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全息]

第23章 一個金幣的交易

叫做“老K”的玩家此刻确實在棺材裏, 他也确實沒死，不光沒死，他還聽到了一些驚天八卦——沒辦法, 棺材不隔音。

他知道了一位叫做“甜酒販賣”的玩家坑了包括“橘子汽水”在內的許多玩家，也知道他竟然跟愛麗絲是朋友。雖然不知道茶樹菇是怎麽回事, 但這不妨礙他覺得甜酒販賣是個牛人。

他還聽到愛麗絲給出的三個選擇, 毫無疑問，上頭的那些玩家肯定選三。

跑呗。

呼啦啦的腳步聲過去, 一堆人從他的墳頭經過, 又一陣呼啦啦的腳步聲過去，想來是追兵。比起墳頭蹦迪來差了點, 但是也挺吵的。老K如是想。

他自己也快死了，因為血量一直在掉，跟當初的格裏昂一般無二。

怎麽辦，就這麽等死嗎？

就在這時, 他聽到那個甜酒販賣又在跟愛麗絲說話。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帶走南汀格爾，又為什麽要故意讓招惹紮克先生的那個反叛組織？”

“你想知道真相嗎？”

“想，但其實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麽複活的？”

“是他救了我。”

“他是誰？”

“噓, 不要随意提及他的名字。”

愛麗絲在笑，但陳添差不多已經明白了，這個“他”，一定也與今天的事情有關。愛麗絲在為他做事，但看着不像是受脅迫的。

最終，愛麗絲說道：“南汀格爾會做出她的選擇，最終, 你也會做出你的選擇。我的朋友，祝你好運。”

陳添急忙又問：“那瑪格麗特呢？L又是誰？”

可是來不及了，系統已經彈出了任務【沉船隧道】已完成的提示，愛麗絲也消失在眼前。骷髅貝貝回到了他的身邊，全身上下的骨頭依舊在咯咯作響，但卻變得更加瑩白有光澤。

貝貝升級了。

陳添打開魔寵面板仔細看，發現它從1級的骷髅騎士升上了2級，等再升一級，它就能變成骷髅大騎士了。想來是它到了愛麗絲身邊，被愛麗絲抱在懷裏，用靈魂之火滋養了的緣故。

定了定心神，陳添再回過頭去看那滿殿的墳頭，心情不由放飛起來。這次來也不算全無收獲，而且愛麗絲因為好感值讓他直通沉船隧道，他現在可是進度最快的玩家了。

陳添随即去外面試了試，發現愛麗絲的那些腐屍和骷髅都不會再主動對他發起攻擊，除非他自己手賤。

邁着輕快的步伐，陳添轉頭去找南汀格爾和紮克先生，打算帶他們先行上岸。不過因為迷宮不能走回頭路，所以陳添無法原路返回，得從其他的路繞過去，兜一個大圈子。

路上好巧不巧，遇到個熟人。

Silver。

在殺人越貨的silver。

“啦啦啦……”陳添哼着荒腔走板的賣報歌，正拐入一條岔路，熟料剛拐過去，就對上了正把刀從某位玩家身上拔出來的silver。

他聽到陳添的聲音，保持着拔刀的動作擡起頭來，眸中兇性未減，嘴角卻已經有了一絲散漫笑意。

比不笑看起來更可怕了。

“嗨。”陳添保持鎮靜。

“又想說好巧嗎？”殷綏一動，他刀上的鎖鏈就跟着動。陳添便往他身後一瞧，嚯，地上還躺着幾個。

可這個silver在大殿裏的時候，明明已經那樣了，而且他才八十幾級，又是一對多，怎麽把人殺掉的？

殷綏看出了他的疑惑，拔出刀甩了甩，滿不在意地說：“被骷髅追殺得只剩殘血的人，也想來殺我證道。”

原來如此。

陳添明白了，silver這個ID，有人崇拜也有人不以為意。面對一個才八十幾級的silver，難免有人會蠢蠢欲動，覺得趁這時候殺了他，會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這些人又都不是熟面孔，想必游戲技術就算比普通人好一點，也絕對比不過silver，殺人不成反被殺，幾乎是注定的結局。

“那你加油！”陳添做了個加油的姿勢，立刻就像自己只是路過一樣，想要若無其事地離開。

殷綏卻擡手攔住了他的去路，故意湊近他，問：“你不來殺我試一試嗎？”

陳添：“我怎麽會這麽壞呢，你忘了嗎？我們在船上的時候可是結了盟的。”

殷綏：“原來你還記得啊。”

陳添摸摸鼻子：“那當然了，誠實的人永遠不會失信。”

殷綏便往後靠在牆上，做出放松的姿态，再朝陳添伸手，“那我現在快血量見底了，盟友，能支援一瓶藥劑嗎？”

你這就有點太不見外了，談錢多傷感情啊。

摳門的陳添很想現在就把他打死，但轉念一想，心裏又有了別的小九九。他為難地在自己兜裏掏啊掏，最終掏出來一瓶麥酒。

“這個也能回血，你就喝這個吧。”陳添把酒遞給殷綏，遞到一半又反悔了，縮回去拿出一個杯子來，倒了一杯酒遞給殷綏，然後把剩下的酒又給收了回去。

殷綏看向那杯色澤不太誘人的劣質麥酒，街邊的小酒館裏大概賣10銅幣，杯子可能還比這大一點。

陳添卻還說：“友情價，一個金幣。”

殷綏：“你也是這麽跟邪惡女巫交朋友的嗎？”

陳添：“怎麽會呢，都是她請我吃的。”

殷綏：“……”

陳添：“我沒有騙你，不是我不願意掏錢，是她嫌棄我窮。所以我現在只能拼命攢錢，就為了不再讓人看不起。”

殷綏：“你覺得我會信嗎？”

陳添：“不會。”

這意外的誠實，讓殷綏失笑，“那你還跟我說？”

陳添微笑，“這是我的職業操守。”

殷綏難得看到這樣鮮活靈動的人，在心裏罵了聲“小騙子”，心情卻反而不錯。他大方地掏了一枚金幣，從陳添手裏買下了那杯劣質麥酒。

麥酒确實能回一點血，食物類的東西大多都有這功能，馬馬虎虎，能吊住自己一條命吧。

陳添開心地收下金幣，開心地跑了。殷綏也沒留他，等到他離開，随口把麥酒灌下去，可他入口之後才發現——回血量超出指标。

他重新看了眼手裏的麥酒，又看了眼自己的血量，稍微一想，大概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陳添大概是趁着剛才倒酒的時候，在酒裏加了治療藥劑，如果殷綏不花那一個金幣，或許就買不到這杯酒了。

驀地，他又想起茶樹菇給他留的那張卡片——誠實的人永遠不會失信。

原來是這樣的嗎？

一個小騙子的職業操守。

殷綏再次失笑，而那邊的陳添，卻是真的要失去笑容了。

他一路開心地跑回去找到了南汀格爾和紮克先生，沒再碰到橘子汽水等人，順利得出奇。紮克先生留了人在外頭，又比他們都早進入隧道，對這裏的地形也比他們熟悉，可以主動帶他們離開，于是三人又很順利地來到了隧道出口。

那是一個高階魔法傳送陣，可以定向傳送至西西裏特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三人在這裏觸發過渡劇情，因為紮克先生也沒想到出口其實是一個傳送陣，他原本是安排了人在蜜風河畔接應的，現在看來，倒是可以有別的選擇。

紮克先生和南汀格爾開始商議接下裏的打算，陳添卻突然想起來，不對啊，他那一個金幣的買賣，虧了！

他一時得意，完全忘記了silver和自己接的任務是一條線上的，他們的劇情NPC是同一個。他現在帶着紮克先生和南汀格爾離開，那silver的任務不也完成了？

自己這是在不知不覺中讓silver搭了一次順風車？

他的順風車就只值一個金幣？

虧了虧了真的虧了，陳添悔不當初，但他也沒時間多想，因為南汀格爾已經開始征求他的意見。

“你覺得，我接下來應該去哪裏？”

陳添知道劇情的抉擇又來了，接下去的走向，一定會影響到最終的結局，于是開始冥思苦想。

如果選擇直接回彌夜城，等紮克先生跟道林公爵搭上線，南汀格爾的作用就小了。個人是難以撼動整個家族的意志的，南汀格爾也會受到很多的幹擾。

或許，紮克先生能順利跟道林公爵搭上線。又或許，南汀格爾會被迫回去繼續當國王的新娘。再或許，道林公爵會選擇掩蓋一切。

可如果不去彌夜城呢？

月隐城是圖察的大本營，肯定是不能往那兒去的。小風車海港是個貿易港口，最是繁華熱鬧，相比起其他的主城也更自由一些。

碎金城是死靈法師的聚集地，這些死靈法師人人喊打，但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那裏或許會得到些關于愛麗絲的線索。雪霧城位于極北，還要精靈之森這些地方，但看起來都跟劇情沒什麽關聯。

陳添主要在思考兩個問題，一是游戲策劃想要讓劇情往哪個方向走，這可以從過往的游戲劇情來判斷他們的風格；二是陳添自己想要看到什麽樣的故事。

他雖然慣會猜人心，但更注重自己的想法。如果策劃最終選擇的是讓南汀格爾乖乖回去聯姻，那陳添會直接對南汀格爾說：“跑。”

不過策劃鋪那麽大一個局，顯然不是讓南汀格爾回去的，所以——

“你不是還在猶豫嗎？為什麽不去流離之地，親眼看看呢？”陳添道。

“流離之地……”南汀格爾微怔。

“你剛才提到了流離之地。”陳添又看向紮克先生，“那個地方對于你們的組織來說，是不是一個特殊的地方？或許你們的組織就來源于那裏，所以你們會時刻銘記老公爵對你們的恩情。”

紮克陷入回憶，良久，他道：“是的。”

随即他又看向南汀格爾，神情複雜地看着她，最終颔首道：“很抱歉，老公爵于我們有恩，但我們最終還是将你卷了進來。”

南汀格爾搖搖頭。

陳添會這樣猜也不是毫無根據，“流離之地”，看名字就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過得比較慘。事實也确實如此，那裏地處西西裏特大陸的邊緣，就是玩家們平時都不太會往那裏去。

因為那裏的NPC，窮得付不起冒險者的酬金。

“不過在這之前，我覺得你們需要換一下裝。”陳添道。

十分鐘後，喬裝打扮過後的南汀格爾和紮克先生出現在了流離之地外的針葉林裏。這裏的樹都很高，不光樹幹筆直，就連葉子也像鋼針，完全不可食用。

走出林子，就是大片大片的鹽堿地。遠處的村莊低矮、荒蕪，散亂零落，更像是流浪者的居所。

五十米遠處，林子的邊緣，一個穿着麻衣的小女孩正在往土堆上插樹枝。那大概是從某截斷落的枯枝上折下的樹梢的尖，插在那土堆上，看着挺像聖誕樹。

她又捧起一堆灰白交雜的鹽土往樹上灑，偶爾會有一些留在細針狀的樹葉上。這麽一個不明所以的動作，她重複多次，瘦弱的身軀裏滿是執着。

南汀格爾神色微動，過去問她在做什麽。

小女孩吓得擡起頭來，瑟縮着不敢說話。南汀格爾便柔聲哄她，這才讓她稍稍放松警惕，小聲說：“我只是在給我的哥哥堆雪……”

南汀格爾：“你的哥哥？”

話音落下，她似是想到了什麽，錯愕的目光看向了那個土包。意識到自己正踩着什麽，她連忙後退。良久，她才又問：“他喜歡雪嗎？”

“嗯！”小女孩響亮地回答她。

南汀格爾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目光卻不由地望向遠方。

西西裏特大陸只有一個地方常年下雪，那就是極北的雪霧城。可是從雪霧城到流離之地，橫跨了整個西西裏特大陸。

也許風能帶來那個地方的消息，但這一路上車馬勞頓、花費不小，是流離之地的絕大部分人，永遠都到不了的遠方。

紮克先生隔得遠遠地，在低頭默哀。

陳添也跟着默哀了一會兒，緊接着他想起了格裏昂的心願清單，想起了很多事，思維跳躍間，又想到了西西裏特大陸未解之謎。

其中有一條很出名的是，西西裏特大陸為什麽沒有玫瑰？

還有一條，為什麽本應四季如春的南方，會變成如今這荒蕪的流離之地？

西西裏特啊西西裏特，你到底藏着怎樣的謎團？

陳添擡頭看天，天空依舊很藍。

南汀格爾的進度條開始往前走，這代表着她心中的天平似乎已經在朝某個方向傾斜。緊接着她離開了小女孩，跟紮克先生一起往前面的村莊走去。

陳添沒有跟上去，他走到了小女孩身邊，覺得這樣的天氣适合來一場人工造雪。于是他掏出智慧之杖，跟她說：“看我給你變個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