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6)
煙眼裏,皇上始終深不可測,所有行事必當有背後的目的。
看着這蕭瑟的樹林,他對今日葉紫煙會怎麽樣并無把握。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心中一喜,猛地轉身,卻看見來的不是葉紫煙,而是韓乘風。
他的心沉了下去,葉紫煙不來,就已經證明了她的态度,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會随自己去西岳的。
“怎麽是你?”燕無雙冷冷地看着韓乘風。
“燕無雙,你不用等了,郡主不會來了!”韓乘風對燕無雙亦沒有什麽好感,連虛禮都懶得做。
“我要親自見到她,我要她親口對我說!”燕無雙不信,葉紫煙畢竟是對皇上有愧疚之心的,要不然上次在東翰邊城的時候就不會讓自己替她向皇上說“對不起”了!葉紫煙既然這樣說,一定不忍心讓皇上做出這種違背民心的事情。
韓乘風眼裏閃過一絲譏諷,“郡主是不會見你的,你不用妄想了!”
“妄想不妄想是我的事,韓乘風,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燕無雙提醒道,自己是異國王爺,而韓乘風只是一個将軍。
“謝謝提醒,不過我今日就是受郡主所托!”韓乘風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這個就是郡主給你的!”
雖然不知道郡主寫了些什麽,但是郡主既然不來,自然就不會如這燕無雙所願。
燕無雙接過信,打開了看,臉色微變,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韓乘風很想知道郡主到底寫了什麽,但是看燕無雙這個樣子,就知道郡主是拒絕了他。
當即冷笑道:“燕無雙,我的信已經帶到,任務已經完成,告辭!”
韓乘風離去之後,只留下燕無雙一個人呆在原地。
葉紫煙竟如此決絕?為何?難道她還是懷疑這是皇上和自己設計的圈套,只為騙她去西岳嗎?
葉紫煙在信上說,若燕南天執意如此,她也會奉陪!但是她絕不會私下随自己去西岳面見燕南天!
苦笑一聲,什麽叫愛情,就是對的時候遇上了對的人,什麽叫孽情,就是不對的時候遇上了對的人,數年之前的一個夜晚,皇上竟在那個夜晚對葉紫煙情根深種,這麽多年也一直對她念念不忘,要是沒有那個夜晚該有多好!
四十九 處置
坤寧宮。舒殢殩獍
上座的皇後滿臉怒容,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下方戰戰兢兢的兩人。
半晌,從牙縫裏面擠出幾個字,“一群廢物!”
跪下在面的張太醫和史致遠不敢擡頭,道:“請皇後降罪!”
皇後不屑的看了眼史致遠,恨鐵不成鋼,在衆多大內侍衛眼前,竟能讓人跑了?
不惜動用禦林軍,全城搜索,連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只是抓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回來,還鬧得京城人心惶惶!
今日一早朝,參禦林軍統領的奏折就送上了一大堆,那些朝臣不敢對自己怎麽樣,都是些老狐貍,奏折中只是歷數史家以前的過失,連以前西岳入侵,史家用人不當,導致兵敗如山倒的陳年舊事都拿出來說了,卻閉口不談昨夜史致遠帶兵搜他們府邸的事情,史致遠畢竟是奉皇後懿旨全城搜索刺客,沒人敢說這件事,卻可以說以前的事。
皇後亦是老狐貍,豈會不知這些朝臣在借題發揮?昨夜史致遠仗着有自己懿旨在手,急于抓住刺客,必定行動魯莽,态度強硬,把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全都得罪光了。
聽說還在平南王府大鬧了一場,得罪了平南王和葉郡主,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皇後氣得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倒地上,下面的兩人吓的更加戰戰兢兢。
“史致遠,你可知罪?”皇後柔柔的聲音,卻聽得人後背發涼!
寧宮出縫容。“微臣知罪,請皇後責罰!”終于再一次明白過來,為何昨晚進別的朝臣家的時候,雖說最後都讓自己搜了,但多多少少都沒有那麽爽快,要說最讓自己等人暢通無阻的進入的,就是朝臣中位階最高的平南王的府邸了,葉明鹄這一次坐收漁人之利,他不需要出手,就有衆多的人要收拾自己了。
他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
“責罰?”皇後不屑地冷哼一聲。“你這個蠢才!”
“是,皇後娘娘教訓得是,微臣知罪!”把整個京城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卻沒有抓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你聽着,本宮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盡快查出昨晚潛入皇宮的人到底是誰和來宮中的目的。”皇後故意停頓了下,“記住,本宮要的是鐵證如山!”
“微臣明白,微臣叩謝娘娘天恩!”史致遠感激涕零,現在要是皇後不保他,他一定會死的很慘。
“如果再辦砸了,你和你們全家就等着抄家流放吧!”皇後警告道。
“微臣遵命!”史致遠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濕了。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史致遠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張太醫!”皇後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臣在!”張太醫在宮中服侍多年,自然知道昨夜的事情後果有多嚴重,他是皇上的主治禦醫,昨夜他竟然被人弄暈,讓個冒牌貨混了進去,事關皇上龍體,整件事情他亦參與其中。
皇後娘娘的手段他也早就見識過,要不然如何能在這暗湧洶動的後宮穩坐皇後寶座這麽多年?
皇後卻不再看他一眼,塗滿丹寇的修長指甲輕輕敲打在名貴的茶桌上面,雖是輕聲,卻如同一點點地敲打在張太醫的心上。
他的額頭溢出了細細的汗珠,雖是寒冬。
“那你說本宮要如何處置你呢?”皇後問的似有些漫不經心。
“老臣知罪,任憑娘娘處置!”在皇家多年,他怎會不知道,皇後要幹什麽?現在自己被人盯上了,出現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皇後的計劃不容許出現一絲的閃失,當然是寧可錯殺了自己,也不能容許再有一絲的意外,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利用價值已完,皇後不再需要自己了,殺人滅口,在宮中見的太多了,只是想不到,這種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最終也會落到自己這種在宮中沉浮多年的老臣身上。
他一向為人正直,不屑朝中争鬥,當時要不是皇後用他家人性命威脅他,他豈能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自己為皇家鞠躬盡瘁一生,自己可以不怕死,但是卻不能不顧自己家中的妻兒,忍痛答應了皇後,只得心中暗暗祈禱此事永不為人知,卷入皇權争鬥的人,沒有一個能幸免。
沒想到,這麽快報應就來了,現在也已明白,就算自己不被人盯上,事情平息之後,皇後還是不會放過自己,這種皇室秘幸豈能讓別人知道?最終還是逃不過一死。
“老臣只求娘娘垂憐,放過老臣的家眷,老臣感激涕零!”他滴下兩行老淚。
“你放心吧,本宮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臣謝娘娘天恩!”他重重叩頭。
“來人!”皇後的聲音這個時候像是催命符。
一個端着酒杯的宮女走了進來,走到張太醫的身邊,“張太醫請!”
張太醫顫顫巍巍地端過酒杯,老淚縱橫,“臣謝娘娘賜酒!”
笑着一飲而盡,片刻之後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面部抽搐,一會就不動了。
馬上就有人進來将張太醫的屍體拖了出去!
“國舅爺到!”外面內侍通傳的聲音傳進來。
一身華服的寧國舅走了進來,“臣弟參見皇後娘娘!”
“平身吧!”皇後懶懶道。
皇後擺擺手,所有的人都退下了。
寧國舅坐在皇後的旁邊,沒心情品茶,急道:“娘娘看昨晚的事是誰幹的?”
皇後斜瞥了他一眼,愠怒道:“還能是誰幹的?”
寧國舅道:“娘娘的意思是他幹的?”
“這麽明顯的事,還能有誰?這次居然又讓這個小子跑了?”皇後的怒氣又升了上來。“可氣的是那個沒用的史致遠,搞這麽大動靜,把人都得罪光了,也沒抓住人!”
“姐姐切勿動氣!”當今皇後是寧國舅的姐姐,寧氏,是皇後的娘家,也是東翰勢力強大的外戚。
“姐姐,他們既然已經起了疑心,現在已經有所動作,臣弟看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寧國舅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皇後緊緊地凝視寧國舅,“你的意思是?”
“姐姐,夜長夢多!”寧國舅一字一頓。
“你以為本宮不想嗎?”皇後嘆了一口氣,“只是朝中還有好幾股不明勢力,本宮還是擔心!”
“姐姐最擔心的是平南王吧?”寧國舅一語中的。
“不錯,這個葉明鹄實在是本宮最大的障礙,他既不偏向本宮,也不偏向那個小子,本宮實在是有些摸不透!”
寧國舅也陷入了沉思,葉明鹄,平南王,勢力龐大,卻始終态度不明,似雲裏霧裏,既不是他們這一派的,也不是那個小子一派的,要說,只能說是朝中勢力最大的第三方勢力。
為了拉攏葉明鹄,皇後暗示要給葉明鹄賜婚,将自己族中女兒嫁與葉明鹄做側妃,堂堂皇後侄女給葉明鹄做側妃,按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皇家恩寵,誰知,葉明鹄竟以父喪服孝為由,懇請将此事押後。
葉明鹄的理由名正言順,他們也不能不顧葉明鹄的心意,畢竟他們最終的目的是拉攏葉明鹄,只要能得到葉明鹄的支持,那個小子便再無勝算。
跑到什麽邺圖城去?以退為進,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寧氏。
“這個葉明鹄的确是本宮最擔心的人!”皇後狠狠道。
“姐姐,殿下不是要娶平南郡主嗎?”難道這樣也不能籠絡葉明鹄?
皇後白了他一眼:“皇兒不是已經娶了葉家二小姐嗎?”
寧國舅明白了,葉明鹄和別人不同,妹妹嫁給你是一回事,和你是不是政治盟友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太子正妃是葉紫萱,葉家還不是多年都不偏不倚,誰也不偏袒?
“可是,聽說這葉明鹄對平南郡主畢竟不一樣!”寧國舅提醒道。葉明鹄對這個親妹妹極其寵愛,或許和葉紫萱不太一樣。15401183
“那又怎麽樣?是平南郡主一個女人重要,還是他葉氏重要?更何況,皇兒能不能順利娶到平南郡主還是回事呢?”
再說了,這都這是皇兒的一廂情願,現在是拉攏葉明鹄的關鍵時刻,要是葉明鹄執意不肯嫁妹妹,他們也不能強行賜婚。
“這葉明鹄就是本宮心中的刺!”
“姐姐,既然是刺,何不想辦法拔去?”寧國舅突然道。既然這個葉明鹄是個未知的危險因素,何不直接拔去,以策萬全?
皇後眼睛一暗,“葉明鹄經營多年,在軍中威望極高,就是皇上也忌憚他三分,那是那麽容易拔去的?”
寧國舅卻笑道:“姐姐,人的眼睛盯着一處,就容易忽略了別處!”
皇後眼眸一亮,“你是說?”12Cyb。
寧國舅自信一笑:“不錯,動不了葉明鹄,不代表動不了別人,臣弟就不信,葉家軍是鐵板一塊,無懈可擊?”
皇後苦思良久,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寧國舅道:“姐姐,不能再拖了,他們已經起了疑心,夜長夢多啊!必須速戰速決!”他再次提醒道。
緊緊地盯着弟弟,“你有幾分把握?”
“事關殿下登基大事,臣弟豈敢魯莽?此事必須萬無一失!”
五十 天下英雄出我輩
五十 天下英雄出我輩
“你記住,此事不得出半點差錯,葉明鹄不是好對付的!”萬一拔刺不成,逼反了葉明鹄,把他逼到那個小子那邊去了,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得不償失!
“姐姐放心,臣弟這就去籌謀!”他怎會不知,這件事事關重大,自己的命運,家族的命運,就全在生死一線間,本身就是在走細線,孤注一擲,大家都是沒有退路的人。舒殢殩獍皇權争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寧國舅走後,皇後還是坐在華貴的鳳椅上面,靜靜地喝着茶。
真的要走這一步嗎?說不擔心是假的。
葉明鹄,你別怪本宮,是你自己不識擡舉,不肯站在本宮這一邊,你想做牆頭草,沒那麽容易。
本宮該做的都做了,你還是遲遲不肯歸順本宮,順本宮者昌,逆本宮者亡,這條路是自己選的!
那個小子以為跑到邺圖城,就可以消除本宮的戒心?嘲諷一笑,你太小看本宮了。
現在居然又搞出什麽大動靜,本宮是沒有真憑實據可以把你怎麽樣,但是,只要皇兒順利登基,本宮不需要什麽證據,也有你好看的。
想到皇兒,皇後眼裏又閃過一絲憂色,皇兒雖然天資聰慧,有帝王之才,但是論起手段,始終不及那個小子淩厲,皇兒有時候過于優柔寡斷,要不是有自己這個母後在背後替他籌謀一切,他未必鬥得過那個小子!記住就子錯。12Cyb。
他的命還真大,這麽多次血腥的暗殺居然都讓他逃過了,以前是有皇上龍威震懾,做的始終不能太明顯,還在外人面前對他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現在,不需要顧忌了,皇上成了這個樣子,無法再對自己形成威懾,現在就是先下手為強,你跑到邺圖城也好,只是你到時候回來的時候大局已定,你就乖乖地看着本宮怎麽慢慢地置你于死地!
皇後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戾,和剛才的寧國舅如出一轍。
“太後駕到!”外面內侍的聲音又傳進來。
皇後慢慢地站起身來,迎了出去,“臣妾參見母後!”
太後不理會皇後,徑直越過皇後,走到正位坐下來,面含怒氣。
皇後見狀笑道:“這是誰又惹母後生氣了?”
“哀家問你,昨夜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後怒氣不減。
皇後卻一聲淡笑,“母後既然已經多年不管事,又何必為這些瑣碎小事操心了,要是傷了鳳體,臣妾可擔當不起!”
今天的皇後在太後面前不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引起了太後的警覺,鳳目怒視着皇後,“哀家要是一定要問呢?”
“母後和皇上母子同心,自然天地可鑒,只是臣妾還沒有查清楚,還望母後給臣妾一點時間!”皇後賠笑道。
太後哪是那麽容易糊弄的?“是嗎?宮中出現刺客,禦林軍統領不是你安排的人嗎?堂堂皇家親衛隊,全城警戒,居然抓不住一個刺客?還有,那太醫是怎麽回事?皇上的病為何一直不見起色?你今天就給哀家解釋清楚!”太後聲色俱厲。
皇後卻不見任何懼色,反而笑道:“臣妾已經說了,事情沒有查清楚,臣妾無話可說,母後切勿生氣,以免氣壞了鳳體!”
太後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站了起來,手指向皇後,“你,到底對皇兒做了什麽?”15401183
皇後又是一笑,“母後既已不管事,就不用擔心了!”既然已經決定了,這太後也是一個障礙!
“來人!”
馬上進來了一群仗劍的禦林軍,皇後淡淡地看了一眼太後,“送太後回壽寧宮,好好伺候太後!”
太後摹地明白了,氣得說不出話了,“你,你居然敢這樣對哀家?”
“母後誤會了,只要母後好好地呆在壽寧宮頤養天年,臣妾不會對母後怎麽樣的!”
眼神冷冽地看了一眼禦林軍,禦林軍首領會意,恭敬走到太後身邊,:“太後請!”
太後怒視皇後半晌,皇後臉色不變,終于,太後在禦林軍的重重保護下離開了坤寧宮,腳步也變得異常沉重,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
燕無雙剛一回到府邸,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喝口茶,就有下人來報:“宮裏來人,請王爺立即進宮!”
燕無雙手裏還沒有喝下去的茶無力的放下了,看來皇上是已經派人在自己府中等着自己了。
換上朝服,跟随來人進宮。
到了燕南天的禦書房之外,內侍道:“王爺請,皇上在裏面!”
燕無雙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進去,“臣叩見皇上!”
燕南天坐于龍案之後,雙目微閉,聲音泛着冷意,“你回來了?”
燕無雙心下一凜,自從皇上正式登基之後,以前和皇上之間的那種相互欣賞,甚至傾訴心事的往事就漸漸遠去,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別,要是自己真的只是柳輕塵該有多好。
燕南天遲遲不叫自己平身,燕無雙也一直跪在龍案下面,“臣知罪!”
“皇叔,朕一直以為你是了解她的,她也一直很欣賞你,只是朕現在有些搞不懂,她欣賞的是到底是柳輕塵,還是燕無雙?”
這還用問嗎?葉紫煙欣賞的當然是柳輕塵,怎麽會是燕無雙?
不過他不敢說,只道:“微臣愚鈍!請皇上明示!”
“你和她說了什麽,她又是如何拒絕你的?”燕南天的聲音還是泛着冷意。
果然是什麽事都瞞不過皇上,他只得将在東翰和葉紫煙見面的詳情一一禀告皇上。
燕南天一直沒有說話,冷若冰霜的臉仿佛雕刻,燕無雙只覺皇上的目光差點将自己凍結。
“皇叔,你是否也覺得朕是昏君?”燕南天緩緩開口。
“皇上是有道明君,臣萬死不敢有此心!”
“是嗎?皇叔這次是希望她來宮中勸朕不要出兵,對吧?”
燕無雙心下一凜,他一心想着讓燕南天不要為了葉紫煙而出兵,可是忘記了 “萬一葉紫煙說的是真的呢?皇上深不可測,萬一真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葉紫煙不恨死自己了?
說不定葉紫煙就是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不肯和自己一起來西岳,來找皇上。
燕南天冷冽的目光掃過燕無雙,“那她是怎麽答複你的?”
燕無雙不敢有欺瞞,“到了和臣相約的第三日,葉紫煙并沒有來,只是派了韓乘風給臣送來一封信!”
“信在哪裏?”
燕無雙從袖中拿出葉紫煙給她的那封信,恭恭敬敬地送到燕南天龍案之前。
禦書房中沒有伺候的宮人,燕南天打開信,紫煙龍飛鳳舞的書法就出現在他面前。
柳骨顏筋,矯若游龍,筆勢剛健,落紙雲煙,變化多姿。
不似平常女子書法的秀氣婉約,倒是多了一份男兒的剛健,細細看去,剛健之後又隐隐透出舞姿婀娜,這世上怕是只有葉紫煙一個女人能寫出這樣的字。
燕南天良久地看着紫煙的信,語氣決絕,燕無雙說的紫煙對自己的愧疚之心從何而來?就算是有,自己也不屑,自己要的不是她的愧疚,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突然發現這薄薄的信箋裏面似乎還有一層細細的紋理。
心下一動,“來人,拿水來!”
燕無雙擡起頭,難道葉紫煙已經算到皇上會要求親自看這封信,在信裏暗藏玄機,為何自己沒有發現?
片刻之後,就有內侍端了一盆水放在燕南天的龍案之前,躬身退下。
燕南天緩緩将信攤平,慢慢地将信紙放入水中。
果然,信上原來的字都漸漸消失不見,一首七言詩出現在了燕南天的面前。
一抹笑意在燕南天的唇角邊蕩漾開來。
燕無雙看不到水裏面的字,奇怪葉紫煙到底在寫了什麽。
“皇叔也來看看吧!”燕南天道。
燕無雙站起身來,看到信上面的字,不禁吟出聲: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燕無雙被這幾句豪情滿懷,卻又透着幾分惆悵的詩詞怔住了。葉紫煙明顯就猜到這封信最後會到皇上的手裏,她想對皇上說的話卻不想讓別人知道,于是用這種方式來告訴皇上,她自然是相信皇上明察秋毫,能看出她的用意,一封短短的信,明裏的文字是給自己的,暗裏的文字是給皇上的,這個女子竟有這番心思,明知皇上不會善罷甘休,用這首詞來對皇上表明她的心意。
這句詩詞或許別人看不太明白,可是他,深知皇上和紫煙的過去,怎麽會不明白?
天下英雄出我輩,是說皇上是天下霸主,卻在暗喻她葉紫煙亦是巾帼英雄,一入江湖歲月催,是說無論是皇上,還是她,都有無法掙脫的桎梏,誰都無法無拘無束。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她雖生在葉家這種貴胄豪門,卻向往着內心的自由,最希望的是可以和知己好友一醉方休,逐鹿天下是男兒的霸業,卻未必是她的。她并不心儀皇上的皇後之位。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是在勸皇上,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她也放下了,她曾經和皇上的恩恩怨怨在世事面前都不重要了,塵事如潮,人生苦短,請皇上不要再執着于過去了。
五十一 山雨欲來風滿樓(加更,求月票)
她雖人沒來,該說的話卻已經都說了,葉紫煙,她并沒有負了自己一番盛請!
心下嘆息一聲,要是葉紫煙的這番心意皇上能接受就好了。舒殢殩獍
突然,燕南天長笑一聲,“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說得好!”
燕無雙心下一驚,只怕葉紫煙的這首詩起了反作用,皇上向來對葉紫煙志在必得,只經過一夜,任何女人都入不了法眼的皇上就被葉紫煙深深吸引住,一直以來,對皇上來說,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女人就是工具,他能傾心佩服,傾心喜歡的女人,就只有葉紫煙一個。
現在出現在皇上面前的,葉紫煙的書法,葉紫煙的情懷,葉紫煙的智慧只怕會讓皇上更加欲罷不能。
如果可以的話,自己也希望葉紫煙能夠嫁給皇上,皇上完全不介意葉紫煙的過去,一心只為謀取葉紫煙,可見,皇上對葉紫煙之心,感天動地。
畢竟,葉紫煙是皇上唯一一個真心愛着的女人,皇上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是,自己和皇上多年相交,當然也會知道,皇上心中對情感的渴望,皇上的情感全都給了葉紫煙,卻換不來葉紫煙的回應,這對皇上來說,是怎麽樣的失敗,一向所向披靡的皇上怎能接受?
葉紫煙用心良苦,只是皇上是天下霸主,若是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皇上豈能甘心?
“皇叔,她的孝期還有多久才會滿?”燕南天眼裏的寒意還未逝去。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不到一個月了?”燕南天重複了一遍。
“是的,皇上!”
“你去了東翰這麽久,軒轅昊天和軒轅浩辰最近有什麽動靜?”燕南天問的很随意。
“回皇上,軒轅浩辰去了邺圖城之後,一直沒有什麽動靜,不過最近,他們京城倒是出了件事!”
燕南天耳目衆多,在東翰也有不少他的探子,當然知道燕無雙說的事情是什麽,只淡淡問道:“皇叔怎麽看?”
“據微臣推測,東翰宮中近日恐有大事起!”他們都是在皇家混的人,怎麽不知這意味着什麽。
燕南天劍眉一蹙,到底是軒轅昊天,還是軒轅浩辰當了皇上,他并不關心,軒轅昊天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心思深沉,軒轅浩辰手段淩厲,兩個都不是好對付的主。
他關心的葉家的立場,更确切地說,他想知道葉紫煙會怎麽做,按理說,皇儲之争,血腥殘酷,葉紫煙一個女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葉紫煙對葉明鹄的影響力卻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葉紫煙本身也是個極為聰明的女子,或者說,她不會因為個人情感而影響她的決策,葉紫煙的偏向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影響這葉明鹄的決策。
葉明鹄自然知道,皇權争鬥,他不可能真正地做到不偏不倚,最終還是需要作出決策的,還是他已經作出決策,不偏不倚只是欺瞞世人的幌子呢?
燕南天看向燕無雙,“皇叔一路辛苦了,退下吧!”
“謝皇上,微臣告退!”燕無雙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燕南天重新看向浸潤在水中的那封信,字跡線條依然剛硬,不見模糊,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放在龍案前細細欣賞。
勾唇一笑,“雲兒,只要一個月,你就要來到朕的身邊了,這一次,朕不會再讓你有離開朕的機會!”
★★★
紫煙在自己房中,一堆的瓶瓶罐罐面前,精心地調制着膏藥。
淩雁在外面報:“郡主,王小姐來了!”
紫煙秀眉蹙緊,聲音冰冷,“說本郡主不見,叫她回去!”
“是,郡主!”
紫煙叫住了她,“等等,還有,你去吩咐守門侍衛,說是本郡主的命令,以後不許再放王小姐進平南王府,若是再在平南王府看見王小姐,本郡主就把誰趕出去!”
外面的淩雁似乎是被郡主威嚴的聲音吓到了,“是,郡主,奴婢馬上就去辦!”
淩雁離去後,紫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陷入沉思,對不起,靈兒,我已預感到危險,接下來只怕會發生我們都不能承受的事情,你原本就不需要來趟這趟渾水,也不需要卷進來,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雖人接意經。王靈在紫煙寝居之外,見淩雁出來,心裏一喜,“是不是姐姐願意見我了?”
淩雁看着充滿希望的王靈,搖搖頭,王靈的眼眸立刻暗了下去,淩雁又道:“郡主還吩咐,以後不許王小姐再來平南王府了!”
王靈有些吃驚,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相信,姐姐不會和我說這話的!你讓我進去見姐姐,我要見姐姐!”
王靈就往裏面奔去,被淩雁一把拉住,“王小姐,你就別為難奴婢了,你要是闖了進去,郡主會責怪奴婢的!”
王靈不怪淩雁的拉扯,用力掙脫,朝着紫煙的寝居奔去。
到了門口,還沒有沖進去,就被兩個丫鬟拉住了,“郡主寝居之處,不得打擾!”
王靈的眼淚驀然流了下來,高喊道:“姐姐,姐姐,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這樣對我?”
門開了,一身紫色宮裝的紫煙走了出來,看着她愠怒的臉,沒人敢說話。
紫煙一雙幽寒的眼神看的大家心中一凜,她冷冷地看着王靈,“行了,你就別再演戲了,你不覺得累嗎?”
王靈眼睛睜得大大的,臉色煞白,姐姐,姐姐,何時竟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姐姐,你說我演什麽戲?”王靈的聲音低沉地沙啞。
紫煙不屑道:“你當本郡主是傻子?有那麽好騙嗎?既然你今天來了,正好,大家把話說清楚,也好早日結束這無聊的戲份!以前是本郡主閑來無事,陪你演演戲又何妨?現在本郡主沒空,你也該退場了!”
王靈面如死灰,整個人摹地軟了下去,那雙眼睛卻還是緊緊地盯着紫煙。
“你們王家真是用心良苦,為了攀附權貴,竟不惜葬送你的一生,澈兒已經死了,你還在這裏假惺惺地守什麽節?”
王靈如遭雷擊,差點倒了下去,幸好旁邊的淩雁看不過去,過來扶住了她。
“你當本郡主瞎了,澈兒都不認識你,你以為澈兒就願意要你這個妻子嗎?”紫煙冷冷的聲音說道了王靈心中最痛的軟肋。
“本郡主生平最讨厭的人就是你們家這種趨炎附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一絲說不定是你自己編出來的暗戀,竟然想哄得本郡主感動?感動之下,不免對你們王家照顧有加,你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啊,只是,你們未免太低估本郡主了!”紫煙譏諷道。
王靈想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怔怔地看着紫煙。
紫煙厭惡地看了一眼王靈道:“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平南王府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淩厲的眼神掃過淩雁,淩雁只覺身上一凜,“若是再有人敢闖入本郡主的寝居,就算你是嫂嫂的人,本郡主也斷不會手軟!”
淩雁忙跪下道:“是,郡主,奴婢知錯,奴婢這就去辦!”
紫煙不再看她們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淩雁趕緊拉起王靈,叫兩個丫鬟扶着面如死灰的王靈離開。
紫煙回到自己房中,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靈兒,請原諒姐姐,不戳到你心中的軟肋,你就不會決然離開,我也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麽,或許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你。
大哥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阿雲!”
紫煙站起身,開門,對大哥嫣然一笑,“大哥,你來了!”
大哥看向外面,紫煙知道剛才的事情大哥肯定知道了。
大哥嘆道:“王靈不是軒轅浩辰,她未必受得了這種打擊和羞辱!”
紫煙不敢看大哥,只低聲道:“那麻煩大哥派人暗中跟着她吧!”
葉明鹄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大哥走過來,擦去紫煙臉上剛才調制藥膏弄髒的花粉,“阿雲,你總是這樣,把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你會很累的!”
紫煙調皮一笑,“那我不是還有大哥嗎?”
葉明鹄無奈嘆息,“希望這一切早點結束!大哥可以送你去大漠,去找夜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