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去往冥界的通路環境極其惡劣, 遍布陰毒的惡靈與冥氣。顧望一路貼護身符,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見一個巍峨高聳、又莫名鬼氣森森的大門。
他往前一邁,便出現在真正的酆都城裏。
還沒等他觀察四周, 就聽一個聲音甚為驚疑:“園、園長?你怎麽來了?!”
顧望一轉頭, 這麽巧,竟然是經常跟着陸無的仆人。
他顧不得多說,“陸無在哪裏?帶我去找他。”
只這一會兒的功夫, 他身上的金紋已經彌散開來,如金霧一樣在手臂上散開一大片, 陸無的狀況必然不太好。
仆人猶豫一下,臉色幾變, 最終道:“跟我來。”
顧望跟着他, 來到冥府,或者,也可以稱作閻王殿。
顧望已經看到陸無的身影, 然而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震驚。
只見陸無盤膝而坐, 紅袍無風自動, 周身紅蓮業火幽幽燃燒, 他身上的力量被注入面前的一塊巨石中。
那巨石參天之高, 其上有巨大的太極圖案, 随着力量的注入緩緩流轉。
然而,一條巨大的裂縫橫貫整個石身, 石身不停抖動, 裂縫正在緩慢增大, 某種奇特的力量, 正從裏面逸散出來。
讓顧望驚疑的是,“這是……輪回石?”
仆人點頭,“正是。”
顧望默然。
輪回石乃是冥府輪回法則的化身,魂魄來到冥府,只有通過輪回石才能再度投胎進入輪回。可是,他從沒聽過輪回石裂了啊!這可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Advertisement
而且輪回石堅固無比,當年三界分離都沒能讓它損傷,到底是什麽人這麽牛逼,給它開了一道口子?
不過現在他倒也理解陸無在幹什麽,身為冥界之主,以自身力量鎮壓、溫養輪回石,是不得已的法子,也是他的責任。
正想着,整個冥府忽然一顫,好似有千萬嗚呼哀嚎,從不知多深的地底傳來。
仆人臉色鐵青,“有人打開了十八層地獄的大門!”
顧望沒來得及說話,地下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那些混亂的力量正在快速靠近。
陸無臉上顯出一絲痛苦。
仆人慌了神,“這怎麽辦!大人現在不能離開,十八層地獄裏的惡鬼若是全逃出來,冥界要大亂了!”
顧望深吸一口氣,可算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哪裏。
他說道:“先別慌,召集所有陰差,讓他們竭盡所能抓捕惡鬼。”
仆人苦着臉道:“沒用的,冥府只有三千多陰差,地獄裏的惡鬼怕是有數十萬不止。而且,還有很多窮兇極惡的惡靈。”
顧望:“那就去枉死城發公告,那裏肯定有等待投胎的修士靈魂,可以讓他們幫忙。”
“至于剩下的。”他掏出玉筆,“交給我。”
臨走,他來到陸無身前,将之前裴子睿送他的紫氣拍進陸無體那個內。
紫氣護體,希望陸無能成功渡過這一關。
陸無臉色好了許多。
冥府震顫越來越大,好似有什麽東西要從底下噴薄而出。
終于,某處地面鼓起一個包,一只黑色的手爪撕開地面爬出來。
“桀桀桀!我聞到了新鮮魂魄的味道——”
“快出去!我要把他們全部撕碎!”
忽然,一道金光閃過,跑在最前面的惡鬼一聲慘叫,“什麽玩意兒!”
顧望站在洞前,毫不心軟,起手就是一道誅魂符,朱砂色的符箓罩下來,前面十幾個惡鬼慘叫着魂飛魄散。
顧望玉筆一橫,用靈力在洞前劃下一道金線,冷冷道:“擅出此門者,殺無赦!”
酆都內城,陰差們得令立刻行動,去往各個被突破處,抓捕逃跑的惡鬼。
帶隊的陰差點了點人數,察覺不對,“首陽子,你不是正式陰差,不必出任務。”
首陽子捋着胡子笑道:“此言差矣,老道蒙冥主恩德來到內城,哪能不盡一份自己的力。諸位放心,老道于抓鬼一事頗有心得,必然不會拖諸位後腿。”
領頭的陰差咧咧嘴,沒再說什麽,一揮手,“出發!”
枉死城,看見新張貼出來的公告,普通魂魄惶惶不安,幾個一看就魂力強大、還帶着功德的魂魄,則各自對視一眼,逆着人流往某個方向走去。
“李道友,可是與我想的一樣?”
“彼此彼此,張道兄,請。”
“這位姑娘是……”
“老娘乃是東方女巫血脈,在這枉死城裏待了上百年,骨頭都要酥了,如今總算能松快松快了。哼,你們都不許和我搶啊!”
……
陰差、陰魂從各個方向彙集到一起,又各自分散,鎮壓各處洞口。
顧望在洞口布下一道金色的封印,顧不得休息,立刻輾轉下一個。
陰差陰魂們同樣如此,一個個被打開的洞口再次被合上,就好似将被蟲蟻蛀開的堤壩修補完整。
終于,洞口越來越少,惡鬼也不敢往外沖,好似一切都在恢複正常。
好些陰差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雖說冥界的日子平靜的有些無聊,但這樣的激情他們也不想再來一次了。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一切都要過去的時候,底下突然咚得一聲巨響,地面竟然裂開一道細紋!
那紋路不知多深,裏面黑洞洞的,竟然有地獄的氣息傳來。
緊接着,又是第二聲、第三聲……九聲巨響過後,整個冥府地面塌成一個黑洞,一道響徹天地的聲音瘋狂道:“我看你們怎麽堵!陸無!你竟然關我至此!出來受死!”
所有陰差臉色都變了,“是無悔地的那位!”
“什麽?他怎麽出來的!”
“不好!惡鬼們都出來了!快快……啊!”
惡鬼如海嘯一樣湧出,許多陰魂緊緊一個照面,就被那污濁的鬼氣沖擊的魂飛魄散。
好些厲鬼戾氣深重,抓到陰魂之後,直接扯開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咀嚼起來,甚至有幾只厲鬼分食一人。
人們常用人間煉獄描述那些慘相,可真正的煉獄卻比那殘酷一百倍。
周圍充斥着哭嚎、喊救命的聲音,還有厲鬼們殘忍的笑聲。
陰差們已經自顧不暇,厲鬼如入無人之境。
一只餓死鬼舉起一個嚎啕大哭的三歲小童,就要送進嘴裏。
就在那一刻,顧望放開了對體內陰氣的全部壓制。
黑如濃夜的陰氣爆發開來。
冥界到處都是陰氣,陰魂們以陰氣為生,在這裏,陰氣就像空氣一樣常見。
可是,誰也沒見過這麽多、這麽強大、暴烈、又溫柔的陰氣。
源源不斷的陰氣從顧望體內噴湧而出,形成了一股陰氣風暴,很快就将整個冥府包裹住,甚至還在向外蔓延,酆都內城、外城、枉死城……好似沒有盡頭一樣。
陰氣中心的惡鬼,沒反應過來就被撕扯成碎片,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至于普通的陰魂和陰差們,則毫發無傷。
甚至能偷偷吸一口嘗嘗。
其中一個陰差,猛吸了一口,随後整個人陷入暈陶陶的狀态。
旁邊人趕緊拉他,“你怎麽什麽都敢吃,不要命了!”
這陰差往旁邊躲了躲,咽口水,好好吃哦……
要不……再來點?
風暴中央,顧望閉着眼,感受到陰魂們偷偷吸陰氣,簡直無語,心這麽大的嗎?剛死裏逃生就開始吃了?
他現在狀态不算好,但也說不上差。
力量過于澎湃的陰氣讓他經脈有些脹痛,而且,他控制不了這些陰氣的走向,只能盡力不要傷及無辜。
可就在他靈力要消耗一空的時候,經脈深處,有另一股力量聚集出來,引導着龐然大物一樣的陰氣,向地獄黑洞的方向壓下。
這是他這段時間日積月累的四海人靈,這股力量像是天生用來壓制這些陰氣一樣,如臂使指。
顧望放下心,集中精神,将所有惡鬼消滅幹淨,地獄黑洞堵住……
然而,那巨響又來了,緊接着是熟悉的震顫。
因着力量還在洞裏的關系,顧望真切感受到,那震動來自于比地獄還要深的地方。
無悔地。
顧望聽過這個名字。傳聞洪荒時期,魔神羅睺便被封印在無悔地,由天道日夜消磨其魔性。
無悔地名字也正來源于此,羅睺曾沖天地發出怒吼:“我為魔神,永世無悔!”
其後羅睺隕落,無悔地中燃起不滅大火,是為紅蓮業火。
再其後,無悔地之上出現地獄,火蓮業火可鎮壓千萬惡鬼。
最後,地獄之上出現冥府,輪回始現,秩序建立。
無悔地的出現比冥府還要早,正如所有惡的産生都比秩序要早。
但顧望從來沒聽過,無悔地裏還關着其他人。而且,聽這人的意思,還是陸無關進去的?
都說擒賊先擒王,顧望一咬牙,幹脆控制陰氣向無悔地飄去。這人出不來還能搞這麽多事,不如再給他門外再加上一道封印!
可就在陰氣飄過去一剎那,那人竟然立刻發現,顧望只感覺被人拽了一下,整個人産生一種下墜感,耳畔是惡意的語氣:“哦?是你?”
持續的下墜終于落地,顧望感受到風聲。
周圍光線明亮,山風溫暖,還有青草的味道。
他睜開眼,愣了一愣,這裏,是道觀後山?
他低頭一看,又是一愣,他手裏拿着一串冰糖葫蘆,而且,手也是小孩的手,他回到了小時候。
地上是畫了一半的除陰辟邪陣,他好像知道自己回到了什麽時候。
他現在應該在無悔地那魔頭的幻境裏,可幻境為什麽出現這段記憶?
旁邊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種聲音顧望很熟,有時候是山林裏的小動物,有時候是一些無家可歸、想要找師父尋求超度的孤魂野鬼。
他擡眼看去,一愣,竟然是一個小孩?
那小孩和他差不多大,瘦的皮包骨頭,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爛爛、看不出顏色的破衣服,頭發又長又亂,身上還有很多傷痕,像是遭到了虐待。
見顧望看過來,小孩警惕擡頭,藏在頭發下的眼眸深不見底,好似一汪寒潭。
顧望覺得自己愣住的次數有點多,但是……這小孩兒右耳帶着一枚藍色耳釘。
這真是他的記憶嗎?他小時候就見過陸無?
而且,顧望不是冥界之主嗎?小時候怎麽這麽慘,像是流浪的小狗狗,還是被虐待過那種……
他看到小陸無眼睛一直盯着糖葫蘆,試探地遞過去。
小陸無警惕往後挪。
顧望忍不住笑了,有點可憐,又有點可愛,“好吃的,給你吃。”
兩人對峙片刻,終于,小陸無接過糖葫蘆,狼吞虎咽吃起來。
顧望有些恍然,怪不得他不記得這糖葫蘆的味道,感情讓別人吃了。
顧望帶着陸無回了道觀,師父不在,他幫陸無洗了澡,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給他。
小陸無身上全是傷,而且都是同一種,像是被小刀割出一道一道的口子,有愈合很久的,有剛剛愈合的,也有還在流血的。
顧望眼中閃過怒意,找來藥給他處理好傷口。
仔細處理完,一擡頭,他就笑了。
小陸無眼睛不眨的看着他,臉蛋洗白之後能看出他和長大後還是很像的,已經能初見以後的姿容,只是那一頭亂草窩一樣的頭發有點好笑。
顧望找來梳子,一點點給他梳好。頭發在手下一點點理順,顧望忽然回憶起長大後的陸無,那頭烏發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麽感覺?
梳好擦幹後,顧望又問他:“你幾歲了?”
陸無張張嘴,又頹然閉上,伸手比了個十三。
“十三歲?”顧望有些驚訝,陸無看起來比現在的他還瘦弱,竟然已經十三了?
他嘆口氣,放輕聲音問他:“餓不餓,想不想吃面?”
陸無眼巴巴看他。
顧望:啊,更像小狗了。
他笑着道:“不說話就點點頭。”
陸無就輕輕點頭。
顧望又想笑,忽然想到,莫非陸無一開始見到他總是點頭,就是因為這句話?
顧望幹脆放棄了控制,旁觀起這段記憶。
十歲的顧望就已經會做飯了,煮了一碗面,又熱了兩個饅頭,小陸無一口氣全吃光了。
見他吃的狼吞虎咽,顧望很想問他之前過得到底是什麽日子,但這是記憶裏,他想了想又放棄了,還是回去問大陸無吧。
吃完飯,小顧望又開始練陣法,陸無就在旁邊看着。
他突然擡手,指着書上某個法陣圖。
小顧望看了一眼,“你想看這個?這個我也會畫。”
他用木棍在地上認認真真畫出那個陰陽反噬陣,解釋道:“師父說,這個法陣可以将将人的因果交給上天評判,不能輕易擺……但如果被人欺負了,可以同那人一起進入這個法陣,他對你做過的事情,會還到他身上哦!”
小陸無蹲在法陣旁邊,仔仔細細看着……
天空暗下來。
小顧望擡頭看一眼,“天黑了,我們……等等,現在才下午四點,為什麽天這麽黑?”
陸無猛然站起身,将他擋在身後,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某個方向。
一道帶着惡意的聲音笑道:“找到你了……”
黑暗中,一道紅蓮火竄出來,化作大掌,抓向陸無。
小顧望冷下臉,畫出一道噬魂符,那是他當下掌握的最強符箓。
那聲音冷哼一聲,又有一道紅蓮火掌出現,輕而易舉打散那道噬魂符,對着小顧望拍下來,毫無留手,竟然想就地将他拍死。
小陸無瞳孔一縮,他被緊緊攥住,口鼻都滲出血,他猛地噴出一口血,兩道紅蓮大掌竟然雙雙一滞,同時消散。
陸無咳出半盆血,跌跌撞撞跑到顧望身邊,想将他扶起來。
顧望渾身都疼,他還是頭一次感受到紅蓮業火的溫度,明明沒有靠近,卻有種全身都被燒灼的感覺。
長大後的陸無在他面前用了那麽多次紅蓮火,他卻從來沒有這種感受。
顧望咳嗽兩聲,低聲笑道:“回去……咳咳,一定要對你說聲謝謝。”
小陸無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擔憂地輕輕拍着他的背。
可就在這時,又有兩道火焰竄出來,那聲音帶着怒意:“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控制紅蓮火!”
火焰陡然漲大,那人像是要将兩個孩子一同殺掉。
火焰到來那一刻,小陸無上前一步,擋住顧望,卻瞬間被卷進火焰裏,一直沒說話的他竟然發出一聲痛吟。
顧望張張嘴,哪怕知道這是記憶,哪怕知道他最後沒事……但依然被這一幕刺激了心神。
體內有什麽東西開始不受控制,他也不想控制……轟的一聲,比紅蓮火更加龐大的陰氣爆發出來。
紅蓮火像是見了水的小火苗,竟然噗一聲滅了,那聲音一聲悶哼,“不,怎麽會……”
黑色的陰氣不依不饒,順着紅蓮火的來處追擊而去,将那可惡的紅色火焰打散,然後包裹着已經昏迷的小陸無,輕輕放進一個黑色的洞中。
而彼時的小顧望也已經昏迷,只記得打散那些壞火焰,不要傷到那個小孩……
兩個分隔兩界的孩子,如流星般短暫相遇,又回歸各自的世界。
顧望睜開眼,那個和十幾年前一樣的聲音說道:“是你,你竟然還沒死?呵……”
顧望沒理他,只是恍然,原來那是他第一次陰氣爆發,自那之後,他的陰氣就開始不受控制。大概也是因此,那段記憶被封印了,直到現在才重新記起。
那人繼續道:“陸無似乎很在乎你,如果你死在這裏……”
顧望打斷他,“怎麽,你用不了紅蓮業火嗎?”
那人聲音一梗,怒道:“你說什麽?”
顧望:“陸無十歲就比你強,果然,是誰的就是誰的,即便搶走了,也控制不了,對吧?”
那人無能狂怒,“你知道什麽!紅蓮火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天道不公,竟然将冥主印記降臨到他身上……啊!”
遠處,一道和幻境中完全不同的紅蓮業火,如龍一樣盤旋而出,以石破天驚之勢沖入洞中。
顧望一喜,“那邊結束了?”
陸無本來冷肅的神色放柔,點點頭,“辛苦你了……紫氣很管用。”
顧望一笑,同時控住陰氣,随着紅蓮火一起,沖進傳說中的無悔地。
一紅一黑,界限分明的兩種顏色糾纏在一起,卻分外和諧,于力量上竟然也産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無悔地又是一聲巨響,一聲慘呼:“不!陸無!!你竟敢弑f……”
陸無神色不變,左手控住紅蓮業火,右手微微擡起,手掌輕招,舉冥界之力被他輕而易舉握在手中,向無悔地壓去。
無悔地那人已經發不出聲音。
顧望側頭看他一眼,正對上他有些忐忑的神色。
登時有些好笑,整個冥界都被他攥在手裏了,怎麽還像是小狗一樣呢?
他沒說話,也同樣一揮手,黑色的陰氣帶着彌天之力壓下去。
兩人互相配合,将無悔地的漏洞堵住,就在洞口合上的那一刻,裏面的人盡全力發出最後怒吼:“你們兩個小兒!一個身帶罪孽,一個身負詛咒!都要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陸無眼中閃過怒意,竟然直接喚出冥王印,将無悔地徹底關閉,裏面登時一絲聲音也傳不出來。
顧望配合默契,反手結印,在外面結結實實加了三層封印。
總算将冥界危機解除,兩人對視,雙雙沉默,又同時開口:
“你身帶罪孽?”
“你身負詛咒?”
顧望忍不住笑了,攤手,“我沒聽過什麽詛咒,他大概說的是這些陰氣吧,但目前看來好像沒什麽影響。你呢?”
陸無也搖搖頭,垂下眼睛,小聲問,“你……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顧望又想笑,忍了下,“好。”
陸無眼睛亮了,帶着他繞過劫後餘生正在慶幸的陰魂們,來到冥府旁邊那座輝煌的府邸……旁邊的小木屋。
陸無敲敲門,喚道:“葛伯。”
裏面出來一個佝偻着腰、看不出年紀的老人,似是松了口氣,“小主人,你可算回來了!這位是?”
陸無給兩人做介紹,帶着顧望向裏走。
和旁邊輝煌的宅邸比起來,這座小木屋小的可憐,但裏面到處都是居住的痕跡,雜而不亂。
一共只有兩間卧室,一間很明顯是屬于陸無。
為啥能看出來呢?因為顧望在其中一間發現了一件童裝,深藍條紋帶着一個兜帽,正是小時候他送給陸無那件。
衣服用陰氣封存起來,連一個褶都沒有。
顧望就又想笑了,這件二十多塊錢的衣服這輩子算是值了。
出來的時候,他聽到葛伯說道:“小主人,你沒受傷吧?”
陸無:“未曾,顧望幫了我。”
葛伯嘆氣,“唉,昨晚,我又夢見落華仙了。她還是那麽美麗,那麽善良,奉行日行一善,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罩燈紗……”
陸無打斷他,“您放心吧,我沒殺他。我只是把他對我做過的,還給他而已。”
葛伯:“诶呀,小主人你說什麽呢,什麽他不他的,我就是說你娘親這個人啊……”
顧望垂眸,再次看了眼那件童裝,忽的揚聲道:“陸無,你還有空嗎?我想去見見我師父,可以嗎?”
“當然可以。”陸無幾乎下一秒就走出來,“他在酆都內城,我帶你去。”
首陽子見到徒弟吓了一跳,還以為這死劫終于沒渡過呢,聽他解釋完事情經過才放心。
師徒二人說了許久的話,見時候不早了,顧望才離開。
陸無自是要跟他一起回去的。
兩人回到游樂園,時間依然是晚上,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園中早已歇業,但衆人正在等他們。
顧望又解釋了一遍,這才得以回屋休息。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顧望起床打開門,就看見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說起來,游樂園自從人多了之後,流浪貓也越來越多了。其中一只小橘不知道為什麽,少了一條後腿,游客們都心疼它,在其他貓貓需要「被摸肚肚」「被捏爪爪」才能艱難換取食物時,只有它,随時随地都能吃,還吃的越來越好。
于是,小橘越來越圓,從小橘變大橘,從大橘變橘豬。
但問題也來了,一只圓形的三條腿貓,在和小母貓交流的時候,就有些力不從心……
春天的時候,顧望不止一次看到,橘豬和小母貓在最後一步的時候功虧一篑。
可現在,眼前這一幕——
橘豬趴在小玳瑁身上,努力動作。
陸無蹲在後方,表情嚴肅地幫它扶住後腰。
顧望:他心說,小貓要是生出來,不認個幹爹說不過去吧?
大約過了幾十秒鐘,橘豬完事兒,它一下來,小玳瑁臉色就變了,回過頭,沖身後一人一貓(也可能是一貓一狗)斯哈一聲,一人給了一爪子,頭也不回跑走。
陸無……陸無臉上表情從來沒這麽豐富過,迷茫、疑惑還有「我是不是做錯」的不安、以及「你不是喜歡它嗎」的委屈……
顧望拼命忍住不笑出聲。
行呗,這下幹爹也沒了。
作者有話說:
陸無:日行一善這麽難的嗎?感謝在2022-06-10 10:43:21-2022-06-11 20:44: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