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倒想得通透。”喬白看着床上垂眸看書的少年許久才收回目光,夾起一只大蝦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像是在透過蝦子彎起的圓孔看什麽一般,半晌苦笑一聲,喃喃自語,聲音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到,“怪不得你是男主呢。”
“你說什麽?”
“沒什麽,這蝦子我快吃完了,你到底吃不吃?!”
“你自己吃吧。”
“切。”
……
永遠不要覺得你的想法就是對方的想法,不要打着對對方好的名義去做一些傷害對方的事情。在不确定對方的态度之前,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
聞珩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像是能預知到未來能發生什麽事情一樣。剛剛還在發熱發光的太陽,此時此刻卻被烏雲緊緊地包裹住,讓人光是看着,就有些喘不過氣。
剛剛坐上車的母子二人,電話鈴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了一眼,汽車啓動,一個甩尾便消失在醫院門口。
“現在情況怎麽樣?”曲慕白緊趕慢趕跑到手術室前,喘着粗氣,看向手術室的眼神中充滿了擔心。
“還不知道,突發性腦溢血……”曲父剩下的話沒說,不過在座的人都清楚,老爺子的情況只能說時兇多吉少,想好好從手術臺上下來……懸。
曲大伯到現在還聯系不上,公司都沒來得及去的曲父此時眉頭緊鎖,如同釘子一般站在手術室門口,曲慕白靠在一旁的牆上,和曲父一樣,靜靜等待手術的結束。
然而,事情總不會那麽地盡人意。
原本象征着希望的綠燈并沒有像所有人希望的那樣亮起,看着手術室門上徹底熄滅的燈光,曲父眼中最後的一絲火光也被徹底澆滅,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力氣一樣,他邁向手術室的腿突然一軟,要不是曲慕白及時攙扶住他,人可能就直接跪在了手術室前。
“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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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嘆了口氣,不過事情已經無力回天,活着的人還是要收拾收拾心情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看着急急忙忙剛剛趕過來的大伯,曲慕白抿了抿嘴唇,攙扶着自家父親,站在一旁沉默着,偶爾望向走廊盡頭的眼神,依舊是那麽的難以置信。
老爺子突然去世,讓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一直處理喪事的曲慕白送走今晚最後一位前來吊唁的客人,這才能好好坐下來喘口氣,等在一旁的陸之明将背在身後的背包遞給他,
“怕你很久都不能回家,這裏邊簡單裝了幾件換洗的衣物,都是新的。”他邊說邊從裏面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曲慕白,“這裏邊裝了點簡單的醫用品,眼藥水,膏藥什麽的,你有空用一點兒,別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
“嗯……”曲慕白閉着眼睛揉着太陽穴,長舒一口氣之後睜開眼,“謝謝。”
“你跟我客氣什麽。”陸之明錘了他一下,拿起桌子上的熱水壺給曲慕白倒了一杯水,猶豫了一下開口,”我聽說……你跟聞珩的事情被你媽知道了?”
“嗯……”
“那你準備怎麽辦?”陸之明托着下巴,指尖在桌子上無意思敲擊着,“你這邊忙的不可開交,那家夥也幫不上你一點兒忙,再者說你可是你家裏唯一的獨苗苗,你覺得你爸媽會同意嗎?”
“……”曲慕白有點頭疼,這幾天從未舒展過的眉心再度皺緊,“孩子可以領養,我們家也用不着聯姻,爸媽也沒管過我,聽話,溫柔,識大體,除了性別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其他聞珩完美符合。”
……然而就性別這項被你爸媽卡得死死的。
陸之明默默吐槽了一句。
不過看曲慕白心意已決,也沒再說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做兄弟的怎麽都支持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直接說,我陸之明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多了吧你。”曲慕白笑了笑,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守在這兒就行了。”
“那行,有什麽事打電話啊。”
“好。”
……
等到陸之明的腳步徹底消失,整個大堂裏就剩下曲慕白一個人了,周圍的一切安靜極了,他慢慢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只能聽到秒針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他突然感覺無比的疲憊。
白天在老爺子的靈堂內,自家父親還和大伯争吵了一番,昔日同吃同住的兄弟為了遺産能在親生父親的靈堂吵起來,如果不是律師将那份遺産分配的公證拿出來,這争執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說來也可笑,明明一開始都是一家人,怎麽随着時間的流逝,就變成了許久也不會走動的親戚。
人生,還真是令人難以捉摸,有的人來了又走了,有的人走了又來了。
曲慕白長舒了一口氣,慢慢從椅子上起身,揉着太陽穴朝着外面走去,想抽根煙,更多的是想透透氣。
“噌”的一聲,藍白色的火焰升起,曲慕白将煙點燃,深吸了一口之後慢慢吐出,煙霧缭繞之間才覺得自己算是活過來了,大概是淩晨的緣故,周圍寂靜極了,天上還飄着若有若無的雪花,曲慕白看着遠處的黑暗發呆,随意轉頭的瞬間卻發現街道斜對面不遠處的路燈下站着一個裹着長款羽絨服的人,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但他還是一眼能夠認出來,那人就是聞珩。
巨大的驚喜像煙花一般在內心綻放,一時間,曲慕白像是被幸福沖昏了頭腦,連手中馬上要燃到頭的香煙都顧不上,随手一扔就朝着聞珩飛奔而去。
而路燈下的那人也向他快步走來,一個熊抱,曲慕白就如同考拉一樣挂在聞珩身上,
“你怎麽來了?”
“我晚上睡不着,想下來散散步,順便看看你。”聞珩牢牢抱着他,眼裏滿是掩飾不住的溫柔。
切,散步能散到二十公裏以外嗎?鬼才信……
不過,聞珩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他是真的,真的很開心。
幸福地眯了眯眼睛,曲慕白将自己的臉頰埋在聞珩的脖子處,自己那顆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抱了一會兒,直到聞珩拍了拍他的屁,股,
“差不多得了,下來吧。”
“……你懂不懂什麽叫浪漫。”曲慕白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從聞珩身上滑下來。
“浪漫也要看實際情況,你老公我剛大病初愈,能堅持這麽久就不錯了。”聞珩活動了兩下手臂。落在曲慕白眼裏,讓他忍不住撇撇嘴,
“行吧,你弱你有理。”
“這不是誰弱誰有理的問題。”
聞珩還想辯解兩句,奈何曲慕白不給他機會,徑直擡頭看向天上飄飄忽忽的雪花,沒想到這麽快就冬天了,他感慨着,一陣冷風吹過,他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
本來想着出來抽根煙透會兒氣就回去,曲慕白穿着黑西裝就出來了,完全沒想過拿一下旁邊架子上挂着的大衣,沒成想聞珩會過來,兩人在戶外站這麽一會兒,還确實挺冷的。
“冷了吧。”旁邊的傻子還在不知死活的挑釁。
曲慕白撇了他一眼,穿的像個企鵝一樣,剛想說進屋的時候,就看到某個剛剛大病初愈的人解開為他抵禦寒意的羽絨服,沖他展開懷抱,入眼之處盡是一派溫柔,
“快進來,我給你暖暖。”
他略微低頭,将人攬入懷中,昏黃的路燈下,只讓人感覺暖意瞬間充滿整個身體,他低頭親了親曲慕白的額頭,
“還冷嗎?”
“……不冷了。”曲慕白笑着搖頭,将下巴放在聞珩肩膀上,雙手緊緊摟住聞珩的腰,
“一點兒都不冷了。”
聞珩緊了緊摟着曲慕白的手臂,歪頭在他臉頰上留下輕輕的一吻,“這幾天辛苦了。”
感覺這幾日沒見,人都瘦了不少,
“餓不餓,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餓。”曲慕白搖頭,“再說大半夜的哪有什麽飯店關門。”
“沒有便利店什麽的嗎?”聞珩四處看了看,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
“大哥,麻煩你想想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開在殡儀館旁邊,是嫌自己家生意不夠火嗎?
“行吧。”
聞珩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涼意直接從鼻腔處涼到了肺裏,顧及到曲慕白穿的少,帶着人進了有暖氣的屋子裏,順便把剛剛曲慕白不小心丢到地上的煙頭撿起,動作行雲流水,簡直讓人挑不出錯誤。
可能因為需要跪拜的緣故,殡儀館的地板上全部都鋪上了一層軟墊,踩在上面軟軟的,聞珩坐在上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簡單明了,“來。”
曲慕白哭笑不得,不過也沒拒絕,湊過去躺在軟榻上,用聞珩的大腿當枕頭,這幾日來來回回異常忙碌,驟然這麽放松下來,特別是聞珩還在慢慢幫他按摩腦部,不知不覺中,曲慕白和聞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迷迷糊糊地就進入了夢鄉。聞珩垂眸看着他,黑色的頭發軟趴趴的,随着曲慕白的動作散落在額前,閉着眼睛乖乖巧巧的樣子,全然不見平時高傲冷漠的樣子。聞珩輕輕脫下身上的羽絨服蓋在他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聞珩的動作,曲慕白皺着眉頭動了動。
堅持将睡着的人蓋好,聞珩輕輕拍着曲慕白的背部,像是哄小孩一樣,讓人睡得更香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