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司青硯再次醒來時, 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他被從墳地帶走,帶到了錢淮山家的別墅裏,帶他過來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錢淮山家的別墅已經有幾年的時間沒人住, 裏面是一層厚厚的灰燼, 屋子裏值錢的東西已經不見,留下的主要是一些不值錢的被褥之類。
司青硯起床後在屋裏轉了轉。
雖然別墅是同一棟, 但給人的感覺卻相差遙遠。
這裏的別墅雖然很多年沒人住,布滿灰塵,但給人的感覺卻相當普通, 并不陰森可怕,副本裏的別墅卻哪怕是大白天也讓人不舒服。
司青硯憑借着感覺, 找到在三樓自己房間的錢曉晗。
房門沒關, 半掩。
漆黑的屋內,錢曉晗和一席紅衣的許春姝兩人靜靜地漂着, 兩人雖然都是紅衣, 屋裏的氛圍卻十分安靜。
聽見動靜,錢曉晗有了動靜,她漂浮在空中的頭發微微動了動, 就像是聽到主人在喊卻不想回頭搭理的貓。
她注意力都在許春姝身上。
“要在這裏住幾天嗎?”司青硯貼心地問。
錢曉晗微微轉動腦袋,看向司青硯。
随着錢曉晗的動作,許春姝也跟着有了動作,她轉過頭來看向司青硯, 眼中都是殺意,空氣中原本安靜的陰氣也逐漸沸騰。
司青硯察覺到那份殺意,臉上笑容更甚, 他擡手沖着許春姝揮揮手。
錢曉晗頭發舞動, 從一旁床上放着的那一堆陪葬品裏面拖出一根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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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鏈是由白色編織繩編制而成, 做工非常粗糙,再加上已經放了有幾年,看着挺舊。
那是錢曉晗和許春姝一起做的,在她們都還活着的時候。
錢曉晗用頭發卷起它,緩緩向着司青硯靠近,小心翼翼的把繩子遞到了司青硯面前,要交給司青硯保管。
幾乎是同時,許春姝立刻沖了過來,那繩子是她的附靈物,是對她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
許春姝作勢就要攻擊司青硯,她帶着尖銳指甲的手指就要插進司青硯帶着笑意的眼,她的手腕就被錢曉晗的頭發纏繞住。
“唔!”許春姝喉間發出憤怒的聲音,但她并未攻擊錢曉晗,只是想要掙脫。
司青硯對她笑笑,接過那根手繩,“那我暫時先替你保管。”
司青硯小心的把繩子收進兜裏。
做完這些,司青硯下樓,既然錢曉晗不準備繼續在這裏多待,那他就準備回去。
出門,步入陽光下,司青硯清楚的感覺到錢曉晗回到了他的左手符文中,許春姝則回到了她自己的附靈物中。
許春姝對他有着很大的敵意,司青硯并不在意。
來時的路還算順暢,回去的路卻麻煩,來時他下了大巴之後直接攔了三輪車,回去的路上卻沒有三輪車。
離開前錢淮山別墅,司青硯在村子周圍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公交站,無可奈何,他只好離開村子向着山下而去。
一口氣走出一個多小時,直到走到山腳下,他才總算在路邊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公交車站。
司青硯等到車子坐車到達市區時,已經是傍晚。
休息一晚,聯系到之前的大巴車,重新回到高樓時,已經是第三天夜裏的事情。
回到家,司青硯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司青硯就開始跑進跑出,給高樓中添置了不少東西。
巳一直不見人影。
許春姝并未和司青硯簽約,對這棟樓充滿戒備,四處探查。錢曉晗則追着許春姝跑,許春姝在哪她在哪。
幾天後,司青硯把屋子布置得能住人時,他左手手腕上的倒計時也已經只剩下一天不到。
錢曉晗的副本給他換了十多天的休息時間。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司青硯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把之前買的背包拿了出來,在裏面放了些急救藥品後,把自己的砍柴刀也放了進去,除此之外,他還在裏面放了他最近一段時間買的老虎鉗、改刀、剪刀、小型充電式電鑽等等工具,以及一把挖墳特別好用的折疊鏟。
做完準備,背着自己那沉甸甸的背包,司青硯帶着笑意的眼中都是餍足。
時間跳至零秒時,司青硯眼前一黑。
僅僅是一瞬之間,他眼前就有了光。
他再能看見東西時,他已經在一輛破舊的公交車上。
車子正在山路間行駛,山路不平,時不時的就會颠一下,這讓司青硯第一時間就有些心疼自己的屁股,之前坐三輪車他痛了一天。
司青硯回過神來時,車內已經熱鬧起來。
窗外,陌生的山林野景不斷地飛速倒退。
車內,不少第一次進副本的人都慌了神,他們從座位上站起來環顧四周,然後不停的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司青硯!”一道熟悉的女聲突兀響起。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外衣墊到屁股下面的司青硯聞言擡頭看去,許晴瓊扶着車座把手一臉驚喜地看着他,他的身後,左浩明臉上也都是狂喜。
車裏其他吵鬧着的人聽見這聲叫,紛紛回頭看來。
“太好了,你也在!”許晴瓊長長吐出一口氣。
“你們怎麽也在?”司青硯放棄用衣服墊着屁股,把衣服抱緊懷中。
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只是初夏,待在那棟滿是陰氣的高樓中甚至會冷,所以他還穿了一件外套,但現在副本中的氣候卻是盛夏。
就算公交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不停的有風從外面灌進來,車內也依然熱得不行,甚至就連灌進來的風都帶着一股灼熱氣息。
許晴瓊在司青硯旁邊的位置坐下,她解釋,“一般進過同一個副本的人身上都會有蹤跡,第二次時很大概率會在一起,不過這也不一定,而且你知道的,能活着出來的人通常不多,所以每一次都基本等于重新開始。”
能遇到司青硯,許晴瓊很是開心,就連說話的聲音中都透露着喜悅。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旁邊不少正騷亂着不安着的新人都朝着她看來。
“什麽在一起,你們在說什麽?你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帶着眼鏡的大學生問道。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臉色極其難看,一只手裏還拿着一本書。
進來副本之前他還在圖書館中看書,也就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再睜開眼時他居然就坐在了這車上。
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惡作劇。
不過他怎麽想都沒想明白對方是怎麽做到的,他并不記得他睡着,他一直很清醒。
聽他這麽問,一旁其他騷動着的新人也紛紛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他們有的之前正在上班,有的正在家裏,有的在路上,突然一下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裏。
“大家都安靜。”左浩明出聲。
吵鬧着的衆人紛紛停下,看向左浩明。
左浩明沒有馬上解釋,他視線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後,在幾個依舊坐在座位上不慌不忙的人身上多看了兩眼後,他轉過頭去看向公交車最前方。
因為車上的人突然騷動起來,公交車的司機臉上都是慌亂,似乎在琢磨是不是該靠邊停車好逃跑。
左浩明走上前去,“能問一下我們這車是去什麽地方嗎?”
“不是你們包的車,說要去寨子裏玩?”司機聲音裏都帶着顫抖。
這兩年裏,時不時就會有司機被騙到偏僻地段殺掉奪財的新聞。
左浩明微微皺了皺眉,“那現在距離寨子還有多遠?”
司機喉結滑動,咽了咽口水,臉上的神情卻因為這問題放松幾分,“馬上就到了,再有個五六分鐘吧。”
說話間,司機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左浩明沒站穩,晃了下,差點摔倒。
後面其他新人也是如此,好幾個都撞成一團,嘴裏都是抱怨。
左浩明沒心情去抱怨,他看向後方依舊坐着不動的幾個人,“老玩家?”
坐着不動的人裏三男兩女,兩個女生顯然早就認識,一頭短發的女人臉色發白,另外一個一頭長發的臉色也不太好。
三個男人裏,一個四十來歲的坐在很後面,他幾次想要起身,但都又坐了回去,應該也才只進過一兩次副本。
另外兩個男人并排坐在中後段,其中一個精瘦精瘦,從剛剛開始視線就一直在所有人身上不停地瞥,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
他的身邊,一個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長相頗為出衆的男人正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察覺到左浩明的視線,他還沖着左浩明笑了笑。
“嗯。”中年男人道。
另外兩個女人也紛紛點頭。
長得精瘦的男人和他身旁白運動服的男人沒說話,不過從兩人的神态間也看得出來他們确實是老玩家。
“什麽老玩家?”戴着眼鏡的大學生問。
左浩明正準備說點什麽,車子就猛然停下。
車速很快,因為慣性,車內的人像一群沙丁魚一樣猛然撞向前方,車內免不了又是一陣抱怨。
司機臉色讪讪,“到了,你們可以下車了。”
聞言,衆人都朝着窗外看去。
車外是一個寨子,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寨子,而是一個已經廢棄帶着明顯地域風情的老寨子。
寨子中有不少高樓,其中大半都已經坍塌,尚且完好的那些高樓屋頂上都長滿了青苔。寨子中也有水泥房,不多,且全部年代久遠,牆壁都已經發黑發黴。
野草、青苔、樹木瘋長,讓整個寨子充滿一種落魄感的同時也充滿神秘感。
車子旁邊就是個挺寬的空地,空地中長滿雜草,看布局以前應該是寨子的大院,用以舉辦什麽活動又或者辦紅白喜事之類的地方。
寨子中除了他們還有人,那些人并不是寨子裏的人,看院子裏的帳篷數量,應該都是過來玩的。
“我還要回去……”司機提醒。
左浩明回頭看去時,司青硯已經背着自己的背包走向車門。
見司青硯下車,司機臉上露出幾分欣喜。
左浩明看了眼許晴瓊,兩人紛紛跟上。
見他們下車,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跟着下車。
所有人來到車下後,在車子旁邊彙聚成一群。
他們一共近二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大部分人臉上都帶着忐忑。
幾乎是他們下車的同時,車子就再次啓動,向着來時的方向而去。
人群裏有人想攔,不過那司機一點沒猶豫,直接把油門踩到底。
“你們來啦!”一群人正不安,遠處就有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年輕女人向着他們這邊小跑而來。
靠近,女人拿了自己随身攜帶的本子,“一共十九個是吧,都把錢交一下。”
左浩明愣了愣,“錢?”
這已經是他進的第三個副本,但還是第一次有人管他要錢。
“不是都說好了,吃的東西我們會帶,但每個人都得交錢。”女人擡頭,眼中多出幾分不喜和戒備。
女人很年輕,二十出頭,身上還帶着明顯的書生氣,應該還是個在校大學生。
她長相也挺耐看,是那種五官單獨看算不得多精致,但湊在一起卻讓人覺得很舒心的類型。
“哦哦,我忘了。”左浩明連忙伸手去掏兜。
手伸進兜裏,他臉上的笑容卻僵了僵,因為知道要進副本,他壓根就沒帶錢。
“你看這樣行不?我這邊整理一下,整理好了把錢一次給你。”左浩明道。
聽說左浩明願意給錢,那女人松了口氣,臉上再次洋溢出笑容,“行。”
她轉身離開,動作間看見一旁一頭白發的司青硯,愣了愣。
見他離開,左浩明回頭看向身後一臉茫然的其他人,“我長話短說……”
左浩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解釋這些,他已經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說辭,幾分鐘時間就把事情的大概都說了一遍。
聽說這裏是副本,聽說要找到附靈物他們才能離開,聽說這裏有鬼,一群新人神色各異,有覺得驚恐不安的,也有覺得左浩明腦子壞了的。
左浩明視線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有些尴尬地繼續道:“你們現在身上都有多少錢?”
“你們真的不是來詐騙的?”帶着眼鏡的大學生推推眼鏡。
左浩明一噎。
“我有。”司青硯把自己的背包背到身前,從包裏一個小袋子裏掏出一疊紅紅的票子,數了數,一共兩千。
這是之前他用巳給他的銅板換的,除了他買東西用掉的,剩下的全部都在這了。
司青硯并不吝啬這些錢,因為只要他能活着出去這些錢就還是會回到他的包裏,當然,他能活着出去的話。
更何況,這些錢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巳的,不是他的。
似乎察覺到司青硯的想法,符文中閉目養神的巳一雙通紅的眼睜開。
見司青硯都掏了錢,其他人這才不情不願地掏錢。
十九個人,一個人兩百,除了幾個就沒帶錢包的,一群人東拼西湊半天才總算湊齊三千八。
左浩明拿到錢後看向一旁的許晴瓊,準備帶着許晴瓊一起去,要趁着這機會多問出些有用信息。
現在還是上午,距離中午還有一個多小時,距離天黑也還遠,但再多的時間他們都不覺得多。
一旦入夜,那就來不及了。
左浩明和許晴瓊向着空地對面正在和人說話的那女人走去,長得精瘦的男人和戴着眼鏡的大學生看看,跟上。
司青硯也跟了上去。
靠近,左浩明把手裏的錢遞給那女人,“三千八,你點點。”
女人接過,當着幾人的面開始點數,公事公辦。
左浩明趁着這機會連忙旁敲側擊,“來的人還挺多。”
“是挺多的,我們原本就計劃你們、我們學校的兩波人,接過消息發出去之後又來了好幾夥人,不過我看他們都是有經驗的,所以就都拉上了,這樣出了意外也好有人照應,噫……”
女人數錢的動作停下。
“怎麽了?”左浩明問。
女人重新把錢攏到一起,再數一次。
片刻後,她把錢數完,“怎麽多了四百?”
左浩明愣了下,許晴瓊和司青硯幾人也愣了下,多了?
他們之前點過數,是三千八。
女人并未多在意,從那一堆錢裏抽出四張還給左浩明,“一個人兩百,你們十九個人,三千八就夠了。”
說話間,她拿了帶在随身攜帶的本子上寫了起來,要做記錄。
她毫無察覺,一旁,左浩明咽了咽口水,看着身旁許晴瓊幾人時,卻已是一身雞皮。
左浩明、許晴瓊和那個精瘦的男人三個老玩家都回頭朝着其他人那邊看去,多了四百塊錢,什麽時候多的?
還是說,他們裏面多了兩個人?
“一,二,三……”司青硯已經一臉興奮地開始點數。
看見那樣的司青硯,左浩明和許晴瓊都是一噎,驀的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