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吻
水下
顧淩慌亂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他轉了轉身,見電梯已經往上走了,走廊裏安靜下來。
他轉過頭, 任憑額發散落下來遮住眼睛, 平複着混亂的呼吸。
回到房間,剛一推開房門, 他就聽見于辰的說笑聲:“對,明天就回去-不過待不了太久,兩三天吧就得回來了。”
顧淩走進去, 見于辰正在打語音電話,視頻那邊是一個女聲。
“哎老婆,不跟你說了, 我同事回來了,明天見哈。”于辰看了一眼顧淩,立即對屏幕裏小聲說道,“來, 嘴一個。”
顧淩沉默着走到自己的床位那邊,聽着于辰非常自然地隔空給了個飛吻。
他稍微擡了擡眉, 心想陷入愛河的人都這樣随時随地想親嗎?真是難以理……
腦內彈幕剛剛進行一半,顧淩忽地意識到了什麽, 不自然地抿唇, 把腦內彈幕給手動關閉了。
“顧淩?”于辰關了視頻,向他解釋,“回來啦?喝多沒有?”
顧淩轉身看他,搖了搖頭。
于辰:“嘿嘿那就好, 早點睡, 明天你回家不?”
顧淩點了一下頭:“回。”
劇組轉場, 要先去搭景置景,原本可以無縫銜接,但是下一個取景地有意外出現了進度耽擱,所以中間産生了兩三天的空檔。
顧淩原本不打算回京州,但是想到還是要把母親留下來的畫框先送回去比較穩妥,才臨時訂了票。
于辰沒再問什麽,哼着歌去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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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把衣服換了,心裏轉過好多心思,半晌有些猶疑地開口:“你和嫂子,在一起多久了?”
于辰聽見問這茬,立即來了精神:“你猜猜?”
顧淩想了想:“兩年?”
于辰連連搖頭。
顧淩再次猜測:“五年?”
五年應該猜多了吧,畢竟看起來他們還處在熱戀期。
于辰刷完牙漱完口,從洗手間走出來,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顯然很自得:“想不到吧,二十年!”
顧淩眼睛睜大,意外道:“20年??”
于辰認真點頭:“我跟她十五歲就認識了,那時候我就喜歡她,一見鐘情!!追到手之後到現在,不二十年了?”
顧淩張了張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十年……你們看起來……”他忍不住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又覺得這麽說不太妥當,就沒繼續下去。
于辰則猜到了他的想法,替他補全:“像還是熱戀期一樣,是吧?”
顧淩頓了頓,點點頭。
“害,我聽過很多人這麽跟我說。”于辰蠻不在乎地笑道,“要我說啊,這壓根不奇怪,只要稍微花點心思就能做到。”
顧淩瞳孔轉了轉,輕聲追問道:“比如呢?”
于辰伸出三個手指:“有三點。”
“一、适當地保持距離感,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嘛,有時候短期的分離還是很有幫助滴。像咱們這行其實挺好做到的,一年總有幾個月進組,雖然在別人眼裏這是聚少離多,我卻覺得是件好事。”
顧淩認真聽着,下意識想,這一點他跟祁澈也能做到。
“二、要經常制造點新鮮感,儀式感,認真對待每個節日。”
顧淩點了點頭,覺得這也不算什麽難事。
“最後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于辰重重點了點自己的嘴,“你說,嘴長着是用來幹嘛的?”
顧淩眨了眨眼,回答問題:“吃飯?”
于辰:“是說話!!”
“呃……”顧淩乖巧點頭,“嗯,對。”
“所以這意味着什麽?”于辰期待地看着顧淩。
顧淩看着他,半晌後才意識到他在問自己,面露猶疑。
于辰嘆氣:“算了還是我自己說吧。意味着要勇于表達!喜歡就要說出來,想親就去親,想……嗯。”
于辰把剩下的話吞回去,完成了這次對後輩的諄諄教導。
顧淩低頭,在眼角撓了一下,發現自己在第三條這點上似乎做得很不好。
也就是祁澈看起來那麽冷淡但總是有話直說,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跟他到現在會怎麽樣。
于辰翻身上床,玩了會手機,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把手機一扔:“淩淩子。”
顧淩擡眉,最近他跟老婆學了這種口癖,總是時不時這麽叫他但是他很不喜歡這個稱呼,總覺得跟家裏那條叫淩淩漆的傻狗成了一對兒似的。
“你是不是……”于辰探身過來,積極問道,“你是不是有情況?”
顧淩眼神閃動,挪開視線:“沒有。”
“不可能!”于辰琢磨了一下,“最近倒确實沒看到你有什麽行動,那就是……被別人追了?”
顧淩拿手機的動作頓了頓,甚至懷疑于辰是不是也是重生回來的,拿了劇本。
“看你這表情,就差不多了。”于辰一臉看透一切的神色,“被人追了,還有點動搖了,是吧。”
顧淩沉默地半低着頭,目光順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管路線來回描摹,有些出神:“我怕……”
“怕?”于辰打量着他的表情,收了玩笑的神情。
這人不開玩笑的時候,就會讓人有安全感,讓顧淩下意識地想傾訴點什麽。
自打父母去世之後,他就習慣于什麽都自己解決,姐姐雖然在生活上努力照顧他,但是他總想着不給她添麻煩。
除了學習、工作、努力生活,他的時光裏好像沒了什麽情緒波動,即使有,也都靠酒精與睡眠粗暴地消化掉了。
但是這一次,好像無論灌下多少烈酒,悶頭睡上多少個日夜,都沒辦法無聲無息地解決掉。
“我見過很多情侶,分手之後就像仇人。”
傾訴這種東西,就像不能關上的水龍頭,一旦打開就再難中止,顧淩聽見自己毫無起伏的聲音,磕磕絆絆的,“如果那樣……還不如一直做朋友。”
于辰笑了笑,看了看他,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低聲道:
“這世界上那麽多人,誰跟誰一開始不是陌生人?如果有一次從陌生人變成戀人的機會,是很難得的,所以要抓住它,即使沒有結果。”
“就算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害怕分手就只做朋友,你是開心了,對那個人可是不公平。”
“感情這種東西,別人走了九十九步,如果你也喜歡他,那你起碼得走出這最後一步,否則就是對他的殘忍了。”
顧淩一陣出神,看着窗外的夜色發呆。
于辰的眼皮越來越沉,聲音也越來越小:“愛情是兩個人的奔赴,一個人獨自向你走來九十九步,他會有多孤單呢?最後沒有得到你的回應,又該多可憐呢?”
這句話像是觸及了顧淩某根極為敏感的神經,細密的酸痛感蔓延在心口。
于辰說完這句話,呼吸就越來越重,漸漸地睡過去了。
過了漫長的五分鐘,顧淩才從一動不動的僵直狀态裏找回自己的五感。
他站起身,放輕腳步,簡單地洗漱關燈。
于辰喝了酒,睡得很死,直到顧淩躺在床上也沒醒。
顧淩蜷縮起來,緩緩地睜眼,閉眼,消磨心底的酸澀感。
有無數的畫面在他面前劃過,祁澈那張精致冷淡的側臉,那雙深湖般平靜的眼眸,以及只有他擁有的淡淡雪薄荷香。
顧淩忽然想,這個男人有兩面,一面大家都能看得到,可以用無數美好的辭藻去形容他、是一個可以寫進書裏,畫在畫中的耀眼存在。
另一面別人看不到,是讓顧淩一旦想起,就仿佛有小沙石在最柔軟的地方碾磨一樣,酸疼得喘不過氣來。
祁澈已經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了。
然而這九十九步裏,他從沒有擡過頭。
第二天下午,飛機在京州機場落地。
為了妥善保管畫框,顧淩一手一個大行李箱,艱難地往外走。
在偌大的機場到達層行進的時候,顧淩不禁有點後悔,應該在走前答應高臨想幫他帶行李的提議的,實在還是對自己過于高估了。
顧淩走一陣歇一陣,站在空曠的到達層暫緩,遠遠看見不遠處有一些接機的粉絲聚集。
劇組演員們到達的時間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今天來的粉絲格外多。
顧淩看了一眼時間,心想祁澈應該也快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停了停腳步,從劇組出發前,他并沒有跟祁澈碰面,加上一會出了機場後這位大明星又要直接去趕一個行程,所以今天一整天應該都沒機會見到了。
顧淩小聲地吐槽自己:“搞什麽,就為了在人群中看你一眼嗎……”
真是魔怔了。
他站在原地探頭看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顧淩轉頭看去,神色一滞。
身後站着個年輕男人,戴着墨鏡,沖他笑了笑,說了一句法語,說完又反應過來似的摘了墨鏡,說道:“抱歉,習慣了。”
顧淩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許久才輕聲道:“澤奕?你……回國了?”
“對啊。”楊澤奕說道,“我昨晚在群裏說了,他們都回我了,就淩哥你沒回我。”
顧淩下意識地想去摸手機,但是手上騰不開空來,只得說道:“對不起,昨晚有點忙,沒顧上。”
他這才想起來,上輩子的楊澤奕也是在這年回國的,不過那時他已經為了悔婚被迫離開了京州,所以當然沒有在這時見到。
楊澤奕搖頭,笑道:“別,你別對我說對不起,我怎麽會怪淩哥?”
顧淩略有些不自在:“你別這樣叫我了,畢竟都長大了。”
他擡頭看了看,一時無言:“這七八年沒見,都長得比我高了。”
楊澤奕看起來就比祁澈矮上一點,但是反正都比自己高,顧淩突然對自己的身高沒在後期發力這件事産生了一絲怨念。
楊澤奕堅持道:“那可不行,多大了不還是我哥?對了,你拿着這麽多行李是……”
顧淩說道:“我從劇組回來,正準備……”
話說到一半,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顧淩立即扭頭看過去,果然看到祁澈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心。
楊澤奕也朝那邊看了過去,又說了一句法語,聽着像是感嘆,接着說道:“這是演員?明星?這麽大陣勢。”
顧淩輕輕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尖:“是……明星,嗯。他叫祁澈,聽說過嗎?”
“沒有。”楊澤奕挑眉,“我對這種人沒太有興趣。”
顧淩心裏堵了一下,略覺不對,扭頭看他:“什麽這種人?”
楊澤奕想起顧淩剛剛所說的「剛從劇組回來」,立即改口道:“沒有沒有,就是……就是不太追星,不太關注的意思。”
顧淩沒什麽情緒地「嗯」了一聲,扭頭朝祁澈的方向看過去。
祁澈今天穿着一身絲質的月白色襯衫,打了一條細細的黑領帶,精致如刻的下颌線被覆在口罩下緣,熟悉的淡漠眉眼露出來,沒有化妝,被沒怎麽打理的黑發隐約擋着。
顧淩忽然覺得,祁澈今天的機場look整體感覺有些不太一樣,不像從前那樣總是千篇一律的規整又嚴肅,反而顯得散漫随性了些,莫名地有些少年感。
楊澤奕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們認識?”
顧淩猛然回過神來,打了個磕巴:“我……不,就是一個劇組的而已。”
“哦,怪不得。”楊澤奕的眼神一直黏在顧淩身上,臉上的笑有點挂不住,“我說你看他看得這麽認真。”
顧淩:“……”
楊澤奕不說還好,說了他才發現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走吧。”顧淩回過神來,問道,“你直接回家嗎?晚上約他們出來吃個飯?”
“不回去了。”楊澤奕貼近了點,“哥,我住你家行嗎?”
顧淩頓了頓:“行是行,但是我那個小公寓你從前也見過,你能住得慣嗎?”
“沒問題啊。”楊澤奕聽他答應下來,頓時高興了,“就是淩哥得委屈幾天。”
顧淩搖了搖頭,說道:“沒事,我不住那裏了。”
楊澤奕的笑容一凝:“為什麽?”
“我……搬去別的地方住了。”顧淩模棱兩可地說道,“我要結婚了。”
楊澤奕眼中的神采瞬間消失。
幾秒後,他又把這種異樣的情緒掩蓋掉,笑了笑問道:“你……要結婚了?我怎麽沒聽說?”
顧淩不想談這個話題,畢竟暫時不想把祁澈扯出來,于是就用了對張琛他們一樣的說辭:“就……家裏定的聯姻。”
說完,他轉身往出口走:“先別提這事了,走吧,先回去……”
楊澤奕快走幾步追上來:“聯姻?顧家?你瘋了?你替顧家那些人賣命??”
顧淩一手拖着一個行李箱,走路極其艱難,楊澤奕還一個勁地追問,問得他心煩氣躁。
祁澈那邊的粉絲們也漸漸面對面走過來,顧淩擡眼,恰好看見祁澈在人群簇擁中越走越近。
顧淩更不想回答楊澤奕的話了,加快腳步在粉絲們之間穿行。
“你是被逼的是嗎?”楊澤奕追上來不肯罷休,“你可以反悔的,我可以幫你……”
顧淩腳底一絆,被行李箱猛地絆得踉跄了一下。
楊澤奕伸手扶了他左手一把,顧淩剛剛穩住身形,猛然察覺右手臂上也有一只手。
這只手修長勁瘦,食指關節處有一顆小痣,顧淩一眼就認出來是誰的手。
他立即擡起眼,跟祁澈淺淡溫和的目光交彙,但只有短短一秒。
這只手立即就松開了,像每一個藝人在機場随手扶了一個路人一樣普通,粉絲們從身邊熱熱鬧鬧地擦肩而過,沒有目光會在顧淩身上多做停留。
祁澈繼續往前走,只是在路過楊澤奕時倏然擡眼,視線在他臉上冷冷地劃過。
“沒事吧?”楊澤奕低頭問顧淩,完全沒注意到有一道冰刃般的目光掃過了自己。
顧淩搖了搖頭,直起身來,回頭看時,祁澈已經走遠了,在追随着的粉絲們簇擁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背影。
“這大明星人還挺好。”楊澤奕随口評價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作秀?”
顧淩又皺了皺眉,把胳膊從楊澤奕手中抽出來,淡淡道:“別亂揣測別人。”
楊澤奕臉色不太好看,還是說道:“知道了,淩哥。”
顧淩沒再說話,出了機場。
陳管家已經安排人來接了,顧淩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示意楊澤奕也上車。
楊澤奕打量了一眼這輛車,在心中大體回憶了這款車的市場價格和稀有度,眼神變了變。
上了車,顧淩先對司機說了自己那套老破小的位置,又轉頭問道:“你不如去住酒店,住我那做什麽?”
楊澤奕馬上笑道:“我不,我覺得住你那最好。”
顧淩沒再說什麽,默許了下來。
這時拿起手機,他才看到群裏确實有不少消息。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5)】
【張琛大帥比:我們神秘的第五人終于回國了!!】
【洛願:淩哥看到了沒?有空出來約飯啊。】
【林亦文:今晚嗎?】
【張琛大帥比:我OK啊,就是不知道淩寶和澤奕時間怎麽樣。】
顧淩說道:“他們問你時間。”
“我都行。”楊澤奕撐着下巴偏頭看顧淩,“淩哥定時間吧。”
顧淩沒說話,心想不知道祁澈一會拍完雜志會不會回家。
他下意識地退出去看了眼祁澈的微信框,發現沒有消息,想了想沒發去問。
“今晚的話可能不行。”顧淩還是想保險起見,畢竟他們已經有好久沒回過家了,今晚也算是比較重要的日子,“明天吧?”
楊澤奕點了點頭:“好。”
顧淩在群裏回複了,收起手機。
楊澤奕想說點什麽,但是目光劃過在前面開車的司機。
司機穿着整齊的制服,一看就訓練有素,顯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配置。
一路沉默着來到了顧淩的那套老破小,顧淩下車幫楊澤奕拿了行李,送他上樓。
“這是鑰匙。”顧淩從背包深處掏出一串已經不怎麽用的鑰匙遞給他,“家裏可能很多東西都不全了,還得辛苦你置辦。”
楊澤奕接過鑰匙,在手裏輕輕抛起落下:“沒事。晚上一起在家吃點嗎?”
顧淩把他的行李放在小客廳裏,聞言搖了搖頭:“不了。”
“一起吃點吧。”楊澤奕笑道,“七八年沒見了,淩哥就把我放這不管了?”
顧淩看向他,略顯猶疑。
畢竟人已經長得比自己高了,還能像從前對待小孩那樣對待他嗎??
正在此時,口袋中的手機響了一下。
顧淩看了一眼,見是祁澈發來的微信。
【祁澈:晚上想吃什麽?】
顧淩把屏幕按滅,對楊澤奕道:“我先走了,有空再敘舊。”
楊澤奕皺了皺眉:“怎麽了?”
顧淩往門外走去,随口道:“別問了,好好休息啊。”
楊澤奕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問出來:“路上小心。”
顧淩下了樓,給祁澈回了消息:
【顧淩:你晚上回來吃飯?】
祁澈沒再回複了。
顧淩沒想太多,下樓上車,回到許久沒回去的別院。
廚房已經開始忙活了,顧淩在一樓沒看到祁澈的人,于是問了陳管家一嘴,得知他去了負一層,便也下樓去。
健身房沒人,顧淩往游泳池那邊看了一眼,見偌大的游泳池水面上泛起了水波。
顧淩走進去,叫了一聲:“祁澈?”
回聲在大房間內回蕩。
一陣水花四濺,顧淩便看到祁澈沖出了水面,卻意外地發現他沒換泳褲,還穿着那件機場的白襯衫,濕得透透的,薄肌輪廓分明可見。
顧淩頓時感覺自己頭頂麻了一下。
這種感覺是很微妙的,在機場的時候,他跟在場的那麽多人看到了祁澈這身造型,此時卻在私下裏撞上他在水中濕透的模樣。
兩相對比下來,這種強烈的沖擊感,以及只有自己能看到這副畫面的隐秘感将感官刺激放大到了極限。
他很艱難地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沒那麽異樣,走到游泳池邊上,等着祁澈上岸。
然而他在岸邊等了一會,才發現祁澈只是遠遠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就又潛了下去。
顧淩沉默,隐約覺得祁澈的情緒不大好。
他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剛剛在機場時的場景。
祁澈能那麽恰好地扶住自己,或許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這個意識讓他的心砰得跳了一下,很莫名的,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小鹿亂撞」這個詞的字面意思。
與此同時,他也想起,當時自己也不是一個人站着的。
楊澤奕有沒有靠自己很近?有沒有顯得很親昵?有沒有……
顧淩看着祁澈潛下去,再像自己這邊的方向游了幾米。
他蹲下身,靠在岸邊,探身下去往祁澈那邊撩了幾下水:
“祁澈。”
“你在……吃醋嗎?”
這種問句顯得有點自戀,顧淩說得有點耳根通紅。
又是一次水花四濺,祁澈這次在離他很近的位置破水而出。
男人的黑發濕透,淅淅瀝瀝地滴着水,他沒有表情的時候顯得冷淡極了,讓人接近一點都發憷。
顧淩看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有點慌。
“那個男孩……是我發小,從小當弟弟一樣看大的。”顧淩蹲着不動,兩只手臂不安分地晃了晃,“你別多想。”
祁澈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忽然再次下潛。
顧淩以為他要上岸,準備站起身。
只是一瞬間,他的手臂被拉了一下,一聲都沒來得及完整地叫出來,就整個人失去重心跌進了泳池裏。
游泳池的水有些涼,但是在這夏日裏顯得正好,透過肌膚的涼氣直直沖進骨子裏。
顧淩失去了平衡,在水裏撲騰了一下,就覺得側腰處被一只手穩穩地一托,上半身浮出水面。
“祁澈!!”顧淩被水蒙了一臉,用力抹了一下,驚叫了一下,“你幹嘛??”
他此時也濕透了,薄薄的布料緊緊貼着皮膚,側腰處手心的溫熱漸漸透進來,讓他難以控制地戰栗了一下。
等顧淩抹去眼前的水,他才在從額發流下的淅瀝水流中看到祁澈那張無論何時都足以讓人悸動的臉。
他靠得很近,近得好像呼吸都在交換。
顧淩用力喘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感覺自己的清醒神智在摔在水面上的一瞬間就給摔沒了。
“他看起來跟你很親近。”祁澈忽然很輕地說道。
顧淩啞然,心裏更慌了。
祁澈的睫毛上挂着幾顆水珠,遮掩得他的深眸中情緒不明。
他垂眼看着顧淩,看到水珠在那深凹下去的鎖骨處滑動,青年其實很瘦,皮膚白皙得一點點紅痕都會非常明顯,只是剛剛在水下的掙紮和碰撞,就讓他的脖頸和肩膀染上一片片的淡紅。
祁澈的喉結滑動了一下,慢慢挪開了視線。
顧淩注意到他的目光轉到了旁邊去,不肯看着自己。
祁澈的眉心微微皺起來,透出一絲難得顯露的憋悶和怨怪情緒來:“但是竟然沒有幫你拿行李箱。”
顧淩怔了怔,眨了下眼睛把眼前最後的水珠給弄掉:“?”
他花了十幾秒,才明白過來祁澈在說什麽。
“你在……氣這個?”顧淩忽然有點想笑,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笑,畢竟祁澈看起來是真得不大高興。
祁澈的目光重新轉回來,看向他:“如果他幫你拿了,你也就不會差點摔倒。”
聽語氣看,他覺得自己這個邏輯很通,還有點理直氣壯的。
顧淩看了他一會,看到他滿臉濕漉漉的,總是冷淡如冰的眉眼中流露出了孩子氣。
沉默對視了半分鐘,顧淩忽然猛地低下頭,肩膀輕微聳動了一下。
為了掩飾自己因為覺得這位粉絲口中的冰山Alpha有些可愛而笑出聲的事實,顧淩猛地往水裏一紮,潛了進去。
他喜歡即将溺水的快感,潛水多了習慣了,所以在水下的視野依舊清晰。
接着他就看到祁澈那根細細的黑領帶,白天看着像是關住欲望的一把鎖,現在卻像撬開沖動的一把鉗。
他潛得久了點,吐出一串泡泡,聽到水面上隐約傳來祁澈叫他的聲音,語氣有些急。
在又要被祁澈撈起來之前,顧淩最後的理智被即将耗盡的氧氣給燃燒殆盡,他擡起手,抵抗着水的阻力,抓住了祁澈領帶的尾部。
接着他狠狠一用力,将面前的人也拽進了這欲望的深池。
祁澈只來得及保留住最後一口呼吸,感受到從領帶到領口,那只水面下艱難努力的手拽崩了最上面的那顆扣子。
顧淩的雙手向上攀了攀,勾住了祁澈的脖頸,艱難地仰起頭。
接着就是青澀、沖動、不留餘地、倉皇無措地。
在無人察覺的水面下,接吻。
作者有話說:
我看到了,我是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