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索莎娜對于鮮血的渴望
希爾達說到這裏時,兩人又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只偶爾能聽到餐盤輕碰的聲響。
終于,希爾達想要重新掌控餐桌上的氣氛,于是她主動發問。
“今天,在彈琴的時候,當你開始彈奏你自己時,你所想的是什麽?”
陶樂思又喝了一口酒。可能是牛排比較香的緣故,她現在覺得玫瑰赤霞珠也變得好喝了起來,果真有微酸的玫瑰味在舌尖蕩漾開。
“我當時所想的……我的第一反應,是母親。”
“是你在家鄉的母親,你的生母?”希爾達馬上問。
“不僅僅如此,還有其他的……”陶樂思斟酌着詞句,“其他的,溫柔、強大,有着母親力量的女性。”
希爾達笑了,她點起了一根煙。隔着煙霧和餐桌望着陶樂思。
“我感覺你變得不大一樣了,好像是換了一個人。”希爾達說。
“也許只是我近期狀态有所調整,”陶樂思回答,“這樣,我可以為你的新舞蹈做伴奏嗎?不僅是排練的時候,還包括在正式演出的時候。”
希爾達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将煙霧吹了出來,她看着陶樂思,面無表情。在餐廳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瞳孔是深黑色的,玫瑰赤霞珠在酒杯中,像是盛着半杯鮮血。
“當然。”
其實陶樂思更想問的是,這樣,你們在挑選祭品的時候,能不能大發慈悲放過我?
只是現在還不是問這些事情的時候。
由于喝了酒的緣故,陶樂思當天晚上睡得很不好,一直在做噩夢。她夢見了赫卡忒,那是一個擁有三張臉的怪物,看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每一張臉都冰冷慘白,面帶血污。其中一張臉看着陶樂思,她的手中拿着一條蛇,她伸出手臂,将蛇遞給陶樂思。
陶樂思吓得扭頭就跑。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她意識到今天是周末,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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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陶樂思起床,刻意忘掉昨天晚上的噩夢,準備按照原計劃去逛街購物,最起碼要把桃樂絲打扮起來,不能天天穿戴像個勤工儉學的土妞。
索莎娜跑進她的房間,問她有什麽安排,随後就興沖沖地決定和陶樂思一起去逛街。
她們走在街道上,天一亮,又是個雨過天晴的好天氣,陶樂思覺得這個城鎮比前一天晚上要陽間多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遠處還能看到工廠的煙囪。索莎娜說,那個工廠就是卷煙廠。
總而言之,陶樂思覺得這裏像是八十年代德國、奧地利或是瑞士的一座小型城市,不過她的人文地理知識基本都還給老師了,難以判斷這到底是哪個城市。
她們手挽手走在路上,陶樂思說:“希爾達夫人希望我能給她的新舞蹈當伴奏。”
索莎娜聽起來很高興:“我聽她提到過,她說她的舞蹈音樂只有鋼琴,沒有貝斯,也沒有鼓。如果是你來伴奏,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上課了。”
她們去百貨商場,陶樂思買了一大堆衣服,連索莎娜都被陶樂思的大手筆驚呆了,開始懷疑陶樂思是不是最近結交了男朋友。
從百貨商場離開的時候,又路過一家小裁縫店。陶樂思忽然看到在店鋪的櫥窗裏,假人模特身上套着一件裁剪精致的毛衣裙,是發暗的蘋果綠色。裙子尺碼較大,适合身材高大的人穿着,或許正因為如此,這件裙子大概在那裏已經陳列很久了。
陶樂思不由駐足。她不适合這件裙子,對于她而言,裙子太老氣、也太大了一點。可是她覺得,希爾達穿這樣的衣服一定很好看。
“你在看什麽呢,桃樂絲?”索莎娜問。
正在這時,街對面傳來一陣争吵聲,好像是兩個人因為什麽發生了沖突,打了起來;索莎娜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陶樂思連忙走進那家小店裏,掏錢買下了這條綠色的裙子,等到她抱着裝裙子的紙袋從店裏走出來時,發現索莎娜還在望着路對面,臉色慘白,嘴唇哆嗦。不過很快,她又鎮定了下來,面露一種古怪的神情。
不僅是索莎娜,街邊的行人也都駐足下來,看着馬路對面,顯得驚慌不安。
陶樂思望過去,看到剛才打架的人一個已經躺下了,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另外一個人手裏提着刀,呆呆站在一旁,像是已經傻了。
陶樂思推了推索莎娜的胳膊,低聲問:“殺人了?”
索莎娜回過神,抓住陶樂思的胳膊,快步走開,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回去吧。”
這座城市不大,像街頭喋血的案件,可不是天天都能發生的。晚上吃飯的時候,學院裏的師生都在餐桌上議論這件事。
陶樂思端着餐盤,看到索莎娜正一個人坐在餐桌的角落裏發愣,她面前的盤子裏空無一物。她走過去,在索莎娜身邊坐下。
“怎麽了,蘇?”陶樂思問道,“是不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
索莎娜臉色蒼白,白得都快和她的頭發一個顏色了。她搖了搖頭,看着心不在焉。
“不,不是的,桃樂絲,我今天在看到那個死者身上流出來很多血之後,我突然感覺……突然感覺,好像我很喜歡那些血,而且我感覺,很滿足,就像飽飽地吃了一頓自己最喜歡的食物,甚至還想要更多,渴望更多的血……這時候你過來叫我,我才回過神,我意識到是殺人,一個人死了,可是我卻對那些血……”
“別說了,蘇,”陶樂思打斷了索莎娜,“你只是壓力太大了,你把恐懼當成了渴望。”
她雖然這樣安慰索莎娜,但她仍然感到不安。
女神赫卡忒,這位學院所供奉的邪神,最喜愛的祭品就是鮮血。
索莎娜莫名其妙對鮮血有所渴望,難道是赫卡忒降臨的前兆?或者是說,索莎娜這時候已經對赫卡忒有所感應了?
“我該怎麽辦?如果在赫卡忒降臨之前,還沒有逃出這個學院,最終也會挂掉的。”陶樂思憂心忡忡地對艾斯比說。
艾斯比幸災樂禍:“您繼續攻略希爾達呀,說不定她一高興就能放你一條生路呢。”
……陶樂思真是第一次見這麽讨厭又沒用的随身系統。
真的,她開始認真考慮拎一把重機|槍把全校師生突突了的可能性,早知道今天就不買衣服,而是去買軍|火了。
在陶樂思的勸說下,索莎娜草草吃了幾口飯,陶樂思将她送回了房間休息,看索莎娜的臉色稍為好了一點,她走出索莎娜的房間,卻感到有些茫然。
她不想這麽塊就回到房間裏上床睡覺,畢竟在這個破地方也沒有睡前玩手機這種娛樂項目,但她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
陶樂思知道學院地下有一個巨大的密室,密室中央就是祭壇,而且原著中也交代了進入密室的方法。也許陶樂思應該溜到祭壇做一些布置,類似于貼滿“大力弘揚馬克思主義學風”之類的标語,說不定赫卡忒一怒之下就不會降臨了。
不過,根據設定,這麽做好像也沒什麽用,畢竟赫卡忒是神,根本就不會在意降臨場所的裝修情況。
想着想着,陶樂思居然走到了教學樓裏。
一樓的練舞室亮着燈,陶樂思悄悄地走到門前的玻璃,側身朝裏面望去——
希爾達站在練舞室的中央,低垂着頭。她的長發散開,遮住了她的臉。此情此景,讓陶樂思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還魂的安娜塔西亞。她仔細地又看了看,确認希爾達的頭和身體都處于正常狀态,腦袋也沒有扭轉一百八十度。
突然,希爾達擡起了手臂。她開始了舞蹈。
希爾達穿着的裙子并不适合跳舞時穿着,如果陶樂思穿着這樣的裙子跳舞,絕對能把自己絆死。但是希爾達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她身上那件寬袍大袖的裙子反倒成了一件表演的道具,随着她的動作,或是遮掩,或是飄飛。
不過平心而論,即使陶樂思戴着對希爾達的濾鏡,也這支舞蹈沒有什麽美感。在她看來,好像是希爾達在拼命地掙紮,從某種控制她的力量之中徒勞地想要掙脫出來,又像是某種祭祀儀式,瘋狂的信徒手舞足蹈,迎接着她的神靈降臨。
陶樂思只感覺到不安。
終于,希爾達停止了她的舞蹈,她又安靜地站在練舞室中間的地板上,垂着頭,動作與舞蹈開始之前一樣。
從陶樂思這裏望去,正好能夠看到練舞室的窗戶。此時此刻,一輪巨大的圓月懸在夜空之中,不知道是月食即将到來,還是窗戶玻璃是有顏色的,那輪月亮顯出一種可怖的紅色。
陶樂思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沉重得像是巨獸所發出來的,一聲一聲朝着這裏逼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陶樂思的心髒上。她急忙回過頭去看,身後走廊空空蕩蕩,從室內透出來的燈光所照不到的黑暗處,不知還隐藏着什麽危險的東西。
這時候,希爾達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陣腳步聲立刻就消失了。
“你來了。為什麽不進來?”
陶樂思說:“我不想打擾你。”
她這麽說着,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