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馬将軍是個守舊的人,上海灘哪個有點權勢的不住在小洋樓裏,偏偏他不,非把西北層疊疏闊的大院子搬到這溫柔水鄉來,好在這裏偏僻,低價便宜,不然可真置不起這麽一大片地。
黃似語跟在仆人後面穿過了一道道黑漆漆的院門,那仆人把他帶到一間偏房去,小翠被攔在門外邊,黃似語不知馬将軍是何意,一時心中有些打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卻也沒等太久,夏醫生帶着一個老媽子進來了。
這老媽子黃似語是見過的,剛進府時,就是這老媽子讓他脫光了衣服将他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尤其是那個地方,這老媽子拿着一雙筷子在上面戳弄半天,而今天,這老媽子手裏依然拿着一雙筷子。
夏醫生撚着下巴上幾根稀疏的胡須,一雙精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黃似語,在他眼裏黃似語就只是個泡藥的容器,他除了下醫囑外,很少跟黃似語說話,他看着神色有些慌得亂黃似語,笑了,“這幾日大帥的身子不太舒坦,我給你把把脈,讓宋媽媽檢查檢查。”
黃似語面上霎時血色全無,他知道民間有些光看女子眉毛就知她是否是處子之身,而這個宋媽媽不用說,一定能從他那處看出他已經不是完璧之身!黃似語一瞬又害怕又掙紮,他害怕被宋媽媽看出端倪,又想不如自己先把事情說了。
夏醫生見黃似語變了臉色,心中一沉,他坐在太師椅上,手指不耐的點了點茶案,“伸出手來。”
黃似語将腕子擱在茶案上,細白瘦弱的腕子是那麽脆弱,稍稍用力就能擰斷了,夏醫生的手指在不懷好意的上面打了個圈,黃似語全身僵硬,怯怯的看着夏醫生,夏醫生卻沒看他,閉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號起脈來。
“形細行遲,艱澀不暢......是氣滞精傷之相.......”夏醫生眯着眼自語,眼皮子一擡,雙眼精光四射的看向黃似語,“最近藥劑并不大,你精氣怎麽洩的這麽多?”嚴秉章乖乖坐在小馬紮上,梁嬸子往沸騰的鍋裏舀了一瓢涼水澆上去,刺啦一聲激起一陣濃白的蒸汽,小丫被吓得連連後退,退到嚴秉章腳邊,差點被他絆倒,嚴秉章扶了她一把,她站起來卻朝嚴秉章伸手,理直氣壯的說:“給我糖!”“小丫!”梁嬸子呵斥一聲,“小孩子沒教好,四少爺別跟她一般見識.......”嚴秉章拘謹的搖了搖頭,“改天給你帶。”
小丫面露失望,怏怏的又趴在竈臺上,眼巴巴的看着鍋裏的炖肉。
若是在平常,梁嬸子會偷偷捏兩塊給小丫吃,可今天不知為什麽嚴秉章會過來,還坐在馬紮子上不走了,她心裏納悶,想趕他出去,可到底心氣不足,若是她在大廚房做活,早拿掃帚把人打出去了。
她這邊正想着怎麽把人弄走呢,小翠突然風風火火跑進了院子,她還沒弄清出了什麽事兒,又有正院的兩個男仆緊跟在後面,把小翠撲倒在院子裏,小翠“哎呦”一聲,顯然摔得不輕,那兩個人也不多言語,扭着小翠的胳膊就往外走,小翠還想逃,扭着身子,撲騰着手臂,嘴裏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梁嬸子勺子都來不及放下,趕緊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嚴秉章速度比她還快,兩人一前一後跑到那兩名男仆前面,堵住他們的路,男仆們既不把嚴秉章放在眼裏,也不把梁嬸子放在眼裏,大聲吆喝着驅趕他們:“趕緊滾開,別耽誤爺們的差!”男仆們基本都是馬将軍從西北帶來的官兵,一身子混不吝的匪氣,梁嬸子與他們打過交道,好聲好氣的問:“官爺們,小翠這是怎麽了,你們要拿她總得有個理由吧?”“理由?”其中一個黑臉男仆不屑的笑,看小翠仿佛在看一只臭蟲,十分嫌棄,“那你得問問這個娘們幹了什麽騷事兒!”“你胡說八道!”小翠臉上有些驚慌,但更多是不忿,“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啪!”小翠還想說什麽一記耳光已經打了過來,結結實實打在她臉上,臉霎時就腫了起來,嘴角也出了血,小翠把血“呸”的一口吐了出來,仰臉叫罵:“操你娘!你打我?你憑什麽打我?我也是爹媽生爹媽養的,我沒賣給馬家,我也是有戶籍的良民,你再打我一下我去警察局找捕快逮你,把你關大牢!”“哎呀呀,可不能打。”
梁嬸子上前拉那黑臉男仆的袖子,勸道:“都民國了,小翠也不是賣進來的,你把她打壞了,她可真會去警察局的,她舅公可就在警察局當差呢!”那黑臉男仆卻把梁嬸子抓他袖子的手撇開,絲毫不以為意,嗤笑:“你以為馬府是什麽地方?以為馬将軍是什麽人?樹葉落下怕打破頭,還搬警察局來吓唬我,你以為我是吓大的?”“行了,不管你的事兒,你差事先停了,這個院子短時間內估計也沒人住了!”另一個男仆對梁嬸子說,又看了眼嚴秉章,腦子裏好像閃過了什麽,卻也沒跟他說話。
“唉唉唉,官爺這話可怎麽說的?什麽叫沒人住了?黃姨娘呢?”梁嬸子一聽更急了,小翠聽了紅了眼圈,哭訴道:“他們把黃姨娘綁了,關到柴房裏了,我聽馬将軍說要把黃姨娘槍斃了!梁嬸子,你快救救黃姨娘啊.........”“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救那個陰陽人呢!”黑臉男仆啧啧的淫笑一聲,把小翠推出了月亮門。
“秋源就是被馬将軍槍斃的........”梁嬸子喃喃道,手裏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頹喪的抹了把淚,再轉身,剛剛還站在旁邊的嚴秉章已經不見了。
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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