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

第5章

“李先生，我現在來說，你聽聽有沒有不對的，怎麽樣？”白玉堂晃了晃聽診器，語氣慢悠悠的，“也不枉我們7·7專案組查了兩個月，是吧？首先我想反過來一條條解釋。

首先，徐老師死在前面，秋原芝葉死在後面，那麽秋原芝葉既然知道自己會死，說明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她做了什麽能知道自己一定會死？這種情況一般是滅口，而跟她有關的，最可能的事情，就是我嫂子溫潤律師，還有她的合作者高景熙先生最近經手的一個案子，王選一紙訴狀将日本731部隊告上遠東軍事國際法庭，要求731部隊的始作俑者石井家族賠償中國細菌受害者。而第二個被害者秋原芝葉，則是石井家族最後的嫡傳子孫，她手裏有大量的證據。”

說罷，白玉堂指了指剛剛清空的保險箱，王朝翻了翻，“大約300頁。”

“很好，”白玉堂沖他豎起了大拇指，“石井家族現在的真正操作者是秋原芝葉的哥哥，他是一個右翼分子，而這兄妹倆的父親叫石井一郎，三十年前資助一個名叫姓沈的人.那位老爺子已經過世了，但是他有個兒子，名叫沈耀東。而沈老爺子的夫人，名叫石井月，是石井一郎的姐姐。

當年石井一郎之所以買下實驗大樓，就是因為那裏比較隐蔽，适合進行醫學或者化學實驗，在那個實驗室裏，沈耀東的一位朋友，也就是兩個月前死去的徐老師，提取了一種特殊的化學物質，命名為A。根據水怡姑娘那天的描述，這種東西可以消化植物細胞壁，說白了就是可以讓香菇長得更好，更有賣場，但是這件事被當時的記者淩久發現了，并且給報道出來,而這種A物質，根本就是當年731部隊苦苦想要的——絕、育、藥、物！”

大廳裏靜的可以聽到心跳，白玉堂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這個結局展昭也考慮到了，但一貫嚴謹的他卻死活沒敢往那方面想。

“介紹沈耀東給徐老師，就是你吧，李鵬李醫生？你的哥哥李琨，也是你介紹的。但是由于你露面太危險，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你跟徐老師夫妻倆唱紅臉，你哥哥李琨和沈耀東唱黑臉。終于有一天，你在實驗室門口聽說A物質的用處後，通過收買學生劉航，拿走了一瓶A物質。

沈耀東拿到A物質以後，用到了香菇生産基地，他的香菇賣場極好，但是很快就出現了香菇含有不明物質的消息，淩久的報道出現後你們決定找徐老師，要求改變A物質的劑量，但是這次徐老師很幹脆拒絕了你們。而你，通過徐太太，聽說了那天秋原芝葉的事情。”

李鵬不易察覺的哆嗦了一下，大廳裏的氣氛有些陰寒，而他感覺得到，其源頭就在自己眼前。那個俊秀的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着神經的懾人力量。

“沈耀東猜到了那個東西。”李鵬低聲道，“他說那個東西一定會是那女人想要藏起來的鑰匙，叫我一定找到……但是我沒找到，徐太太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所以呢？”李姐一直在旁邊記錄，這時候終于問了一句。

李鵬依然沒擡頭，聲調平緩呆板。“我…就讓劉航給我拿了第二瓶A物質，我知道姓徐的有那個習慣，所以就……就在他眼藥水裏放了A物質，他車禍那天是我哥哥搶救的，那眼藥水是沈耀東拿走的。”

“那張心髒病史的手術通知單，也是你後來僞造的？”展昭慢慢問道。

李鵬的聲音幾不可聞，“是，我……想起來的時候覺得應該僞造一下的……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怎麽的就&…就覺得應該掩飾一下……後面的，他不都知道了麽。”

展昭怔了瞬間才反應過來，“他”是指白玉堂。

“你不說，爺倒是樂得分享一下。”白玉堂冷笑一聲，“沈耀東的父親當年之所以被石井家族抓到，就是因為石井一郎的姐姐。”

“石井家族介入沈老爺子的事情正好是改革開放那一年，之前還因為當時的總理周恩來在世時為了中日友好關系而免除了南京大屠殺的戰争賠款，但是要一個中國人娶日本女人，沈老爺子這種知識分子應該比較守舊，也不一定那麽開放的。所以我猜，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石井家族有了沈老爺子的把柄。

這個把柄在文革時代什麽都有可能，地富反壞右，內奸，叛徒，工賊，劉少奇身上有什麽都可以拿來，但是改革開放後還不能容忍的，就不是文革時期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應該是更嚴重的，我想過‘鬧學潮’，但那個時候沈老爺子年紀也不小了，他不是大學生，決計也不可能去北京鬧學潮，那麽原因只剩下一種——他，沈老爺子，當年想退出共産黨！”

大廳裏響起一片抽氣聲。連溫潤也“啊”的一聲，驚訝的合不攏嘴。

白玉堂對大廳裏的反應巋然不動，反而從桌子上跳下來，慢慢踱步，“國【和諧】民【和諧】黨【和諧】反攻【和諧】大陸事件是我那天在查山師大六大禁區的時候收到的一個電話，什麽三保證什麽賠款，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退出共産黨退出共青團。只有這個，是文革過後，并且還沒有太開放的時代最不能容忍的行為，恐怕也是後來，沈耀東的母親才要求沈耀東改成日本國籍的吧？——大牛，帶進來吧。”

沈耀東沒有李鵬那麽淡定，反而一進屋就指着白玉堂罵開了，“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你懂什麽？我父母相敬如賓，你倒在這裏胡言亂語！都是放屁！”

“他倒是想胡言亂語。”展昭冷冷的接過去，“可你的鄰居們倒是反應，你父親很怕你母親啊，何況你幼年生活的艱難，去年卻忽然收到一筆資金，資助你開了那個香菇生産基地，銀行查過地點，是在日本京都通過ATM機打進來的，前後加起來近千萬，最早時間是2012年9月18號——那天，濟南各大高校大學生中學生都在因為釣魚島事件進行游行示威，而也正是那一天，徐老師三個學生留在實驗室裏，幫助他第一次提取了一種特殊的化學藥品，叫做A物質。”

展昭找了個位置坐下，随手向後一揮。張劍鋒與禾炎水怡從大廳角落擠到前面，站在沈耀東面前，“這三個學生名叫：禾炎水怡，張劍鋒，劉航。”

“沈耀東，你殺害秋原芝葉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她借着王選狀告731部隊的功夫，暴露它的下屬‘秘字813部隊’進行絕育試驗，而絕育試驗的證據正是731部隊的絕密工作！”展昭的聲音并不大，大廳裏卻依舊靜悄悄的。這場案件牽涉的太大了，幾乎讓他們不敢去想象。

白玉堂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悠然道，“你還記得你的那個情婦吧？我們7·7專案組表面上負責的那個案件，你就不覺得奇怪麽？産婦被害案不是大案，何須用我們成立專案組？我們是在查那幾個醫生的真正死因！他們都是死于A物質，而原因……我想都是因為你們想要合作保密工作而不願意合作，才殺人滅口的吧？那實驗大樓裏，你那天晚上害死劉航，是想吓我們，可惜啊，我們恰好在那天遇上了高景熙——當然，就算沒遇上，第二天水怡也會介紹高景熙來的。”

“啊對了，”李姐笑着插了一句，“沈先生就不想知道你的情婦和孩子是怎麽死的麽？就是徐老師用A物質代替了催産劑，A物質的止痛功能還是很強的。只要超過3毫克，人就會立刻死亡，血液循環極快。至于那個孩子……我想，是在産婦分娩途中，有人動了手腳，刻意用助産鉗弄死了嬰兒，這種事情十有八九是不想幹了的人做的，當然……這個人你太熟悉了，就是徐老師。”

“最後——”白玉堂拖長了聲音，“李鵬先生，您跟徐老師夜裏曾經去夜總會過，那天夜裏，秋原芝葉曾經跟徐老師打過電話，那支注射器裏，除了李子果汁，還有點東西，通過精液TNC對比，李子果汁的的DNA和TNC都是屬于你的，——好了，我說完了，這個案子就此告破。”

馬漢拍拍沈耀東的肩膀，“哥們，你的罪證在那裏。”擡手指了指秋原芝葉留下的一疊資料。随着兩個兇手被帶走，白玉堂舒了一口氣。

溫潤擡起手，鼓起掌來，慢慢的，掌聲在大辦公室裏響起一片，有人大喊道，“精彩，太精彩了！”

“确實很精彩。”展昭笑道，“玉堂，你當年學刑偵太合适了。”

下一刻讓三組的人目瞪口呆的是，白玉堂撈起一個抱枕就砸過去，“死貓！當年你還不是在警校裏把爺拐走的！”

“小白！！！我的阿貍抱枕！！！不要啊那邊是垃圾桶！”“哎呀，洛可快讓開……”“張劍鋒你個資深癞蛤蟆，給姑奶奶站住！”“咣啷——”

花盆的破碎聲終于制止了五個人的混戰，技術劉摘下眼鏡捂着臉，不由得呻吟一聲：公孫的花啊……咱們賠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原告王選，代理律師高景熙先生，溫潤女士，翻譯禾炎水怡小姐，請問是否有證據。”圓潤的牛津英語過後，響亮的翻譯聲響起，電視裏的王選華發早生，眼神卻依舊清亮，堅定的吐出一句，“有，我有731部隊的證據，和秘字813部隊的證據，就在今年，山東濟南市的還有人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對中國人進行絕育試驗！”

“啪”一聲，白玉堂掀開了雪碧的拉環，刺激的氣味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現在還懷疑人家高景熙跟禾炎水怡不？”展昭拿起毛巾，認命的往白玉堂頭上一蒙，開始向各個方向亂七八糟的揉過去，“說你幾遍了，頭發不擦幹容易生病。”

“別擦了。”白玉堂悶悶的說道，“我就是感覺這倆人有目的啊，現在我嫂子證實了當然是好的，不過禾炎水怡為什麽要幫助中國呢？”

明顯感覺到替他擦幹頭發的手頓了一下，白玉堂叫了一聲，“貓兒？”

“玉堂，禾炎水怡放棄日本國籍了，高景熙前幾天發來的照片，上面标識的名字是……高景熙及未婚妻秋凝。禾，加上炎，是禾火，就是秋；水怡，怡然自得的怡跟疑問的疑是同音，水加上疑，就是凝。中國這邊允許的原因就是，她在王選這件案子有功。”

頭上的毛巾被猛的拽下來，白玉堂洩氣的往沙發上一躺，大叫一聲，“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禾炎水怡果然有目的！”

他卻沒發現，旁邊某只黑的發亮的貓，唇邊正露出一絲奸笑。

精蟲上腦的貓比起機關算盡的禾炎水怡，顯然前者更可惡——白玉堂如是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