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
京城的氣氛詭谲, 大家都感覺到了,這幾日都提心吊膽,就連街邊小販的叫賣聲都小了許多。
茶寮酒樓裏,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讨論當下局勢, 有說二皇子的, 也有說三皇子的,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 就怕惹禍上身。
他們都知道,京城要變天了。
侯府內,沈翼肩膀受了輕傷, 禦醫來看過, 包紮好開了點藥就走了。他自己是不在意,一點小傷而已,倒是把萬心蓉心疼壞了, 捏着帕子抽抽搭搭的,流了好些淚, 最後還把他說了一通。
“你說你, 她走了就走了, 有什麽好追得,京城內的女子什麽樣沒有。”
沈翼沉着臉,漆黑的眼眸下垂,幽深望不到底,如一汪深潭, 準備随時吞噬着一切,瞧着就殺氣騰騰, 讓人慌得很。
他擰起眉頭,捂唇輕咳兩聲, 沙啞嗓音道:“母親,現在無暇談論此事,我還有要事,就不送您了。”
聞言,萬心蓉面色一僵,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眸光蘊着怒氣,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說出這番話來,就為了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她別開臉冷哼一聲,“這是什麽話,母親這是關心你。”
沈翼扯開淡淡的弧度,笑道:“嗯,知道了。”他回得很敷衍,實在不想繼續說下來。
他從凳子上起身,理理自己的衣裳,冷靜又淡漠道:“我先進宮。”
萬心蓉啓着唇,欲言又止,看着他堅定地背影将話咽了回去。
陛下時日無多,禦醫說就是這幾日了,所以皇宮內外都關注着,兩位皇子和個宮妃嫔都在殿內候着。
雖說陛下那日回光時寫了遺诏,也賜了婚,擺明是傳位于二皇子,可這龍椅畢竟沒坐上去,任何變數都有可能,還是要小心行事。
沈翼趕到皇宮時,在殿外便聽見狼嚎的哭聲,聲聲地凄厲,殿外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他已知曉,陛下駕崩了。
他的心一沉,腳步加快進了殿內,看見了跪在龍床旁的二皇子以及萬貴妃。沈翼環顧一圈,随即跟着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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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皇後起身道:“陛下喪葬交由禮部,二皇子和三皇子也要勞累些了。”
“是。”
沈翼擡眸,看了眼三皇子,目光下沉,眼下陛下下葬之事要緊,三皇子暫不會動手,可這過後,就不好說了。
帝王喪葬繁瑣,等到下葬已是一月之後,接下來就是新帝登基事宜,只是在宣讀遺诏時,一對兵馬圍住了皇城。
為首的便是三皇子和傅将軍,黑色铠甲,銀色刀劍,将他們包圍。三皇子滿臉殺氣,是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李慎眯着眸子,嚴肅鄭重地問:“三弟,這是何意?”他背在身後的手勾勾,身後人了然,趁着不注意,偷偷走了。
“皇兄,成王敗寇,今日對不住了。”
意思明顯不過,他要當皇帝。
文武百官震驚,可他們看向帶刀的士兵時,卻不敢言語一聲,膽小的更是縮到最邊上去。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先帝的兒子,誰當都一樣。
只有個別膽大的厲聲呵斥,譴責三皇子的違逆行為。
三皇子聽得臉色鐵青,唰的一聲,掏出長劍,指向他們,“少廢話,今日擋我者死。”
“三弟,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可想好了?”
李慎同沈翼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點頭示意,兩人眼底信心十足,根本不把眼前的危機放在眼裏。
此刻他們被圍住,還說出這番話,在三皇子眼裏,不過是最後掙紮罷了,他就像看戲似的笑了笑。
然後擡擡手,吩咐身後的将士們,“誰要是反抗,殺無赦。”
“是。”
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在整個皇城,他們仿佛看到勝利就在眼前,等着新皇登基,他們也好加官進爵,光宗耀祖。
可惜,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他們剛拔出手裏的劍,就有士兵匆匆連滾帶爬的來報:“三殿下,宮外,殺進來了。”
“不是關好宮門了?”
“是郡主。”
三皇子巡視一圈,果然沒看見方淑怡和她那個護衛的身影,看來就是他們壞事了。他氣得大吼:“成敗在此一舉,給我殺。”
“沖啊!”
威嚴雄偉的皇宮亂作一團,各跑各的,只想逃命。
雖然形勢嚴峻,可沈翼絲毫不慌,因為眨眼的功夫,方淑怡就帶着李老将軍來了。三皇子瞬間大亂,不知所措。
直到一把劍抵在他脖頸,他才知,一切不過是虛幻,李慎他們早有準備。而他,只是籠中鳥,只等着他自己撞上來。
“皇兄,皇兄,我錯了,求你放過我。”
李慎合上眼,一臉堅定道:“押下去。”
他說的對,成王敗寇,他沒理由放過。
新帝登基,花了半月時間處理了三皇子的黨羽,一個沒放過,包括方府的人,當然除了方淑怡。
等京城一切安穩,又過了一個月。
此時已是深秋,衣裳厚重些,可是沈翼下馬的動作一如既往的利落。
他回頭,看向前來送行的蘇嚴和方淑怡,淺笑道:“天涼,早些回吧。”
“你走的幹脆,任憑侯爺和夫人哭鬧也不肯留下,陛下威脅也沒用,看來你是鐵了心了。”蘇嚴看似調侃,實則羨慕。
能抛下京城的一切,真不知那窮鄉僻壤有什麽好?若有機會,他也去看看。
沈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接着看向方淑怡,眉眼帶笑,神情輕松,緩緩道:“郡主,你我婚約作廢,以後各不相幹。”
說到此事方淑怡來了精神,心情舒暢,“哎呀,該解決人解決了,事也了了,真是爽。”
想當初她捉弄沈翼,将他迷倒放在船上,沒想是她父親派人去殺他,弄得沈翼失蹤,而她也被先帝和太後懲罰。現在好了,他跟那個賤人一起下地獄了,別提多爽。
方淑怡現在舒心得很,再沒人跟她作對了,“世子,保重。”
其實他們都知道,沈翼此去,怕是要許久才回來。
“保重。”
千言萬語,總歸到了分別的時候。
沈翼上馬,最後看了他們一眼,随即眸光一凝,揮着馬鞭,馬兒狂奔不止,徑直朝前跑。
方淑怡望着他的背影,不解的問:“他怎麽不坐馬車?那多舒服。”
“心急呗,馬跑得快,一個月的路程,半個月就能到。”
“哦。”
院子的石榴樹光禿禿的,只剩零星的樹葉,但是樹上的石榴碩大,瞧着豐潤多汁,肯定很甜。
回來已有兩個多月,就快入冬,孟采也得準備起來,免得冬日寒冷,沒有炭火和吃食。
她和張阿樹在院中忙碌不止,過了好一會才停下來歇會。
“這些真不要了,當柴燒多浪費。”
孟采抿唇,眼睛骨碌碌的轉着,在打什麽主意,半響,她嘆息聲,無所謂的說道:“沒事,買個新的。”
張阿樹眼睛一亮,開心的笑了起來,“對呀,反正有銀票,我說,你拿銀票算是拿對了。”
想當初沈翼買的衣裳首飾都沒要,只拿了兩張銀票,沒想到派上用場了。
“不拿的話,哪有銀子還給朱公子。”
回來這些日子,心裏的煩悶總算消散了些,早起她就如往日那般去賣豆腐,閑下來就做針線活,日子也充實。
只是難免會被人問起他的事,每次她都笑而不語。漸漸地,左鄰右舍也看出了什麽不再追問,轉而去問張阿樹了。
起先他還打着哈哈過去,後來實在瞞不過去,他便随口捏造個借口。
張阿樹心虛地瞥了她一眼,張張唇想說話,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他拍拍手上的灰,起身道:“我先走了,縣令大人升了,還有好些事呢,我得過去。”
“行,走吧。”
朱縣令升知府了,這事整個縣城都知道,大街上都在猜測新來的縣令是誰。孟采出門時聽了一耳朵,不過她不在意,反正跟她沒關系。
張阿樹一走,她便拎着菜籃子去菜地,摘些青菜回來晚上吃。
“青青啊。”
泥土黏腳,才走了兩步,她就一腳的泥。孟采蹲下身,稍稍清理下,剛站起來,就聽見隔壁二伯喊她。
然後焦急的跑過來,看着他豪邁顫巍地步子,孟采真是擔心。
“二伯,你可當心點。”摔倒了,她背不回去呀。
“哎呀,青青呀。”二伯到跟前,一臉惋惜地注視她。
目光裏遺憾、心疼,最後轉變成同情,二伯嘆息聲,語重心長道:“真是可惜,你也別難過,你還年輕也漂亮,要是二伯有認識的公子呀,一定介紹給你。”
“二伯,什麽意思?”
孟采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
二伯見她強裝鎮定,又道:“寡婦也沒事,二伯認識的人多,以後肯定能嫁個好的。”
“啊?”
她抽抽嘴角,顯然對寡婦一詞很驚訝,“聽,聽誰說的?”
“阿樹呀,他說孟冬死了。”
她就知道是張阿樹說的,除了他沒別人。孟采尴尬笑着,不去反駁,其實也對,以後沒有孟冬,可不就是死了。
孟采點點頭,抿唇別開臉,而後又聽見二伯道:“你別難過,有合适的,二伯立馬告訴你。”
“呵呵。”
她沒應聲,二伯就當她答應了,笑嘻嘻的走了。
孟采站在田埂上,哭笑不得,等張阿樹來了她定要好好問問他,怎麽不找個好點的借口。
後來一下午的功夫,孟采成寡婦的事,整個村子都知道了,都為她惋惜。看見她一個人拎着菜籃子,對着她直嘆氣,好好的閨女,咋就成寡婦了?
次日張阿樹來了,孟采可算逮着機會問他,“你怎麽到處說我是寡婦?”
“我沒說,我就說孟冬死了。”
她嘀咕一句,道:“不如說和離了。”
張阿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麽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