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驚聞
自那日提起月餅,荀英就念念不忘,說了好久讓她做出來嘗嘗。奈何林瑷只會吃,不會做,只能和荀英到竈房按照記憶講給廚娘聽。
成品做出來後,荀英笑道:“原來是胡餅。”拿起嬰兒手掌大小的月餅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口,道:“味道真是不錯,比胡餅好吃。”
林瑷也吃了一個,道:“其實還有許多美食呢?”
“哦,還有哪些?”
林瑷講了幾個。荀英聽了忙讓她說給廚娘聽,做出來。
林瑷無奈道:“以後慢慢做嘛,一天全部吃完,以後就沒意思了。”
荀英聽了覺得有趣,說:“有意思,這樣,每天你想一樣新鮮物什,細水長流。”
林瑷邊吃邊點頭。就這樣之後兩人便多了一樣娛樂:研究美食。
日子一晃又過了大半個月。不知從哪天起,林瑷開始覺得身邊的人不太對勁。
以前去哪兒,如果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林瑷說一聲,那些侍女都會自覺離開。
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不管走到哪裏都有人跟着,哪怕說了要一個人靜一靜也沒用。
且能出府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就只能待在府裏。就這件事,她還詢問過荀英。
荀英的回答也很耐人尋味:說是為了她的安危,擔心有歹人加害。
林瑷不怎麽相信。
除了暗中被限制自由,其他的倒是一如既往,包括荀英的态度,看不出什麽不妥。但她就是覺得有事。
因此某天她向荀英問起了盧霈、崔逸的近況。
荀英告訴她:兩人用兵如神,已攻入洛陽,穩定了下來。
聽了這消息,林瑷更不明白了。不管她與盧霈、崔逸之間如何,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只要表面上兩人看重自己,以如今兩人的功績,有成算的人都不會太為難她。
難道就是因為兩人的功績,荀英的父親有了別的想法?
林瑷被這個想法驚了一下。她覺定從今起全天候監視荀府裏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行動,導致她每時每刻看起來昏昏欲睡,不清醒。荀英留意到她的狀況,某天來看她時就問了出來:“這幾日你是怎麽了?從早到晚都沒精沒神的?”
林瑷靠在軟榻上,有氣無力道:“夜裏沒睡好,白天也什麽精神。”
荀英坐在她旁邊,擔憂道:“你是不是病了,我叫人請醫者來。”
林瑷本想拒絕,可想了想,這樣也許會有別的效果,于是道:“好,麻煩你了。”
荀英搖頭道:“別這麽說,我現在就去,你先歇着。”說着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一個年約七十的老者與荀英走了進來。先看了林瑷面色,又把了脈,看了舌苔,随後站起來踱到一邊桌旁,提筆寫下了藥方。
荀英問道:“她是何病?”
“操勞過度,以致氣血兩虛,養不了神。”
荀英聽完,還以為醫者診斷錯了。操勞過度?沒有雜事,如何操勞?按下心中疑惑,送走了醫者,讓侍女抓藥煎好,端着湯藥準備喂給林瑷吃。
林瑷擺擺手道:“我自己來,還沒到那種地步。”
荀英也不勉強,将藥遞給她。
林瑷頭一仰,藥就全部喝了下去。
荀英見她吃了藥,猶豫了下問道:“你到底是怎麽了?是否有心事?”
林瑷嘆了口氣道:“盧霈去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派人來接我。”
荀英聽她單提起盧霈,心裏以為兩人之中,她已心屬盧霈,暗暗為崔逸可惜,才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別太擔心。但凡戰後,大大小小事務多如牛毛,一時忙不完。他可能分身乏術,待過了這陣,說不定人就來了。”
林瑷點頭,似被安慰道:“但願如此。”
“別多想。好了,你先歇着,待會再來看你。”
荀英帶着侍女走了。
林瑷閉目養神,繼續監視。
是夜。
荀将軍叫了荀英去房中,那裏還有她的兩個兄長。
荀将軍一開口就問了林瑷的情況。荀英告訴他:林瑷憂思成疾,是心病。三人聽後,反應不同。
荀英的兄長們微微一笑,而荀将軍則是有些疑惑道:“你能确認?”
“醫者是這麽說的,而且她提到盧家三郎為何還不來接。”
荀将軍聽後略點頭,沒說話。
靜了一會,荀英問:“阿耶,你真的要将林女郎交給王世叔?”
荀将軍看了阿女一眼,道:“為父還在考慮。”
荀英勸道:“阿耶,以如今盧三郎和崔六郎的勢頭,他日必定不凡,我們又何必與他們為難,不如做個順手人情,這樣兩相得益。”
“這個我何嘗不知,但你也清楚,我與你王世叔從小的交情,現在他任揚州刺史,與族兄輔佐琅琊王在江左立足,原以為陛下被匈奴掠走,必定兇多吉少,将來可以在江左建朝,沒想到…”
“我當日借兵給他們,也沒料到有如今事态,這兩子真是不可估量。”
聽完父親的話,荀英又勸道:“既如此,我們不如靜觀其變,再看來日。”
荀将軍搖頭:“不可。先不說我心中更偏向你王世叔,且陛下在他倆手中,将來如何未可知。”
“他們要服衆也不是這麽容易,先一個你世叔就不能容忍兩個小子,挾着陛下對他發號施令。”
荀英聽後,便不再言語。
“你務須憂心,我知你與她相處數月,多少有些情義。而且你王世叔讓我送她去,也不會有什麽險境,在他心裏也不認為一個女郎能牽制住兩人,只不過多一份籌碼罷了。”
“你若是擔憂,就為她收拾一些財物,能夠傍身就可。”
荀英聽完,知道父親心中已初有主意,勸也無用,不再說話,退了出去。回了院中,想着為林瑷收拾東西。
林瑷又聽了一會荀将軍與兒子們的談話,見沒什麽重要便收回精神力。揉揉了額角,心裏想了一回,冷笑一聲。
這下可以少用點精神力了,晚上睡好點養養神。
過了幾日,因晚上早睡,林瑷精神漸好。荀英見了以為醫者的藥有了作用,心裏也為她高興,但想到阿耶的決定,見到林瑷時心裏便有些不自在。
林瑷渾不在意,向往常一樣與荀英相處。
某日,正是九月初八,次日便是重陽節。上次送帖子請林瑷賞花的幾個郎君再一次送了帖子來。
荀英拿到帖子,想到林瑷上次的态度,就沒向她提起,随手放在了書桌上。卻不想林瑷自己看見了,提出要出門和他們登高賞景。
這次荀英卻為難了。阿耶吩咐不讓她亂走,若是出門那就更不可能了。
林瑷見她臉色表情猶豫,問道:“怎麽了?莫非不能出門?”
“沒有的事。只是你若去與那些郎君在一處,不怕盧郎介意嗎?”
林瑷笑道:“不會。只不過出去賞風景,有什麽介意的?難道他會吃醋?你多慮了。”
荀英聽了不知說什麽好,但表情仍是猶豫。
林瑷皺着眉,問:“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或者…是我今後不能再出門了?”
荀英聽她這樣說,心裏一驚,害怕她有了想法,因此道:“不是。到時我同你一起去如何?”
“好,有你陪着就更好了。”
當夜荀英告訴了她的父親。荀将軍低頭想了一下,道:“沒關系,去就去吧,只是記得多帶點人。”
荀英點頭而去。
…………
次日,兩人帶着二三十人,騎着馬去到城外的弘德寺。
林瑷沒有帶上阿玉,想了很久,覺得她留下更好,且荀英不會為難她。
本來荀英建議坐馬車,但林瑷反對,說:“重陽節就是要登高迎風,憋在車裏有什麽意思。”
荀英聽了覺得有理,于是也棄車騎馬了。
衆人一路催馬到了弘德寺,這是一座不大的寺廟,古樸沉靜,外面看着小巧,內面卻五髒俱全。
才剛下馬,将馬栓在門前木樁上,裏面就走出幾個人來。是三、四個身穿白色寬袍的年輕士人。
見到她們兩人,趕忙上來招呼。林瑷兩人随着他們進了廟裏。門外留着十幾人看守,其餘人跟着進了去。
走到一個亭子,幾個士子讓兩人先歇息再游。兩人答應着坐下,士人們也各自安坐。其中一個長相周正的士子先為衆人做了介紹。
大家紛紛通了姓名,接着叫李楊的士人起頭聊起了弘德寺的歷史。
林瑷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等說完歷史,李揚提議到處走走。衆人起身,圍着寺廟轉。走着走着,原本是荀英與林瑷并排,那李揚慢慢走到林瑷身邊,引着她說話。
而另一邊,也有士子與荀英說話。林瑷望着對方,似乎聽得入神,時不時發生一聲笑,對方說得更賣力了。
過了一會,變成荀英走在前面與兩個士子講話,而李揚和另一個士子纏着林瑷說笑,漸漸落後。
“說得真好,想不到你學識如此淵博,想必平日讀了不少書吧?”林瑷看他一眼,笑問道。
李揚近距離看到林瑷,更覺眉目如畫,比初次在車上見時還要美麗,此刻見她眼中似有崇拜,心中略有些傲氣,嘴上謙虛道:“過獎。只是家父管教甚嚴,從小開始讀書,讀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你太過謙了。”
兩人又愉快地聊了起來,旁邊的士子壓根接不上話。那人懊惱了一會,便自覺走開了,獨自一人賞景。
李揚見他去了,心裏一喜,對林瑷說:“我知道這後山附近有一處風景甚是美麗,不知女郎願同某一起去看看嗎?”
林瑷看着滿臉喜色地李揚,點頭笑道:“那當然好,只是……”望了望荀英的方向。
“不礙事,我們遣人告訴他們一聲便可。”
“好,那我們走吧。”
兩人一起去了後山,身後跟着一群仆從。
等荀英反應過來找林瑷時,才發現她已不在寺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