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能讓孟榆留下印象的,必定有比較特殊的原因。
畢竟她踏入修仙一途渾渾噩噩幾百年,除了對各種功法有清晰的印象,其他的記憶都非常粗淺。
更別說一個只見過畫像的人。
她面無表情,在細雨下淡淡地看着他,背後是一片燃燒的沖天火光,眼睛一片寂靜幽黑。
男人微微一動,也默不作聲地看向她。
如果是別人,現在或許會向他求助,想要在院子裏借宿修養。
可是如果是這個女孩兒……
看着她筆挺的脊背,火光下不遜于火光半分的清亮的眼睛,男人想,她一定不會求助。
誰知下一刻,女孩兒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轉瞬即逝。
緊接着院門被敲響。
女孩兒站在門外,清脆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嘶啞:“這位大人,你是剛來的長雲村的外鄉人嗎?”
男人微微驚訝,他竟料錯了,女孩兒是會來求助的。
正要拒絕,便聽女孩兒道:“你缺兩條看家護院的狗嗎?”
男人挑眉。
兩條?
昨日濃煙中的枯樹林,女孩兒倒在地上解開和灰狼的關系原地等死的場景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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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向死而生的卦象。
男人微微垂眸,擡眼時淡漠的神情有幾分松動。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院門自動打開:“無論是狼,是犬,還是人,來我的新家做客或暫住,我都是歡迎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世界意識突然阻止:“你別進去!這個人給我感覺毛毛的,明明不是修士,卻讓我看不透。現在他的院子除了外面展示出來的場景,裏面無法探查!你現在進去,遇到危險怎麽辦!”
孟榆把世界意識的話當耳旁風,毅然走進去。
危險的不是她,而是他,一個死了都被人惦記幾百年、想要複活起來重新當工具人用的“預言家”。
一個明明很強、天賦極佳,卻拒絕修仙自然衰老死亡的“怪人”。
現在,居然讓她在活着的時候碰到了。
且不說他讓人念念不忘的能力,就說這聰明的自然死亡的選擇,就和她現在重生躺平的心态不謀而合。
院子很清雅,大部分都是淺淡的木質結構,進入院門的一剎那,她聞到一股清淡的樹木竹林的味道,外面的聲音也為之一輕,只剩滿院靜谧。
阿界:“救命!我我我,我怎麽和你一起被困在裏面了!我出不去!怎麽會這樣!我可是世界意識,為什麽會被關在結界裏!啊啊啊!”
“我叫孟榆,是旁邊石方村逃難出來的人。”孟榆不理阿界,簡短自我介紹。
男人起身,看似溫和實則客氣疏冷:“我叫*T盧子安,請多指教。”
院子裏有大大小小七個房間,一個正廳、一個雜物房、三個卧房、一個廚房連在一起,還有一個是院子角落的茅房。
盧子安住主卧,他的手下住一間房,剩下這間房剛好給孟榆住。
孟榆搬了一個木桶到院子外面接天上下下來的毛毛雨,同時自己也借助這點雨洗臉,梳理打結的頭發,把被烤焦的發團剪下來放到一邊。
她身上很髒,摸爬滾打一年沒有洗澡,即使前幾天在山上用水擦拭清理過身體,還是沒有徹底清理幹淨。
她一點一點把身上染的灰塵污垢清洗完,時間已經從下午慢慢來到晚上。
水桶也終于接滿了。
她把水桶帶回去,放在廚房的角落備用,然後就看到盧子安在做飯。
那個叫阿遠的手下在一旁打下手。
他們的大部分食材和水都放在阿遠随身攜帶的空間儲物袋裏,但或許是想在她這個外人面前僞裝自己,所以把弄了一個專門水缸和儲物櫃來放東西。
孟榆假裝不知道,在旁邊幫忙,不問為什麽是主人在給手下做飯。
他們今天做得很豐盛,五菜一湯,每一份食物的量都非常足。
盧子安還把灰狼考慮進去,在湯裏加了很多肉骨頭,吃飯的時候肉骨頭可以給灰狼,再多煮一些飯給灰狼做湯泡飯,很能讓狼飽餐一頓。
三人動作麻利、話不多,很快就在院子裏升起桌子開飯。
盧子安的廚藝很好。孟榆細嚼慢咽,心底無比平靜。
只是她不是吃白飯的性子,第二天就開始幹活。
村子裏的生活不比鎮上那麽規整,什麽都要自己處理。
比如,大城鎮上,每家每戶的恭桶都有專門的人來每天收,然後一些當天運到附近的農莊施肥,一些被專門處理成糞幹,賣給附近遠近的農民。
而在村子裏,自己的糞便需要自己處理掉。家裏有地的肯定是要施肥。但是家裏沒有地,就是來隐居的某貴公子,必定需要把這些髒活累活處理好的。
孟榆已經看出來,盧子安很客氣,懂禮節,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性子,他喜歡做飯,并且做飯也确實好吃,可以和孟榆前世碰到的那些大廚有一比。
但是更多更家長裏短的俗物,他就不清楚了。
至于那個叫阿遠的手下,某種程度上還不如盧子安有常識。
他就是個沉默的護衛,主人讓做什麽就做什麽,明顯是大家族養出來的家生子,無憂無慮,只要練好武藝或者法術,保護主人就好。
處理糞便?這是什麽?這個還要處理?
類似的事情還有,髒水的處理,柴火的填補和處理,廚房煙氣的處理,廁所臭氣的處理……
總之三人要忙活的事情不多,但是也不少。
孟榆看似盡職盡責當起丫鬟,心裏卻計算大雨來臨的時間。
終于,時間又過去五天,孟榆掐準時機出現在石方村。
她穿着盧子安送給她的幹淨但寬大的麻布衣服*T,帶着兩提臘肉去村子裏換廚房要用的鍋碗瓢盆,以及維護結界要用的一種還算常見的鐵礦石。
這幾天都在下小雨,出來各種接水走動的人很多。
雖然被大火困住他們走不遠,但是來到村子中心可以感覺到那股有些焦灼不安的熱鬧。
誰也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多久,這麽一點水能讓他們支撐多長時間。
他們只能用他們可以找到的所有工具,能接一點水是一點水。
這個關頭,孟榆來換鍋碗瓢盆,很多人都是不願意的。
因為所有能裝水的工具都已經裝上水了。
孟榆本意也不是換這些東西,而是要給村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她來了。
她一邊用臘肉和人換鐵礦石,一邊不厭其煩,一遍一遍說自己的來歷。
“石方村那群人說我偷了東西,要把我燒死,于是就放了火。但其實是他們嫉妒我在大人這裏當丫鬟,吃穿工錢這些待遇都很好,比他們輕松不知道多少,于是就想在我投奔大人之前燒死我。”
“我怎麽認識大人的?就是以前去鎮子上賣農貨的時候碰到的。”
“其實他們放火之前我已經投奔大人、開始給大人做事了。可是他們以為我躲在山裏,非要燒死我?”
“什麽,他們那麽讨厭我,肯定是我的原因?并不是呀,我家大人可喜歡我了,對我可好了,每天都有肉吃、有水喝。”
“之前在石方村,我吃不飽穿不暖,還差點被親生父母宰了吃掉,這個天也一直幹旱着。可是一周前我投奔大人,吃飽穿暖了,這天就下雨了呢~”
孟榆原本就生得極好,現在一身幹淨清爽,還穿着舒服沒有補丁的衣服,笑容溫暖和煦,在餓了一年的長雲村村民面前顯得特別格格不入。
別說,孟榆他們石方村的人嫉妒,長雲村的人也嫉妒。
不過她是代表盧子安來和他們換臘肉的。凡是家裏有鐵礦石的,全部恨不得掏幹淨先一步把臘肉換了,沒有心思想其他。
哪怕有人想對孟榆動手,也要掂量掂量那個突然來窮鄉僻壤隐居的公子會不會放過他們。
別看那個公子的院子就兩三個人,那可是會仙法的!
他們都看到了,其他地方灰頭土臉烏煙瘴氣,就那個公子的院子好好的,鳥語花香!怎麽看都不是他們這些面黃肌瘦的普通人可以肖想的!
臘肉還剩最後一小塊,孟榆不換了:“你們這裏有誰擅長裁縫嗎?我的衣服是大人送我的,是他自用的沒穿過的新衣服,所以特別大,我想找一個小娘子幫我改小一點。”
看着最後一塊臘肉,大家全部叫起來:“我可以!”
“我的婆娘可以!”
“我女兒在鎮上做過繡娘!我女兒可以!”
孟榆面帶笑容,目光沉靜,在一群搶食的魚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條魚。
那是一個非常瘦小的中年婦女,幹巴巴的,臉上都是生活疾苦留下來的痕跡。可是她目*T光很堅韌。
孟榆猜測着這個中年婦女的情況,看她明明被擠在最後,個子小小的,還是努力揮手的模樣,笑了笑:“那位姐姐,我看你手上繭子的模樣像是經常做剪裁的,不如就你吧。”
說着也不給其他人觀察她手的時間,走上前去把那婦人拉住,離開了。
一個無依無靠,甚至周圍環繞着惡意的人要怎麽立足。
前世,孟榆選擇不擇手段地修仙。
這一世,即使修煉天賦極佳,她也已經原地練氣了,但她還是不想修煉,也不想有那麽漫長而痛苦的人生。
她就想躺平,得過且過,哪天病死,也是上天在收走她的命。
讀取到孟榆想法的世界意識:“……”它不是,它沒有!最想要女魔頭活下去的就是它!
孟榆想要鹹魚躺平,需要一定的謀劃,創造不多不少的立足之本。
她來長雲村之前已經想好了,要麽找一個體面、極為看重名聲的大戶之家,然後去做丫鬟。
要麽找一個貧苦但心性堅韌的人家,讓這戶人家少了她不行,大家一起做異姓家人,搭夥過日子,誰也別嫌棄誰。
當然,這裏的家人裏肯定要排除成親那種成為家人的方法。
她的首選,是被人排擠又惦記的寡婦。
孟榆想讓世界意識幫它篩選,但世界意識不知怎麽,哼哼唧唧的不願意,一副生氣有小情緒了要哄的模樣。
孟榆懶得管它,自己選了一個中年婦人。
她運氣不錯,确實找到的是寡婦。
但是這個寡婦家裏還有一兒一女兩個拖油瓶。
孟榆什麽都沒表現出來,依舊笑得和煦,把臘肉遞給寡婦,然後把背在背上的幾件衣服地給她。
盧子安自己穿的衣服,和送給孟榆的衣服都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麻布衣服,粗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但是上手一摸就會發現這種麻衣特別細軟,一點也不紮手,并且很薄,夏天穿也不會很熱,在鎮子上買這麽一套,怎麽也要二兩銀子。
寡婦的手有些抖。
這一疊平平無奇的衣服,至少十兩銀子起步!
她沒做過這麽貴的衣服!或者說,連摸都沒摸過!
孟榆仿佛沒有看出寡婦的忐忑,道:“您看今天可以幫我裁剪一套嗎?剩下的我過幾天來取。”
寡婦:“不用不用!我今天就可以把它們剪裁完!”
麻衣的樣式很簡單,所謂裁剪其實就是該剪短的剪短,該收緊的收緊。
寡婦小心翼翼地一邊做着剪裁,一邊道:“我叫陳白薇,帶着兩個孩子一直住在這兒,如果您和公子有什麽需要,可以盡管來找我,我大多數時候都在,即使不在,家裏也有小孩兒,可以立刻找到我。”
說到這裏,寡婦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眼前的姑娘,比她的兩個孩子小很多!
她的大女兒十五歲,現在還在外面找樹樁、鑿木桶。
小兒子十三歲,正在田裏翻動土地。
因為不知道這場雨是不是下一會兒就沒*T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沒有浪費那個精力和體力。
但是小兒子說,總要做好準備的,萬一後面天氣正常了,他們能早一天翻土耕種,就能早一天種下糧食,就能早一天收獲。
一兒一女都在外面忙,陳白薇和孟榆單獨相處,精神緊繃,這才回過神來,眼前的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八九歲。
才八九歲,就被家人和村子攆出來,想要殺死甚至吃掉……
陳白薇聯想到自家兒女,不禁心頭一酸,連忙低頭,怕自己失态。
她輕聲道:“還好有那位公子,他真是個好人。”
世界意識哼哼唧唧,忍不住道:“那不是個好人!好人怎麽會躲避我的監視呢!那個結界好可怕,沒有什麽靈氣,就是單純的陣法,怎麽會有那種可以把可愛的阿界關在裏面的陣法!”
“孟榆,小孟榆,我們走吧,不要回那個可怕的地方了!”世界意識懇求。
孟榆:“那我去哪兒?”
“去宗門!我知道一些心術正的宗門……”
“你知道世界,或者說人類、修真者的世界為什麽會走向崩壞嗎?”孟榆突然道。
“為,為什麽?”
“一個充滿欺騙、爾虞我詐、沒有信任的種族,必定活不長久。可是現在,修真界已經在這個階段了。因為欺騙者占據大多數,少數善良的人就會死去。”
孟榆面無表情地陳述自己看到的事實:“而當所有人都變成了欺騙者,所有的判斷都充滿不确定因素,為了追求更強,為了活下去,只能手刃一個又一個對手,一山不容二虎,直到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個唯一。”
前世,孟榆死的時候,已經具備成為唯一的能力。
只是意識到那一點的時候,她心底湧現出的不是勝利的激動,而是更深層次的無力、絕望,以及厭惡。
她讨厭這個世界。
也讨厭自己。
“沒有未來的。這個世界已經爛掉了。”
孟榆抱着剪裁好的衣服回院子的時候,盧子安和阿遠已經做好了飯菜,正在等她。
孟榆腳步微微一頓,看着睜着大眼睛高興看着她的灰狼,腳步不由得輕快了些。
“我回來了。”
盧子安接過裝鐵礦石的背簍,挑選出幾個品質不上不下的礦石放在結界的不同方位。
因為煙熏火燎而顯得有些灰撲撲的結界,不一會兒又恢複了清晰。
孟榆舀了一盆水,三人輪番洗手,終于開始用飯。
盧子安飲食偏清淡,這幾天發現阿遠和孟榆都是喜歡吃重口的,于是每一頓飯也做了些重口的菜。
今天是炖得非常軟爛的豬肘子,孟榆和阿遠一人一塊,灰狼也分到了一塊。
盧子安看起來是個清俊守禮的公子,其實沒有食不言寝不語那一套。
他咽下飯菜,擦擦嘴道:“明日會下雨,我打算去周圍轉一轉。孟榆,麻煩你在家裏守一陣子。”
孟榆手頓了頓。
他算到了明天會下雨。
世界意識陰陽怪氣:“不就是一個會算卦的嗎?*T還讓他裝上了!”
孟榆對盧子安點頭:“我會看好的。”
這一日,子時剛過,外面突然刮起了狂風。
原本就熊熊燃燒的大火突然火勢洶湧,沒有規律地往四面八方撲去。
長雲村雖然在比較空曠的平地上,但抵不住這突然作亂的風勢,已經有火星子飄向門窗屋檐。
更要緊的是,很多斷掉正在燃燒的樹枝,被大風一卷,襲擊向村莊,點燃了一處豬圈。
豬早已被宰來吃了,但是豬圈的主人沒有拆它,現在碰到火星一瞬間就燃燒起來。
孟榆爬上院牆,正好看到那家主人用珍貴的水滅火。
但是一盆水不夠,眼見火勢要擴大,隔壁突然沖出來幾個男男女女,拿着鍋碗瓢盆就往火上淋。
孟榆練氣後,視力提高了很多。
她一眼就看到澆水的人臉上的肉疼,仿佛澆出去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血。
但是盡管如此,他們還是選擇澆了。
狂風又帶來了許多火星和燃燒的樹枝,原本勉強維持平靜得村莊開始騷動起來。
孟榆甚至看到寡婦家晾在外面的衣服也被點着了,周圍人沒有因為她是寡婦而不管,也是全部圍上去滅火。
孟榆交易給陳白薇的臘肉,被她放在廚房的罐子裏。沒有一個人趁火打劫想要往廚房跑,大家都在滅火。
風越吹越大,衆人在幾天的毛毛雨裏好不容易攢下的水已經澆完了,臉上都是疲憊,絕望,與無助。
是天要亡他們嗎?
堅持了這麽久,挺過一年的旱災,一周的大火,現在終于支撐不下去了嗎?
孟榆手指微蜷,冷冷地注視着這一幕。
“起風了。”清潤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孟榆轉頭,只見盧子安隔着栅欄遙望遠方:“大雨将至。”
盧子安拿出一個鐵礦石,走出院門。
狂風吹起盧子安的衣袍,獵獵作響。高束的青絲在風中飛舞,給向來內斂疏冷的公子添了一分狂放。
盧子安走到一棵樹下,将鐵礦石放于其上。
明明就是顆不甚起眼,風一吹就會飛走的石頭,此時卻如同被不知名的東西吸附柱一樣,竟然一動不動定在原地。
而那些風沙石雨似乎也為之一頓,地面冒出點點銀藍色的絲線。
這些絲線串聯在一起,孟榆才發現竟然是一個布置已久的陣法。
最後一塊鐵礦石放上去,陣法成。
原本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落下的大雨在陣法的引導下,竟然提前落下。
村子裏還在焦頭爛額的人們一時愣住,僵硬不敢置信地擡頭。
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人們的額頭、臉頰,順着眼角的淚痕融入泥土,澆滅了村子裏的火,也澆滅了人們心頭的焦躁。
下雨了。
這一次,是大雨!暴雨!
他們的幹旱,結束了!
村子像是被無形的手按動了靜止片刻,然後重新發動。
劇烈的歡呼山呼海嘯般傳來,隔的老遠都能夠聽清。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目力所及的山火被一點點澆滅,剩下黑暗*T中影影幢幢的大地,和焦黑的土壤。
這一夜,沒有一個人睡着。
他們一邊高興,一邊收集雨水。才用幹的水盆重新盛裝起了更多的水。
翌日天剛蒙蒙亮,盧子安就撐着一柄黑色的傘出門了。
孟榆猶豫了一下,跟在盧子安身後。
“孟榆。”阿遠遞過來一柄傘,“你的。”
盧子安和阿遠手裏各自有一把傘,所以,這柄傘專門給她留的。
阿界叫起來:“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怕!他猜到你的想法了!你還很弱小,現在要離這種人遠點!”
孟榆接過雨傘,摸了摸灰狼的頭:“麻煩你一個人守家了。”
說着鎖上院門,快速跟過去。
世界意識氣死了:“你是女魔頭,你不能這麽跟着一個普通人混,你……”
“如果僅僅因為一個人不允許你窺視,你就如此讨厭他,或許太過狹隘。”孟榆終于搭理它了,“你并非無所不能,否則在前一世就想到了救世方法。現在重來一遍,要承認自己的弱小還是那麽難嗎?”
阿界:“可他不是修士,只是個普通人!而且活了百年就老死了!”
孟榆想着前世那些豺狼虎豹對他的觊觎,甚至複活他以窺天命的沖動,淡淡道:“一個普通人都能讓你感到威脅,那你更應該承認自己的弱小,找出原因和應對之策,而不是讓也是普通人的我違背自己意願,去什麽狗屁宗門尋求庇護。說到底,你是你,我是我。”
她跟上盧子安。
沒有什麽目的性,就是憑着本能,好奇他想要做什麽。
幹旱一年,很多幹裂的土壤和岩石已經開始變脆,雨水沖刷會将一些泥沙沖走,同時一些地方會發生泥石流。
盧子安徒步前行,發現一些不穩定的地方,就會用鐵礦石臨時布置一個小小的穩固陣法,然後撒下一顆種子。
一路走,一路撒,等把手裏所有的鐵礦石和種子用完,盧子安已經将村子方圓十裏的土層山石全都穩定了一遍。
回到長雲村的時候,很多人注意到他們,遠遠地打招呼。
一個小女孩離孟榆比較近,蹦蹦噠噠跑過來詢問:“你就是我們村子裏的福星嗎?”
“嗯?”孟榆疑惑。
“就是給我們帶來大雨的人!你來到我們村子,我們就下起了小雨。你來交換食物,我們就下起了大雨!你肯定是上天派下來的福星吧!”
小女孩開心地笑鬧着,握了握孟榆的手,想要沾沾福氣。
說實話,孟榆選在昨天露面,确實就是存了這個想法。
但是今天跟着盧子安默默走了一天,她突然就不願意領這種名聲。
她道:“不是我,是盧公子……”
“孟榆确實是福星,”盧子安輕聲地打斷,“你的母親在叫你了,你快去吧。”
回到院子,盧子安道:“名望會滋生期待,我不願接受任何人的期待,你受累,擔一下這個名頭,不用将我的事告知他人。”
這場持續一年的幹旱終于*T結束,大火把幹旱的嚴重性推到了定點,因為除了長雲村,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全部都被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摧毀大半。
石方村自然也不例外。
或者不如說,他們作為罪魁禍首,是周圍幾十公裏範圍的村莊裏,受損最嚴重的。
原本幾十上百口人,現在只有零星幾個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