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尋人啓事3
做戲要做全套。
紀書涵用一根棒棒糖哄騙來的小朋友,演技和配合都非常出色,當他靠着紀書涵懷裏,肉乎乎的臉頰摩挲着大人頸窩,而紀書涵則親親男孩頭頂可愛的小漩渦,如果不是知道內情的人,恐怕都會被這父子溫馨相處畫面所打動。
但卻騙不過通靈師的眼睛,江宓淩空瞥了紀書涵一眼,沒有任何情緒地問了一句,“您這麽快就忘記自己的親生孩子了嗎?”
眼前的少年生得太好了,面容如一塊溫潤的美玉,沒有絲毫瑕疵,眼神也仿佛只是單純的詢問,沒有任何的譴責,卻無端端讓人感到一股透水而來的寒涼。
仿佛這位通靈師是以兒子的口吻,對他問出這句話,紀書涵感覺很奇妙,心中浮現了一股背叛兒子的愧疚,抱着小男孩的手下意識松了。
直播間在江宓出場後,也重新掀起了一股高峰。
【終于等到你!!!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嘉賓的小小伎倆根本無處遁形】
【可惜江宓出場晚了,前面的人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本局MVP不會是他了】
【主持人謝川說這出場順序是按抽簽決定的,我怎麽感覺江宓次次墊底出場,他難道是非酋不成】
【墊底+1,孩子沒死,人在西南這兩個關鍵點別的選手都說出來了,哪怕再重複一邊前人的話語,也不會帶給人驚豔,這就是後出場的壞處】
黑布下的物品對江宓來說沒有任何難度,但謝川還是問道:“你感應到了什麽,這個孩子目前是否平安無事,他現在人在哪裏?”
謝川只是按照規矩例行詢問,為了不透露任何信息,每一位選手進來,他都會這樣問一遍,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料,這一次江宓一張臉微微皺起,面色凝重,謝川不明所以,卻見江宓手捧着小男孩的衣物,對紀夫人開口道:“你是他的親生母親,你身體孱弱不易産子,他是你的寶貝,你卻與他聯系中斷了五年……”
紀夫人悚然一驚,這可不是,孩子就是失蹤了五年!這個出場的大師雖然年輕,可也有幾分真本事,年份這種關鍵信息上半點不含糊,絲毫不差。提起兒子,紀夫人鼻子再度酸了,“是的,我愛他,逾越過我的生命。”
江宓肯定了這位母親的深情,他下意識放柔了聲音:“因為您強烈的愛意,所以你們之間的聯系并沒有完全中斷,他單方面向你們傳遞過信息,這是他的求救信號。”
他的前半句讓紀家人不明所以,聽了後半句卻有點醍醐灌頂的感覺,婆媳疑惑對視一眼後,突然心領神會,神情激動道:“是夢!大師你說的沒錯,松兒給我們陸陸續續托過夢!”
這個大師似乎比前面幾個選手感應力要強些,夢境這個信息點,她們可是從來沒有透露過一句,只有紀家人自個知道,而紀書涵本人對兒子托夢這件事就嗤之以鼻,不會把這種靈異玄幻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說,于是只有兩個确确實實邂逅過夢境的女人知道,沒有第三人,可江宓一點就出來了,說這是孩子給她們傳遞的信息。
大師的話,證明她們長久以來篤定的事情不是什麽荒謬,她們才激動了半晌,突然想起江宓剛剛說的是求救信號,兩個都做過夢的女人心髒複又揪起,眼神充滿惶然和困惑,“可是大師,這幾年我們陸陸續續做的夢,都是一些山清水秀的畫面,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看不出松兒有什麽危險……”
這怎麽會是求救信號呢?話是這樣說,可兩位女士顫抖的聲音已然洩露了她們內心的恐懼,同時感覺心底升起一片寒意。
連謝川也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手邊話筒攥緊,掌心出了一層粘膩的汗,天哪事情發展到求救的地步,孩子真的是平安無事麽?“夢境的寄托,某種程度就像摩斯密碼,是一種時通時斷的信號,畫面中出現的任何符號都是信息,你們不能只關注孩子的表情狀态,應該回想一些細節。”
江宓的話,讓兩位女士開拓了思路,她們絞盡腦汁努力回想,然後猛地打了個寒顫,顫抖着嗓音道:“我想起來了,我看到了蟲!孩子腳邊有很多小型陶罐,陶罐邊爬滿了蟲!”山清水秀的地方,從來不缺蟲子,她們只盯住了孩子和遠處的山,多年來想以此為标識尋找,可國內版圖那麽大,漂亮的山山水水如此多,找一座辨識度不高的山,談何容易?
現在想想,最具有暗示性的東西反而被她們忽略過去了,“陶罐上還有文字,不是漢語,是那種看不懂的文字!”老太太緊随其後,提供了第二個信息,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倚老賣老,但她年輕時也是一名學者,她突然想起了那些文字是什麽了,孫子已經無數次暗指了,他可能在西南邊陲的地方,居然被她忽略過去了!她真是太沒用了,這麽幾年一次次做夢,卻只顧着盯孩子瘦了的臉!
意識到自己這些年耽擱了孫子的命,老太太心髒頓時揪得慌,顫顫巍巍的枯手不斷擊打自己的心口,聲音啊了半天只剩下嚎,臉上老淚縱橫。
這下子輪到紀書涵有些發蒙了,老婆和媽說的夢境居然是真的,兒子小松真的給她們托過夢,而他這個當爹的,一直當做兩個女人精神狀态不穩定下的胡言亂語,所以沒有當真。
誰曾想夢境居然确有其事。
紀書涵心頭一團亂麻,他艱澀道:“那為什麽我一次都沒有夢到過呢?”
一家四口人,孩子失蹤後,為什麽他只給母親和奶奶托夢,獨獨漏掉了他這個父親呢?明明在失蹤之前,最疼孩子的是他這個父親啊。如果他也能做夢的話,這些年他就不會懷疑家裏的兩個女人在胡言亂語,他會更加心甘情願、全力以赴陪着她們去找人,甚至也許能透過夢境,找到兒子的線索。
同時,作為一個半只腳踏入新世界的外行,紀書涵對江宓的行為話語存在着理智與好奇。
他想知道江宓的通靈原理,其他選手或多或少都有使用一些道具,而唯獨江宓是空手而來的,從頭到尾只摸了一下孩子的衣服,張口就能點破玄機。如果這不是他親身坐在這裏,感受到那種玄而又玄的震撼,他一定會懷疑,江宓是一個背好臺詞、與嘉賓一唱一和的漂亮騙子。
江宓也不覺得冒犯,他這一行沒必要藏着掖着。
正如早已流落人海的阿大阿二,哪怕他們坐在電視機前努力想要效仿江宓的每一個動作,沒有靈力做底子,普通人究其一生也難跨越世界的大門,感受通靈的強大力量。
而原理這種東西,他三言兩語也講不通,只能舉了一個例子,“紀先生,您應該聽過島國‘八百萬神明’一說吧?”
紀書涵點頭,他本人是一個普通上班族,但也讀過不少書,自然聽說過了,八百萬雖然指的是虛數,但數量其實并不誇張,因為他們崇尚的是“萬物有靈,所到之處皆有神”。
對方聽過,江宓就好闡述了:“在島國太陽月亮、山川湖海、風雨雪晴,甚至一切家具器物、場所建築都被認為有神明存在,這就是所謂的八百萬來歷。”江宓拿起孩子的衣服,“哪怕是一片布料、一塊冰冷的石頭,一把破舊的雨傘,只要有人願意相信,那就有‘神明’存在。”
如果沒有人相信,那神明自然也就消失不見了,神會抛棄民衆離去。
這種“泛神論”,道理适用于通靈,沾染了活人氣息的器物,如果通靈師願意放下身段去溫柔感應,世間萬物的秘密就蘊藏在其中。
“至于您為什麽沒有邂逅到夢境,紀先生您心裏當真不清楚麽?”江宓這個人溫柔起來很溫柔,像是一朵溫室裏精心教養、頗具涵養的花骨朵,沒有任何鋒利的刺,可他冷淡起來時候也很冷淡,簡簡單單的言語就能将人刺傷。
“打從心底,您就已經對他的死亡蓋棺定論,您甚至對他的存在感到厭倦疲憊,視他為這個家精神上的枷鎖,一個逝去多年還不肯放過這個家的小包袱……也許你還曾動過再生一個孩子來徹底取代他的念頭,這樣的您,他怎麽會托夢給你呢?”
“他怨你啊……”
江宓的話過于直白,聽得主持人謝川額頭冒汗,不知道該不該打圓場,
他瞅着紀書涵似乎被說中心事了,太陽穴鼓起蹦出兩條青筋,似乎随時會暴起傷人。
可紀書涵的風度顯然超乎了他的想象,聽到通靈師說,兒子對他心懷怨恨,紀書涵放在桌子上的雙手握成拳頭,心頭萦繞着各種滋味,似是五味雜陳,最後一切一切,只化為了酸澀和愧疚,衆目睽睽之下,一個身高八尺的大男人手捂着半只眼,指縫擋不住洶湧的淚水,“我愛他,我一直都愛他,我沒有視他為包袱,我只是……”
以為他死亡了。
——如果沒有人相信,這個“神明”會消失啊。少年殘酷又冷冽的聲音猶響徹在耳邊。
男人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木桌子上,最後一家三口相互擁抱,放聲大哭,直播間此刻也充斥了大片沉默。
……
這一期錄制也接近尾聲,紀家人紛紛起身給江宓和節目組的人道謝。
大家原以為江宓出場,就是走一下過程,解一個夢,鼓舞家屬們信心,舒緩他們的壓力,誰料到,江宓突然開口道:“請留步,這不是一出尋常的事件,你們三人單獨去,無法解決問題。”
“江大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紀家人頓住腳步,表情有點懵圈,知道孩子目前地處西南邊陲,他們不是直接去,慢慢找就能找到了麽?知道這五年內的夢是求救信號,他們片刻都等不及想去救援了。
“我忘記告訴你們了,孩子目前确實在西南邊陲,但他被困住了,與他在一起的孩子有好幾個,他們都具有某種天賦,這種天賦也是導致他們失蹤的原因,他們是被選中的,所以日日夜夜與陶罐蠱蟲為伴……”
背後之人在煉蠱,亦是在篩選蠱,讓幾個懷有天賦的孩子互相厮殺,最後殘留下來的那個孩子,就是最具有巫蠱天賦的人。其餘人則會淪為淘汰品。
所以江宓說,這不是一起簡單的事件,紀家三口人都是普通人,就算去了,也可能接連碰壁,連孩子的一面都見不着。
江宓的語氣很平靜,內容卻相當驚世駭俗,紀家人都覺得房間冷氣開太大了,不然怎麽會有一股寒意從腳底飛速蹿了上來,讓他們整個脊背都涼透了。
于是接下來節目組的行程,就變成了一趟西南之行,二十位通靈師選手和節目組成員都上了飛機。直播間觀衆都能清楚看到,在登機時,道士、神婆、巫女一個個抄着家夥上去了,什麽桃木劍、佛鈴、水晶球等道具眼花缭亂,負責迎賓的空中小姐美麗的笑容登時越來越僵,雖然此時是旅游旺季,但她依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迎來了什麽樣的觀光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0723:42:54~2021-04-0823:42: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偷電瓶養你啊、映陽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孤高的浮雲22瓶;罐頭喵20瓶;寒依、南有喬木10瓶;心涼半寸@°、求求別斷更5瓶;心相印、小楊今天磕cp了嗎、貓頭鷹3瓶;血琉璃、山色空蒙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