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潮濕黑暗散發着一股黴臭味的樓道中,腳步聲由遠至近響起,一頭齊肩的白色半長發在腦袋後面随意紮起一個小揪的男人向着樓上走來,一同傳來的還有他輕快的口哨聲。
口哨聲不成調,甚至走調,被逼仄的樓道拉扯得詭異扭曲,但司青硯并不在意,樂在其中。
一邊向着樓上走去,司青硯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周圍一成不變的樓道。
潮濕,青苔,黴臭味,這樓裏所有一切和窗戶下方熱鬧的都市格格不入。
三天前,他突然就被拉入這棟樓,并且被困在樓中無法離開。
一開始,他以為是他終于瘋了。
後來,在其中一間屋裏找到那堆瘋狂的日記随筆,知道他的生命和這棟樓聯系到了一起,且已經走到盡頭,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進入一個個令人悚然的副本,招攬更多能為他所用的惡鬼「住客」,他就更加确信他一定是瘋了。
三天後,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反倒鎮定下來,畢竟反正瘋不瘋對他來說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又往上走了兩層,司青硯離開樓道,向着走廊走去。
整座空樓中,只有這一層有一間房間裏有什麽東西,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那東西存在于他的身體裏。
如果他沒猜錯,那東西應該是這樓裏的「住客」,也就是惡鬼。
司青硯長這麽大還從未親眼見過鬼,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腐朽房門,他不由勾起嘴角,開始期待。
來到門前,司青硯沒有馬上敲門,而是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第一次見面,總要留個好印象。
“叩叩。”
房門被敲響,敲門聲被潮濕的走廊拉扯得變形,就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喉嚨漏了風,讓人極度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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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應門。
“叩叩。”
司青硯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數字,那個數字已經從3:00:00變成00:00:08,前面的3代表天數,後面的8代表分鐘。
從日記上淩亂記錄的資料來看,再過8分鐘,他就将進入所謂的副本。
“開門,交房租了,我知道你在裏面。”司青硯笑眯眯地掏出在放着日記那間屋裏找到的砍柴刀,思考起把門拆掉的可行性。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輕嘆一聲,從沉睡中蘇醒。
司青硯手腕上的數字變成五。
“叩叩。”
“吱呀……”酸掉牙的吱呀聲響中,司青硯面前的房門被拉開一條細縫。
縫隙裏,一雙仿佛吞噬了世間所有惡的血眸幽幽看向司青硯。
紅眼的主人狀态似乎有些不好,透明模糊的身體上隐約可見血痕,但這一切在那雙眼睛的對比之下都顯得無足輕重。
被那雙眼睛注視,司青硯只覺手腳冰涼如置冰窖,恐懼油然而生。
感受着身體本能地顫抖,司青硯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弧度,眼中有興奮浮現,“交房租了。”
紅眼的主人眉頭皺起,被吵醒的他眼中滿是刺骨冰冷。
“現在這棟樓歸我管。”司青硯露出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符文,按照日記上的說法,那符文就代表着他和這棟樓以及樓中住戶的聯系。
“哐。”房門被關上。
司青硯臉上笑容愈發燦爛,他試着命令,“開門。”
日記上說,房主對住客有絕對的約束力。
下一秒,房門拉開。
再次四目相對,司青硯面上笑容燦爛至極,屋內的男人一張看不清的臉則漆黑。
男人似乎很驚訝,他試圖控制自己的身體,但他用盡力氣也無法做到,他目若寒冰,再看向司青硯時眼中是鋪天蓋地的淩冽殺意。
他似乎很久不曾說話,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做了什麽……”
不等他把話說完,司青硯眼前就是一黑。
青草的氣息迎面撲來,一同襲來的還有涼爽的秋意,再次能看見東西時,司青硯已經站在一處山澗田坎邊。
水泥板的大路兩旁是逐漸變得金黃的稻穗,風吹稻穗響,沙沙沙。
水泥板路穿透稻田,一路延伸至遠處半山腰樹林後的村落。時值下午三四點,村落中一片安靜,倒是村外的地裏能隐約看見些正忙着的村民。
“這裏是……”
“怎麽回事?”
“你們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出來了,我終于出來了……”
……
不安驚訝的吵嚷響起,司青硯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身後的路上還有一群人。
一群人有男有女,加起來大概有十四五個,最大的四十多,年輕的才十七八歲。
面對這突然而來的變化,有人慌亂有人喜悅。
他們都在不久之前被拉進了一棟陌生的屋子裏,還沒等他們弄明白那屋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又出現在這,他們怎麽能不慌?
“都安靜下來,聽我說。”人群中一個瘦瘦高高戴着眼鏡的男人出來說話。
衆人紛紛停下,朝着他看去。
“我叫左浩明。”左浩明視線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掃過司青硯時,他愣了愣,眼中有驚豔一閃而過,但很快回神。
司青硯一頭白色半長發在腦袋後紮出一個小揪,皮膚白皙細膩,五官漂亮到男女莫辨,整個人精致得不像個活人。
一群慌亂不安的人裏,也只他一個人臉上帶着燦爛笑容不見絲毫懼意。
“我長話短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你們可以理解為靈異副本,想要離開這裏想要回去就只有找到支撐這個世界的惡鬼的附靈物進行破壞,七天沒能破壞掉所有人就都得死。”
“這是時間。”左浩明舉起左手,那裏有一串數字。
司青硯看去,他手腕上的數字已經變成06:23:53,六天二十三小時五十三分鐘,一共七天時間。
左浩明說到做到,長話短說,只這一句之後他就不再說話。
衆人等了片刻沒等到後話,瞬時炸了鍋。
“靈異副本?”
“附靈物?”
“你開玩笑的吧?”
“你知道那屋子是怎麽回事?”
“時間結束後呢?”
……
見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個不停,左浩明推了推眼鏡,眉頭深皺。
同時,人群中兩男一女三個人向他靠近,他們并不像其他人那麽慌亂,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些。
“老玩家?”左浩明問。
三人點頭。
左浩明松了口氣,同時看向不遠處的村落,“先過去看看。”
說着,左浩明帶頭向着村落走去,那兩男一女三個老玩家不作遲疑立刻跟上。
他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目标明确。
司青硯看看還在争吵的新人,轉身跟上。
關于副本,司青硯從日記本上有過了解,這些所謂的副本其實就是惡鬼的世界。
人死前心中的怨念、仇恨、不甘太過強烈無法消散,死後他們就附身在了那些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東西上,也就有了這整個世界。
這個世界并不是完整的,而是以惡鬼為中心和惡鬼息息相關的一段不停重複的歷史記憶。
想要找到支撐整個世界的附靈物,他們就必須先弄明白這世界怎麽回事弄明白發生了什麽。
見司青硯一群人向着村子而去,原本吵吵嚷嚷的其他人見狀趕緊跟上,生怕落單。
村子離這邊并不遠,一群人走過去只用了幾分鐘時間。
村子不大,小幾百戶人家,規劃得還算整潔幹淨。
村子口,幾個做完農活的村民正在村口聊天。
村子在山裏,半山腰,平時這裏少有外人來,這一下突然就多出十多個外人,十分顯眼,村口那幾個人立刻全朝着他們看來。
左浩明帶頭向着他們而去,“我們是從外面來這附近旅游的,我聽說你們村子最近發生了些有意思的事?”
正好奇地打量着司青硯的幾個村民瞬時戒備。
人群裏,有個年紀稍大些的村民狐疑地打量着左浩明,“旅游?我怎麽沒聽說過我們這地方還有人來旅游?”
“我們是雜志社的,我們公司搞團建,到這附近來野炊,恰好從旁邊村聽說你們這邊發生了些有意思的事,所以就過來問問。”左浩明推推眼鏡,他這話倒是有幾分可信度,他身上帶着一股書生氣。
幾個村民也确實信了五六分,他們村最近确實出了些事,鬧得還挺大。
“你們這是要采訪?”
左浩明笑笑,“算是吧,具體還是要看看值不值得寫。”
幾個村民對視一眼,他們還是第一次遇見雜志社的人,挺稀罕,一個個的都不由站直身體。
“我們村最近确實是出了些事。”年齡稍大的那村民賣了個關子,吊起衆人胃口,這才又道:“我們村最近有戶人家家裏鬧鬼。”
“鬧鬼?”左浩明裝作驚訝。
跟着一起進村的其他新人則是真的驚訝,跟來的這一路上他們雖然都在作心理準備,但真的面對這一切,還是忍不住地不安。
所有人裏,唯獨司青硯完全一副狀況外漫不經心的模樣。
面對這,左浩明微微抿嘴,有些不喜。
司青硯漂亮得跟個女人似的,人看着也瘦瘦弱弱,臉上還總挂着神經兮兮的笑容,一看就是個只有皮相沒有腦子的花瓶。
這種人通常活不過一個副本。
不,通常只要出事就絕對是第一個死。
司青硯确實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左手的符文處。
符文中那有着一雙駭人血眼的男人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嘗試着掙脫符文的束縛,他力量極大,撕扯得司青硯手腕處都撕裂般作痛,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符文對他的限制顯然超過他本身的實力。
符文中,男人一雙血眼冷冷瞪向司青硯,“你做了什麽?”
司青硯試着在心中道:“房主對住客有絕對的約束力,你不知道?”
男人一直在樓裏,司青硯還以為他是上一任房主簽下的惡鬼。
男人眉頭皺起。
他似乎是定下過這樣的規則,被簽約的惡鬼臣服于契約者不得違抗,但那已經是塵封許久的記憶,他甚至都已經記不清當時的情況。
“你叫什麽名字?”司青硯饒有興致。
男人并未搭理。
司青硯問,“要不我給你起一個?小紅眼病,小可愛?”
只有知道名字,契約者才能簽約和召喚厲鬼,讓厲鬼為他們所用。
男人不語,只一雙紅得觸目驚心的眸冷冷盯着司青硯,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殺掉司青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