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友的同床共枕
現在陶樂思明白艾斯比“是安娜塔西亞,但不完全是”的意思了。
安娜塔西亞的鬼魂,不完全是安娜塔西亞。大概就這種說法。
随着陶樂思大叫一聲,她猛地抽搐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室內黑暗一片。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着,剛才的事情只是南柯一夢。
陶樂思喘着粗氣坐起身,打開了窗頭的臺燈。暖黃的燈光灑滿不大的房間,一切如常,安娜的床鋪那邊也只剩下空蕩蕩的床墊,沒有頭擰到後背渾身鮮血的女鬼。陶樂思摸了摸額頭,發現自己居然出了不少冷汗。
她走下床,準備給自己倒一杯水,但是剛走兩步,就愣住了。
宿舍房間的地板鋪設着深紅色的細條木地板,由于時間久了,顏色有些發暗,但是水漬和污跡在地板上會很顯眼。
陶樂思清楚地看到,地上有一行水淋淋、赤腳的足跡。看足跡的大小,應該屬于一名成年女子。這行足跡向門外延伸而去,門卻緊關着。
剛才在睡夢中,安娜塔西亞就是赤着腳,而且此時外面正在下雨。她離開了嗎?她有沒有找到那封信?
陶樂思打開床頭櫃的抽屜,信封還好好躺在抽屜裏。
可是地下的濕足跡,卻那麽顯眼。一定是有人赤腳進來過,然後又走出去了。
“這是鬧鬼了嗎?”陶樂思緊張地問艾斯比。
“大概是吧,”艾斯比聽起來也有點緊張,不過他陰間特效的電子音讓此時的氣氛更加恐怖,“不過在學校裏鬧鬼也很正常吧。”
陶樂思從抽屜裏翻出一把手電筒,跟随着濕腳印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了聽,沒有什麽動靜。她一咬牙,打開了房門。
一陣帶着雨水氣息的冷風從門外吹了進來,陶樂思打了一個寒戰。
宿舍的走廊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樓梯盡頭有一盞小燈泡執着地亮着,帶來些許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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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學生都在酣睡。走廊裏空無一人。
陶樂思打開手電筒,照向地面。果然,那行濕足跡又朝着樓梯間延伸過去了。安娜要去哪裏?陶樂思夢中所見是真實的嗎?她此時到底是人是鬼?
陶樂思低頭看着地板,沿着足跡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她低着頭,專注地尋找腳印。或許是因為太過專注,她産生了某種臆想,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安娜塔西亞披頭散發,面無表情,穿着滿是血跡的睡裙,身上滴着水,緩慢地從宿舍走廊穿梭而過。
當陶樂思跟随腳印路過一扇宿舍門時,那扇門突然開了,一個女生探出頭來。這點動靜差點把陶樂思當場給送走,但也就是這麽一驚擾,陶樂思一下子就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
“你怎麽了,桃樂絲?你做噩夢了嗎?”那個女生用擔憂驚恐的語氣問。
陶樂思低頭看了看宿舍走廊的地板,全然是幹燥的,那行濕足跡不見了。
她又轉過頭,看着這個打擾到她的女生,正是原著女主索莎娜。
陶樂思冷靜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關系,我剛才只是覺得有人進到我屋子裏了,所以我出來看看。”
“天哪,你的臉色好蒼白,你一定是做噩夢了。”索莎娜伸手一把把陶樂思拉到她的房間裏,差點把陶樂思拽一個跟頭。不愧是學舞蹈的,力氣超級大。
“今天晚上你在我這裏睡吧。”索莎娜自顧自地說着,她走到床前躺了下來,又往一側挪了挪,給陶樂思讓出一塊地方,抻開毯子,留給陶樂思。
陶樂思無法可想,也在床上躺了下來,索莎娜将一條胳膊搭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均勻,聽起來讓陶樂思很安心。
她和希爾達完全不同。希爾達年長而深邃,像是一尊隐藏在層層黑紗之後的大理石神像;而索莎娜所帶來的感覺卻如一陣年輕而溫暖的風。
“小時候,我做了噩夢,就跑到我姐姐的房間裏,讓她陪着我睡。”索莎娜低聲對陶樂思說。
“我沒有姐妹,所以做了噩夢之後,我會找我媽媽。她總會很耐心地安慰我,給我講故事。她喜歡綠野仙蹤的故事,所以我就叫陶樂思。”陶樂思說,她說的不是小說中的桃樂絲,而是她自己,陶樂思。
陶樂思的名字确實來自于綠野仙蹤的女主角Dorothy,這是她母親起的名字。她和母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但是陶樂思上大學後,母親不幸罹患癌症去世了。
大學畢業後,陶樂思在外地找了一份工作,離開了父親。她和父親的關系很淡薄,仿佛除了血緣,他們之間就再沒有可連系的紐帶了。
母親的去世給陶樂思的打擊相當大,以至于她認為自己的餘生都難以走出悲痛的陰影。
然而,在這樣的雨夜,在這個奇幻的世界,在這座充斥着黑暗的學院,她又如何把這些話講給來自于異國的索莎娜?
她只能很輕很輕地嘆息了一聲,那聲嘆息旋即就被窗外的雨聲所蓋住了。
索莎娜聽到了她的嘆息。她以為陶樂思還在因為噩夢的事情害怕,便提議道:“你搬到我的房間吧,或者我搬到你那裏去也行。明天我給宿舍管理員佩蒂爾小姐說一聲,她一定不會反對的。”
索莎娜的房間比陶樂思的略小一些,只擺了一張床。原著中,安娜出事後,桃樂絲出于害怕(盡管沒有描寫,但原著的桃樂絲一定也是做了怪夢),便搬到了索莎娜的房間裏。
看起來,桃樂絲搬到索莎娜的房間之後,一直到桃樂絲被滅口,兩人搞不好都同床共枕。
陶樂思拒絕了。
“安娜也許哪一天厭倦了她的男朋友,就會回來。如果她發現我已經搬走或者你搬了進來,一定會很生氣的。”陶樂思找了個借口。不過她其實明白,安娜塔西亞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好吧,如果你再做噩夢的話,歡迎你來我這裏。”索莎娜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望,不過她也沒有再堅持。
“晚安,蘇。”陶樂思叫着原著中索莎娜的昵稱。她感到倦意漸漸來襲,除了腦中那個煞風景的艾斯比非要在這個時候彰顯一下存在感。
“您好,桃樂絲,如果您要攻略人物,我的真誠建議您攻略索莎娜。您看她青春靓麗,心地善良,攻略難度也不大,您真的不打算試試嗎?”
“滾,睡覺。”陶樂思在心中惡狠狠地念道。
這一晚上,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度了過去。
第二天,又是陶樂思可以愉快摸魚的一天。
她上課刻意遲到了幾分鐘,為了能夠在路過一樓練舞室的時候,隔着門上的玻璃看一眼和學生打招呼的希爾達。
希爾達今天還穿着那件黑色的連衣長裙,也許換了一件衣服,反正都是黑色的,從脖頸到腳踝都遮得嚴嚴實實,陶樂思發現自己很難想象希爾達穿時裝是什麽樣子。
趕在希爾達轉身發現陶樂思在暗中觀察之前,陶樂思就匆忙地跑上了樓。
二樓琴房之中,尤迪特先生正在抽着煙鬥等待陶樂思,他對陶樂思接連兩天遲到有些不滿。
“看來你在缺了一位室友的同時,也失去了早上的鬧鐘。”他自以為幽默地說。
“我很抱歉,先生,”陶樂思将鋼琴譜夾放在琴架上,“但是昨天晚上安娜回來了。”
她說這話時一直盯着尤迪特先生。不出所料,她從尤迪特先生的臉上捕捉到一點驚慌的神情。
“她回來了?那麽她今天為什麽沒有來上課?”尤迪特先生吸了一口煙,尖銳地問。
“安娜回來了一趟,一直在房間裏找東西。她穿着睡衣,赤着腳,看起來是從外面淋雨進來的。我問她怎麽回事,她沒有回答我,又打開門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陶樂思說。
她依然盯着尤迪特。對方用力吸了一口煙,搞得琴房裏都是煙味。他的喉結在急促地上下滾動,好像是想要努力辯解一些什麽。
“桃樂絲,你一定是做了噩夢。”終于,他說道。
“也許是我在做夢。”
陶樂思不再糾纏這件事。她在鋼琴前坐下來,又開始與車爾尼740第31首搏鬥,在琴聲的間隙,她能夠聽到身後鋼琴教師不安的腳步,在地板上踱來踱去。
這所學校裏的教職工,不是女巫,就是女巫的擁趸。像是尤迪特先生,還有幾位男性教職工,都忠誠地聽從這群女巫的每一個命令。
尤迪特不算是這些人中地位非常高的,但他應該對安娜的失蹤知情。看來一定是出于某些原因,導致這群女巫認為非要殺了安娜不可。
難道是安娜發現了什麽重要的秘密……
除此之外,陶樂思試探的這些話,尤迪特一定會分毫不差地彙報給希爾達。
陶樂思一邊完美地在琴鍵上演繹出快速琶音,一邊扯出一個有點得意的微笑。
她現在就已經開始期待,晚飯後和希爾達的伴奏練習了。
“哇,我現在發現您也是有點恐怖的。”艾斯比對陶樂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