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桑青時起身敲了敲那大貓頭,表情複雜地問唐遠:“你穿着這個幹什麽呢?”
“這是我工作服呀。” 唐遠把爪子裏的托盤舉了舉,“店長說有人來找我,還點了杯冰美式,我就正好拿來了。”
說完貓頭一歪,又問:“你怎麽會來這兒?”
桑青時從貓爪子裏接過咖啡,“有點工作,剛好需要杯咖啡。”
大貓 “哦” 了聲,瞅了眼一旁桑青時的手提電腦,指着臨窗的一個位置說:“你坐那邊吧,那下面有插電的地方。”
“行。” 桑青時沒拒絕,他本來坐哪裏都一樣。
“我幫你拿過去。” 唐遠見桑青時一手大衣一手咖啡,兩只貓爪主動夾起電腦包,朝那邊桌子移動笨重的身體,又想幫忙,又怕給人家摔了,非常地小心翼翼。
“謝謝,你去工作吧。” 桑青時不想占用唐遠的上班時間。
“那我走咯!” 唐遠朝桑青時亮出粉紅色的掌心,擺擺手一搖一晃地出了門,留給桑青時一個毛絨絨垂着尾巴的圓潤背影。
桑青時的座位剛好能看見唐遠工作的樣子。
他提着籃子站在店門口朝每位路過的人招手,幫進來光顧的客人開門,給消費了的客人兌換棒棒糖,小票接過就直接塞進肚子上的大口袋裏,整只貓忙得團團轉。身後那條絨毛大尾巴也随着他的動作一甩一甩,活像是條真的白貓尾。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唐遠朝這邊回了下頭,桑青時移開目光,打開電腦調出了後面幾天的行程表核對。
唐遠又兌空了一籃子棒棒糖,從肚皮的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剛好快到午休時間,透過玻璃見桑青時還在埋頭工作,竟有種有人陪着上班的小确幸。他興沖沖推門進去,礙于衣服太重只能慢騰騰地往桑青時那邊挪。
桑青時在審幾份月度報表,間或擡頭朝窗外看一眼。這一眼沒見着唐遠,偏頭發現那只大白貓正左搖右擺地朝自己過來。
又滑稽又有趣,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唐遠的聲音困在貓腦袋裏,有點哝哝不清,“桑先生你還在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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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桑青時到現在沒弄清唐遠自己的眼睛在哪裏,是怎麽看東西的,索性兩手提着貓耳朵一拎,唐遠那張和大貓鮮明對比的小瓜子臉露了出來。
被悶得面頰潮紅,鼻尖兒水潤,頭發已經談不上還有發型可言,額角的碎毛還濕乎乎地打着绺兒。但意外地沒有一般男人流汗時那種鹹臭味,反而聞着像他昨天塞給自己嘗的曲奇餅幹。
世界一下清新通透,唐遠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揚臉對桑青時說:“桑先生你還沒吃飯吧,嘗嘗我們店的員工餐怎麽樣,我請客。”
桑青時已經忘了午飯這回事,被唐遠提醒才想起來。對着那雙晶亮的眼睛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幫我點份和你一樣的就行。”
“嗯,好!”
唐遠眯着眼點頭,笑容純良得不得了,讓桑青時有一瞬的出神。
而後又聽見他說:“你能幫我拿一會兒頭嗎?”
桑青時擎着手裏的貓腦袋,無奈地比了個 OK 的手勢。
所謂員工餐其實就是店裏賣的簡餐的加量版,食材新鮮還管飽,價格又連一半都不到,是每次唐遠來這打工最大的動力。
唐遠叫了兩份意面,配了兩杯鮮榨玉米汁,還另外點了一份蜜汁雞翅和一份芝士焗蝦球,都是店裏有口皆碑的招牌菜。他知道桑青時這種有錢人什麽好東西都吃過,很識相地不敢吹捧,端上桌就老老實實悶頭扒飯。
桑青時覺得看唐遠吃東西是一件很解壓的事。這孩子一不挑食,二不翻菜,三不吧唧嘴,但就是看着吃飯特別香。
“請我吃頓飯,你這一天的貓就白當了吧。” 他心情不錯,難得主動和人說笑。
“沒那麽誇張。” 唐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又半掩着嘴小聲說:“這家店生意好,老板給的薪水可不低。”
桑青時不以為然,甚至表情帶了點不屑,“我怎麽覺得這老板腦子不精明。”
唐遠不解地眨了眨眼。
“請這麽可愛的店員來,結果讓蒙着腦袋上班。”
唐遠的臉一下子紅成了筷子上的蝦球。
他天生長了一張娃娃臉,從小到大常被人誇可愛。不知怎麽,被桑青時一誇就特別難為情。
說溜了嘴的人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低頭繼續用餐。
午休時間過去,打工的人戴上幾斤重的貓腦袋繼續為二十八元送棒棒糖的促銷任務奮鬥,消磨時間的人對着電腦每一眼過的都是百萬千萬的生意。同樣時間,同樣地點,階級分明,層次分明。
唐遠卻有了一種,和桑青時成為朋友的錯覺。
整整在咖啡廳坐了一個下午,今天該處理不該處理的工作都處理完了,手提電腦都開始微微發燙。桑青時揉了揉眉心,又點了一杯咖啡解乏,靠坐着朝天色漸暗的窗外望去。
每一次視線都精準落在那只甩着尾巴的大白貓上。
還真是醒目。
室外氣溫越來越低,唐遠的公仔服只是看着厚,材質并不保暖,裏面又塞不下大衣,最後半個小時根本就是哆嗦着挨過來的。
下班時間一到,他半秒沒耽擱,拎着籃子扶着腦袋就往店裏沖,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瞥眼瞧見窗邊的桑青時正神情自若地喝咖啡。唐遠要不是見他一直對着電腦工作,都快以為他是專程陪自己上班來了。
咖啡廳營業到淩晨,唐遠不知道桑青時要呆到幾點,想着換好衣服臨走再去跟他打招呼。
厚重的公仔服穿了一天,悶是一回事,更難受的是沉,墜得唐遠全身疲憊。尤其那個幾斤重的腦袋,壓得唐遠兩個肩膀又疼又麻,胳膊都擡不起來了,換了幾個角度都只能把拉鏈拉下一半。
他從休息室探出個頭,等着向外求援。可那唯一的男同事不知忙什麽去了,半天都沒從這邊過。
唐遠忽地想起桑青時也在店裏。今天桑青時沒罵他,應該會願意幫他這個小忙的。
他翻出手機,透過貓爪子漏的縫兒費力地給桑青時發了個短信:桑先生,您能來員工休息室幫幫我嗎?
桑青時回得很快:怎麽了?哪一間是休息室?
唐遠打字發送:正對廁所的左數第一間。
桑青時回複:我現在過來。
唐遠又發了一句過去:我衣服脫不下來了。
桑青時沒有回。
片刻後,桑青時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唐遠窘然地朝他招了招手,把他叫進了休息室。
“桑先生,你能幫我拉一下後面的拉鏈嗎?我使不上力氣。” 他擡手比了一個吃力的動作,意思是他真的夠不着。
桑青時回手關上門,言簡意赅:“轉過去。”
唐遠規規矩矩地擺給桑青時一個立正的背影,已經拉開的半個拉鏈敞開着,露出光潔的後脖頸,和一角純白色的 T 恤。T 恤後領處也印着一只貓,和唐遠的公仔服,店裏的諸多裝飾一致,應該是這家咖啡廳的 Logo。
桑青時只伸了一只手,觸上那枚拉鏈向下一拽,可位置絲毫沒動。
唐遠的身子跟着墜了墜,偏頭問:“好了嗎?”
“沒有。” 桑青時走近一步定睛察看,“你等等,拉鏈卡住了。”
“哦。” 唐遠直回了身子。
桑青時擡起另一只胳膊,又走近了些,離唐遠只有半臂之距,兩只手去松動拉鏈。
他比唐遠高,嘴唇平于唐遠的發頂,動作間視線不可避免地沿着唐遠的背脊向下,蜿蜒至那條堪堪碰上了自己褲腿的白貓尾。
鏈頭夾住的布料被解救出來,桑青時手上動作一下順暢,捏着那枚鐵片竟不知該用什麽樣的力度繼續向下。
心底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拆禮物是什麽感覺,現在就是什麽感覺。
衣料向兩邊舒展,破開一寸一寸,停在腰間。唐遠感受到涼意,清瘦的肩胛骨微動了動。
男人的起心動念很直觀,唐遠轉過身,還沒及道謝,一眼就落在了那上面。
不是他故意要往那看,實在是太壯觀太顯眼。
唐遠尴尬地眼睛不知該往哪邊移,頭也不知該往哪邊扭,越是想裝沒看見越是欲蓋彌彰。
“我喝咖啡會有點興奮,你別在意。” 桑青時主動打破這難言的氣氛。
唐遠沒聽出他語氣有任何的不自在,倒顯得是自己龌龊了。不就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嘛,他自己也是個男人啊。而且他又不是沒住過宿舍,哪個室友早上起來不支棱個半天。
他故作輕松,三下兩下把笨重的公仔服脫了,“沒什麽的,男人嘛,我韭菜吃多了也會這樣。”
桑青時沒接話,擡腕看了看表,“我差不多該走了,你換好衣服早點下班。”
唐遠正要套自己的衣服,見桑青時走得很急,趕在他關下門前忙說了句:“桑先生您開車慢點。”
沒有見着門外的桑青時陰沉着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