礦洞照得有如白晝。
而礦洞的底部,則更是一副奇觀:
無數形狀各異的晶石,或如劍刃般鋒利,或如鵝卵般圓潤,在光照下熠熠生輝,絢麗奪目。
而且,這些晶石就像有意識似的,按照不同的形狀、大小,自行聚集在了一起。
放眼望去,是一蓬蓬像仙人掌般立在一起的「晶石之劍」,是一座座鵝卵石堆積而成「晶石堡壘」;又或者,是無數鑽石版璀璨的小塊晶石,聚成了令人目眩的「晶石之塔」。
這景象,着實讓人着迷。
林諾一邊看,一邊啧啧稱奇,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要怎麽把這奇異的景色一筆筆畫出來了。
這是,他聽見了一連串清脆而輕快的笑聲:“嘻嘻……嘻嘻……”
這聲音,林諾百分之兩百的肯定,不可能是雷恩發出來的。
難道是之前在這裏開采的士兵,還有人沒有上去?
不對啊,之前介紹的軍官明明說,下面已經沒有人了啊。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
只看到了雷恩的背影。
騎士依然沒有轉過身,只是牽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林諾正在猶豫,要不要停下來問一下雷恩,他有沒有聽見這奇怪的笑聲時,一陣小小的議論聲,傳到了他耳朵裏:
“哇,今天有新人來了呢!”
“終于有新人來了嗎?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咦,這兩個人長得都好好看喲!”
“啊,我喜歡高的那個!你看他的眼窩,多深邃呀!你看他的手指,多修長呀!”
“矮一點的那個也不錯啊,眼睛圓圓亮亮,皮膚好白,很好捏的樣子!”
“嘻嘻,好想捏捏他哦……”
“你要怎麽捏呀?你有手還是有腳呀?”
“嘤嘤,人家就是想想都不行麽……嗚嗚,好可愛,好白嫩的新人呢……”
這都什麽和什麽?
林諾皺了皺眉頭,漸漸把臉上驚疑的表情收了起來。
他心中已經明白了一大半:這些在說話的,應該都不是「人」。
這個晶石礦洞裏的魔力如此充裕,那這裏多半和「桑夏之丘」一樣,有着吸收了魔力之後,可以說話的精怪。
若是在吃下「草莓幹」之前,自己當然不會察覺到這些精怪的說話聲。但如今,他們的這些議論,全都一字不漏地傳進了耳朵裏。
但林諾只能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他完全不想讓雷恩發現,自己現在能聽懂魔物精怪們的對話。
要不然,他要怎麽解釋,自己恰當好處地就跑到了那個山谷,還事有湊巧地從地底挖出來一顆「草莓幹」,并且還那麽勇敢無畏地把草莓幹吃了下去?
所以,林諾只能一言不發的,繼續跟着雷恩往前走。
聽了一路這些精怪們的讨論內容,林諾大致猜出來了:
這些喋喋不休的,的确就是「晶石礦床」所化作的精怪。
它們已經在這個礦洞裏,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時間,為地面上的人類提供了不知道多少的晶石。
它們不能移動,不能離開,它們知曉外界變化的唯一方式,就是聽下來采集的人類聊天。
或許是因為呆在洞裏太寂寞的原因,它們非常喜歡人類的碰觸。
而且,如果人類心懷善意地拍拍它們,它們好像就能長出更多、更璀璨的晶石;但是,如果前來采集的人類心懷惡意,或者粗鄙不堪,它們就會停止成長,甚至數個月過去,都不會結出一塊晶石。
這也太神奇了吧!林諾心想着。
不過,如果摸它們的不是人,而是魔物,又會怎麽樣呢?
會不會這些晶石瞬間就枯萎了?林諾心裏突然有些擔心,同時更加小心地擡起腳,避免不慎踩到任何一塊晶石。
“殿下,你看到這附近的晶石礦床了嗎。”雷恩在前面問道。
林諾乖乖點頭:“看到了,真好看。”
“殿下要不要試着,摸摸它們?”雷恩緩緩道:“聽說,這裏的礦床有個奇怪的特性,如果是它們喜愛的人來撫摸它們,它們就會長得更好呢。”
嗯?怎麽騎士說的,和我剛剛聽到的不一樣?
晶石們分明是說,要心懷善意的人來撫摸,才能長得更好,而不是「它們喜愛的人」來撫摸啊。
不過,這種錯誤,或許只是以訛傳訛而已?
畢竟人類又聽不懂晶石們在說什麽。
林諾頓了頓,小聲道:“呃,還是不要了吧。”
雷恩停下腳步,回轉頭,看着林諾:“殿下,試一下吧。”他的聲音裏,并沒有素日那種命令的調調,反倒是充滿了鼓勵與信任。
向來都很聽話的林諾,聽見雷恩這麽說,不由動搖起來。
他咬了咬嘴唇,道:“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摸完它們之後,這些晶石突然都壞掉了,豈不是,豈不是意味着……”
林諾不敢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雷恩專注地看着林諾,仿佛一直能看到林諾的靈魂裏:“這最多只能說明,晶石們喜歡的不是殿下這樣的人而已,其他什麽都不能說明。”
聽見雷恩這樣的說法,林諾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道:“好,我試試。”
林諾緩緩蹲下,忍着心中的緊張,輕輕拍了拍腳邊一塊光滑平整、形如鏡面的淺藍色晶石礦床。
“哇哦!他碰我了!他碰我了!好開心呀!”
林諾聽到了銀鈴般的歡笑聲。
咦?晶石們沒有枯萎?
他又用手在礦床表面按了按,聽到了一連串咯咯的笑聲。
與此同時,這淺藍色的礦床,開始由內而外地散發出點點光芒,就像是喝飽了雨水的植物,在細雨中舒展開枝葉一樣。
這些光點從礦床裏迸發出來以後,在空中慢慢打着轉,反複地回旋,最終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塊淡藍色的晶石,落到林諾面前。
林諾看着眼前這塊晶石,奇道:“老師!這……這……是突然長出了一塊晶石嗎?”
“嗯,看來,晶石們很喜歡殿下呢。”雷恩的聲音中帶着笑意,“這大概是他們送給你的禮物吧。”
送給我的禮物?
這時,林諾耳邊又傳來了清脆的笑聲:“這塊晶石,送給你了喔。一定要好好使用它哦。”
啊,真的是給我的禮物!
帶着幾分驚喜,林諾将這塊小巧的晶石撿了起來,仔細端詳一番:
這形狀和大小,和之前國王送過來的随身晶石,幾乎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顏色比那塊晶石更加通透,色澤更加純淨。
林諾不太确信地問道:“這是……随身晶石?”
“對。”雷恩道,“殿下把它收起來吧。”
林諾猶豫了下,把這禮物揣進了兜裏。
又走出幾步之後,林諾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老師,我和兩個月之前一樣,依然無法使用随身晶石……不如,這塊晶石,我轉送給您?”
雷恩側頭瞥了林諾一眼,眼角帶着點笑意:“哦?你要送我禮物?”
林諾怔了怔,臉頰微紅,道:“咳,這麽貴重的晶石,總不能浪費在我手裏。”
雷恩輕笑一下,道:“不,你很快,就能夠使用它了。”
嗯?這是什麽意思?
林諾正想發問,雷恩已經停下腳步,站在一條狹窄的通道之前。
“這個通道,”雷恩解釋着,“只有從剛剛那口的「井」跳下來的人,才能看到。”
喔,這麽神奇的嗎。
林諾站在雷恩身後,探着個腦袋,往通道內望去。
不同于礦洞裏觸目皆是的七彩光芒,這通道陰暗幽森,只有頂部有一溜晶石,如銀河般鋪陳開去,在空中散發着星星點點的光芒。
“在通道的最深處,有一個地底湖,名為「星辰夢境」。”雷恩繼續解釋着。
“充盈在湖裏的,不是水,而是——原初魔力。”
“原初……魔力?”林諾一頭霧水地重複着這個有些拗口的詞。
“原初魔力,是一切魔力的起源。”雷恩非常有耐心地說着。
“我們之所以能使用魔力,也是原初魔力投影到我們的身體裏,在我們體內刻畫出了「印記」。”
“簡單來說,有「印記」之人,就是被原初魔力所認可,可以使用魔力的人。”
“一旦體內的「印記」被破壞掉,唯一的修複方法,就是将身體浸泡在這個湖裏。”
聽到雷恩的說法,林諾心中開始隐隐不安,但他只能強笑着:“啊?這麽厲害呢……”
雷恩沒有再說話,只是牽着林諾,踏入了這幽深的通道。
通道裏,十分的安靜。
那些調皮的,嘻嘻笑個不停的精怪聲,并沒有追進來。
林諾猜測,大概通道裏沒有大片的礦床,所以也就沒有會說話的精怪了?
一片寂靜中,雷恩再度開口,聲音比剛才還要柔和:“殿下自己不覺得奇怪嗎,你體內的魔力,非常不穩定,而且難以操縱,甚至有時候會突然失控?”
林諾遲疑了下,道:“哦……”
雷恩頓了一下,又道:“你體內的印記,在十幾年前,被人用外力徹底破壞了。”
“所以,我需要帶你去「星辰夢境」,修複這個印記,讓你重新掌控魔力。”
“那時候,你自然也就可以使用随身晶石了。”
林諾一愣,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雷恩的手裏,喉嚨陣陣發緊,道:“啊,這,不會吧。我一直覺得,我應該天生就沒什麽魔力。”
就算有,自己的魔力也不是王室後裔的魔力,而是惡龍從金幣上吸取的魔力啊。
這時,雷恩語氣鄭重道:“殿下,你體內的魔力本應是所有王子當中最充盈的。你是,無可懷疑的,海因裏希家族的後裔。”
雷恩的語氣太過篤定,聽得林諾心中驚疑非常。
為什麽騎士會如此确信?他所說的,和我所知道的劇情,完全不一樣啊。
按照設定,這個身體分明是龍族的化形,和王室毫無關系,怎麽會是海因裏希家族的後裔呢?
莫非,這是一個隐藏的BUG?
林諾的腦子裏嗡嗡作響,甚至嘗試着想要問一下系統——當然了,冷漠至極的系統是不會回應他的。
“啧,狗系統,看見我親親抱抱的時候就知道要罰我了,其他時間都在哪兒呢?”林諾暗暗腹诽着。
又走了幾步路之後,兩人眼前驟然一亮。
原本幽暗深邃的通道裏,赫然出現一扇發着光的「門」。
這扇有十來米高、五六米寬的厚重大門,自然不是木頭或者金屬造出的,而是由無數道暗金色光芒織就而成。
門扉上面,是陣陣游動的光點、跳動的光線,足以讓人頭暈目眩。
待兩人走到門前,這些光點與光線迅速變化起來,終于融合成一張人臉。
這過于龐大的人臉,緩緩漂浮在門上,猶如一具浮雕。
浮雕臉的眼珠子慢慢轉動,從高高的大門上俯視着兩人,嘴皮一張一合,用悶雷般的聲音說起話來:
“闖入者啊,你們為何來此?”
按理說,這幅情景應該詭異又吓人,但林諾并不覺得有多恐懼,只是下意識地将雷恩攥得更緊了些。
雷恩另一只手在林諾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同時仰起頭,高聲道:“守護者啊,我們并非擅闖者。我是克萊門特家族的傳人,我的同伴是海因裏希家族的後裔。我們從遙遠的法羅城來到這裏,是希望薩羅斯特最為神秘、最為珍貴的力量,能修複我同伴所遭受的創傷。”
人臉并未再說話,只是緩緩隐沒在光線中,由浮雕重新化作無數光點。
這些光點從「門」上散發出來,在空中分成兩束,再朝着林諾和雷恩兩人飛了過來。
林諾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兩步,結果雷恩握着他的手微一用力,低聲道:“別怕。”
于是,林諾也就學着雷恩的模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這束光點緩緩而至,停在自己面前。
他大氣都不敢出,眼睜睜地看着這暗金色的光點繞着自己的身體打圈,還在自己的右胳膊處反複纏繞了好幾次。
林諾瞥了眼雷恩,發現他也被另一股光點纏繞了起來,猶如置身于暗金色的沙籠之中。
這些光點是在做什麽?
過了大約兩分鐘,光點從兩人身上徐徐散去,再度回到門扉之上。
被雷恩稱作守護者的人臉浮雕,又出現了,并且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确實是海因裏希家族,和克萊門特家族的後代。”
“這位海因裏希體內的魔法印記,已經被割成了碎片,确實只能用星辰夢境中的原初魔力,才能進行修複了。”
雷恩道:“守護者啊,你既然已經驗證了我們的身份,就請打開通路,讓我們前往星辰夢境吧。”
這巨浮雕在門扉上時隐時現,繼續自顧自地感嘆道:
“海因裏希右胳膊上的「轉移之陣」,畫得真是完美啊。”
“若不是有這樣一個「轉移之陣」,恐怕海因裏希早已活活痛死過去,根本無法支撐到這裏了。”
聽到這裏,林諾心中一驚,脫口而出道:“「轉移之陣」?什麽轉移之陣?”
自己右胳膊上,确實有個魔法陣。
可這個魔法陣,不是用來定位的嗎?雷恩不是說,這是為了防止我再出走,所以才畫在我胳膊上的?!
為什麽這個魔法陣,會被稱作「轉移之陣」?這和我會不會「活活痛死過去」,又有什麽關系?
雷恩皺着眉頭,聲音已有些不耐:“守護者,打開通路!”
林諾看着雷恩的面色,咬咬後槽牙,對門扉上的浮雕大聲道:“守護者,請告訴我,「轉移之陣」,究竟是指什麽?”
許久沒有與人對話過的守護者,同時接到了來自于海因裏希和克蘭門特家族的命令,不禁有些發懵。
它沉默了幾秒鐘,最終決定兩邊的命令都要執行。
于是,它一面無聲無息地為兩人敞開門扉,一面慢悠悠地回答林諾的提問:
“海因裏希胳膊上的魔法陣,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名為「轉移之陣」。”
“這個魔法陣的作用,就是把一方所承受的痛苦,全都轉移到畫陣之人身上。”
“要啓動的方式也很簡單,只要雙方的手掌互相碰觸,就可以了。”
此時,那扇門已經完全敞開了。一條寬敞的通路,出現在兩人眼前。
雷恩的面色頗為難看。
他一面邁步向前,一面對林諾道:“快走。”
林諾吃驚地看着雷恩,一反常态地沒有跟着他往前走,還試圖将自己的手從雷恩掌中抽出來。
注意到林諾動作的雷恩,轉過頭對着他,沉聲道:“殿下,我剛才怎麽說的?決不可松開我的手。”
此時,門扉上的光正好照射在雷恩的臉上,讓他臉上的每一處線條都格外明晰。
林諾這才看清楚,盡管雷恩一直在狀似自如地和自己說話,但他的眉頭,其實皺成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就像是在忍受着什麽痛苦;他的嘴唇,在他不說話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緊緊抿在一起,仿佛是要把呼痛聲都壓抑在喉嚨裏。
林諾的心,開始呼呼往下掉。
他咬了咬嘴唇,顫着嗓子問道:“老師,守護者所說的,是真的,對嗎?”
“這裏的魔力太旺盛,我其實會時時刻刻都被魔力所擠壓——我最開始所感受到的那種蝕骨疼痛,就是魔力擠壓的後果,對嗎?”
那種,仿佛要敲碎自己身上每一寸骨頭,仿佛在不住撕扯體內每一根經脈的疼痛。
“然後,然後……”林諾的眼眶已經紅了,聲音也變了調:“然後,您用那個轉移之陣,把這種痛苦,都挪到了您自己身上,對嗎?!”
雷恩并未回答。
盡管對方什麽都沒說,但林諾已經知道,這就是事實了。
看着雷恩發青的臉色,林諾的眼淚,唰一下就沖出了眼眶,一滴滴順着面頰滑落。
他沒有再追問雷恩,也沒有再停留在原地不動,而是用手背擦擦眼睛,對雷恩道:“老師,抱歉我剛剛又耽誤了時間。我們快走吧。”
不管雷恩是出于什麽原因要這麽做,但是,現在自己每在這裏多停留一分鐘,多問一個問題,就又會讓雷恩多痛苦一分鐘。
自己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趕快泡進這個什麽「星辰夢境」,把他所說的「魔法印記」修複了。
只有這樣,才能盡快結束他的痛苦。
至于質問他為什麽,抱怨他為什麽要騙自己,現在都沒有任何意義。
林諾一邊流着淚,一邊跟在雷恩身旁,埋着頭大步往前沖着。
他身邊的騎士,看着這眼睛通紅、默不作聲的小王子,嘴唇微啓,像是想要解釋什麽,最終還是一語不發。
兩人沿着通路走着走着,身後的「守護者」,突然又甕聲甕氣地開口了:
“海因裏希啊,如果你想用最快的速度修複體內的印記,那麽記住下面這個方法——”
“讓你的心髒,快速跳動。你的心髒跳得越快,就越能更好地吸納原初魔力。”
林諾愣了一下,腳步未停,腦子裏卻開始在想:
讓我的心髒快速跳動?要用什麽方式,才能讓我的心跳得更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