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合一) (1)
從網吧稚氣少年到職業賽場鎂光燈下的MVP, 去年是呼聲最高的全村希望,今年依然背靠遺跡所向披靡。
小組賽全勝的風暴之靈在三場勝者組比賽中被對手尊敬到0次登場,但中路那橫行霸道的惡魔獵手、聖堂刺客、死亡騎士, 導播鏡頭裏明顯比春季賽上瘦了一圈的少年, 窄窄的肩上扛着的是RTF的榮耀。
有些人已經意識到這是趙劍最後一次參加國際邀請賽, 勝者組決賽,趙劍多年前的老隊友阿羽也來到現場為他加油。多少人心中的雙子星“禦劍”組合可能要自此絕跡江湖。
勝者組淘汰賽,已經晉級四強的RTF今天終于能稍稍松口氣。這是RTF三年來最好的成績, 也是喻禾星去年八強之後第一次全方位擁有了正向評論。
#相信喻禾星#
四強晉級賽的最後一個BO3決勝局裏,風暴之靈化身泉水戰神獨身死守高地, 正如蕭夜當初所言——
中單扛起一號位的責任,去刷錢,後切、單殺、單防,做好背靠遺跡獨守高地的準備。
陣亡、重生盾複活、再次陣亡、買活、繼續陣亡。
三條命拖了将近一分鐘,拖到趙劍讀秒結束複活,天降幽鬼,鬼影重重。
當時觀衆席的歡呼快要傾軋過現場的解說。
#三命守高喻禾星#
#風暴之靈守護我危難中的高地#
四強,有人熱淚盈眶,有人如獲新生。
RTF的五個人在隔音間裏亂七八糟地抱在一起,中文解說米特和橙子全靠職業素養在抑制自己的狂喜, 直到導播的鏡頭切去廣告,烈火TV的解說團們瘋狂地互相擁抱。
整個中國賽區被去年八強籠罩了整整一年的陰霾, 這次四強突圍終于給了人們可以期待的勇氣。
當地時間晚7點,DE戰勝Rock跻身四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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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強戰隊集結, 北美野隊Wild、東歐大魔王VL、龍吟回響DE, 和你永遠可以相信喻禾星的RTF。
次日早, 新賽程表出爐。
面對東歐魔王VL, RTF戰隊給予其絕對的敬意。盡管夏季賽給了VL戰隊一級重創,但這支異軍突起的東歐戰隊,不知是爆發力延遲還是藏了陣容保留實力,打了RTF一個2:0。
2:0。
幾乎是瞬間,喻禾星透過隔音間玻璃牆看到主舞臺的燈光變幻,他們在恭喜VL。
那種熟悉到讓人恐慌,似乎是犯了PTSD。
昔日雲上月,今朝足下泥。
去年從八強落敗也是這樣,感覺衣服裏有無數只蟲子在爬,從褲腳,袖子,領口鑽進來。它們在爬行,它們的腳逐漸變尖銳,每踩一下都像靜電。
喻禾星被趙劍拍了一下。
“收拾東西,別發呆。”
“哦。”喻禾星點頭,機械地從電競椅上站起來,摘耳機,拔鍵盤。
你還有很多年……
他忽然想起蕭夜對他說過這句話。
自己還有很多年,但趙劍沒有了。
喻禾星這裏結束的是賽季,但趙隊那裏結束的是職業生涯。
謝教練和山竹已經在後臺入口的地方等着他們了,教練和經理挨個把五個人抱了一遍,最後謝教練抱到趙劍的時候在他後背狠狠搓了兩下。
“辛苦了。”山竹說,“第四已經很棒了,我們……我們去簽到離場吧。”
“嗯。”趙劍微不可察地抹了下眼角,甚至還回頭安慰了一下喻禾星,“別難過,你才這麽點小,明年再來。”
微博詞條從“你永遠可以相信喻禾星”成了“大賽軟腳蝦,我不說是誰”。
走出鑰匙球館的那一刻夕陽漸晚,銅盆似的太陽快要沉到地平線以下。但光輝還在,有如夢醒不見朝陽,原來自己醒來的時間是黑夜即将入場。
商務車等在路邊,華人司機開着車門躺在主駕駛室,見他們過來之後立刻升起座椅。
西海岸晴空潋滟,一場疾風暴雨下在心裏。
手機震了半天也沒心情去看,整個人縮在商務車第三排的角落,抱着他的外設包一動不動。
哪有那麽多一出場就天下無敵的主角,喻禾星把臉埋在外設包上,車廂裏的氣氛很冷。偶爾QC冒出兩句話來,大家隔了三五秒才後知後覺地應和一下。
“對了。”快到酒店的時候,趙劍忽然開口,“兄弟們,我打算退役了。”
翌日早。
這一個月在西雅圖,從S級聯賽冠軍昂首進入世界賽,到吃了一個月的本地中餐酸甜雞和黑胡椒味的麻辣牛肉飯。這些記憶碎片在腦海裏哐啷哐啷地亂晃,割着他的神經,鈍痛。
早上醒來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緩了大約一分多鐘,才讓自己清楚地明白今天沒有比賽也沒有訓練。
結束了。
賽季結束了,他的國際邀請賽結束了,那個恣意任性的風暴之靈已經回去風暴中心,似乎是嫌棄到不願再回應他的召喚。
但今天是總決賽,今天從敗者組爬上來的DE将先迎戰老對手Wild戰隊。
DE對戰Wild,贏的隊伍上去和VL争冠軍,輸的成為季軍。
所以DE先打Wild,如果贏了去打VL,輸了就是第三。
他還是要看比賽的,慢吞吞地爬起來,摸到手機,解鎖。
【Night:機票沒改簽吧?】
大約是兩秒鐘前發來的。
怎麽這個人這個時候還有空發微信?
【Pl:沒改,看完決賽走,你怎麽還能玩手機?】
【Night:要交了,跟你确認一下行程,沒改簽就好。】
昨天蕭夜沒有發微信過來,因為DE封閉式訓練,他們今年是要沖冠軍的。
冠軍啊……
喻禾星這次真的清醒了,噌地下床去洗漱,沖澡換衣服。
剛沖出房間就在走廊上碰見了其他隊友,大家都收拾好了準備出發去場館。
“打算叫你來着。”山竹說,“走啊,看比賽去。”
“走。”喻禾星說。
有些舊傳說已經遙遠如群山間的長風,尤其是這個無論什麽都快速更疊的時代裏,每年都有新的中路殺神,每年都有一個完美C。
但有些傳說,是為了讓人們相信有傳說。
比如四年前的YOLO。
真正的草臺班子在世界賽場搏殺出一席之地。
為什麽忽然回憶起YOLO戰隊的傳說,因為喻禾星在賽場大屏幕上看見了導播給到觀衆席的鏡頭裏,有四個年輕人坐在一起,鏡頭切過去的一瞬間全場爆發出驚人的熱烈歡呼。
是蕭夜的四位老隊友,YOLO戰隊的中單、三號位和雙輔助。
如此,締造過傳說的五個人又回到了鑰匙球館,一個在臺上,四個在臺下。
現場氣氛燃到一個極致的高度,老水友眼眶含淚,現場的英文解說激動到無以複加。可見他們那無法複刻的冠軍對整個遺跡戰争有多麽大的影響力。
喻禾星和隊友們坐在觀衆席A區第一排,主舞臺選手入場,DE戰隊對陣Wild戰隊。
BO3,第一輪。
雙方都彰顯出絕對的實力,在BP環節開始了。DE戰隊精靈守衛和魔霭領主的出場戲耍了所有人,蕭夜讓解說和觀衆們知道,在一號位這個位置上,他沒有短板。
幾乎是碾壓式拿下第一輪,DE戰隊高歌猛進,在第二輪對方Ban掉精靈守衛和吟游詩人後,DE毫不猶豫首搶神靈武士。
爾後,蕭夜化身夜魔,刀刀見血拳拳到肉,夢回YOLO四保一3:1完勝的那一年。
于是DE戰隊将上屆冠軍北美野隊一劍刺穿在季軍座椅上,劍尖滴着血,繼續向前。
要向前走,向前走就對了。
沒有了精靈守衛,沒有了吟游詩人,蕭夜讓全世界都看到他還是那個神靈武士。他仿佛是時間的寵兒,反應和策略,戰術和運營,優秀的博弈絲毫沒有在他身上看見歲月無情。
正是蕭夜的無敵,才讓喻禾星甫一出道就榮登S級聯賽。
擡走北美野隊後,稍作休整,繼續向上。
中午RTF回酒店稍微吃了點東西,雖然聯系不上蕭夜,但還是在聊天框裏發了句加油。兩輪的勝場無疑給DE全員加上了勇士Buff,就連向來懦怯的宴嘉都在休息室裏主動要回了手機,說要和Lemon開視頻。
但是被蕭夜制止了,現在國內是淩晨,Lemon是不可以熬夜的。
當地時間晚六點,《遺跡戰争》國際邀請賽開啓最終總決賽,東歐大魔王VL,和剛剛斬殺上屆冠軍的DE。
BO5,五局三勝,第一輪。
DE的手還熱着,且第一輪VL似乎是想把神靈武士放出來打打看,即使先Ban先選也沒有讓神靈武士作壁上觀。
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在高地未破的情況下敲出GG。
第一輪由DE戰隊獲勝。
夢幻開局,敗者組一穿五,一切聲音都在為這只老牌戰隊喝彩。
第二輪,蕭夜再次展示了自己一號位英雄海,林教練選出齊天大聖。而對方敬以幻影長矛手,在西雅圖鑰匙球館上演真假美猴王。
第二輪,VL戰隊敗,比分來到令人激動的二比零。
再贏一把,整個中國賽區都在高喊再贏一把。
功敗垂成。
喻禾星記得出門的時候是個大好晴天,西雅圖的雨季已經過去了,但那個晚上下起了雨。
晚上的雨大到司機的雨刮器已經是高頻間歇,觀衆出了場館後都低着頭匆忙地跑開,玻璃牆上全是水痕。
那天原本在天氣預報上會是八月最晴朗的一天,會有非常多星星。
但喻禾星只看到了東歐賽區大魔王讓二追三的奇跡,和舉起冠軍獎杯狂笑的VL五人。
論壇被攻陷,微博被刷屏,玩家社區直播删游的人恐怕能坐滿羅渣士體育館。
[主貼][蕭夜晚上睡覺被窩裏全他媽是狗頭人]
[主貼][一人成軍追着DE四個人打,你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打分.身系英雄?]
[主貼][看看敵我三號位,宴嘉你這是在犯罪]
賽場升起煙火,來自東歐賽區的VL戰隊勝利的煙火和夜空的雷雨交相輝映,一道驚雷前炸出一朵煙花。
從舞臺走下來,一級級臺階,蕭夜拎着外設包和隊服外套。
聚光燈還亮着,慘白的光柱像冰窟,在年輕人的後背灼燒着他。
只有冠軍會被人記住。
冠軍的光環會淹沒掉所有人的努力,尤其是在中國,電競賽事和乒乓球一樣,沒人在乎亞軍。
蕭夜忽然覺得背後的灼燒感消失了。
主舞臺邊是暗的,滿堂喝彩都在臺上,這裏距離後臺入口不過十米,沒有人會在意這裏。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見逆光而立的少年。
少年被光柱描出一個發亮的輪廓,蕭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來不會太好。
蕭夜想擠個笑容給他讓他不要擔心,但用力了兩次都沒能笑出來。
然後少年走向他,喻禾星從一步步地走,變成小跑。他跑到蕭夜面前,蕭夜終于看清他,他的表情比他自己止步四強的時候還差。
蕭夜:“別難……”
“……過。”
他居然還在讓喻禾星別難過。
過字吐出來的一瞬間喻禾星伸手抱住他,他恨自己不夠高,這個樣子很像是自己撲進蕭夜的懷裏。
喻禾星什麽都沒有說,就這麽緊緊抱着蕭夜。
他覺得自己的方法是徒勞的,但是,自己打職業的第一年,是蕭夜的認可在保護自己。現在他也想保護蕭夜。
那些斥責,污蔑,惡意的揣測。還有那滿屏幕的“菜”、“退役吧”、“老了”。
蕭夜把外套和外設包用一只手拎好,另一只胳膊回抱住他,“我沒事。”
“你打得非常好。”喻禾星沒有松手,反而收緊胳膊抱得更用力,“你是最強的一號位,世界第一神靈武士,完美C。”
蕭夜終于能擠出一點笑容,“謝謝。”
然後說:“別擔心我,回去吧,山竹他們在等你嗎,別走丢了,我得進去了。”
蕭夜輕拍了拍他後背,雖然這個擁抱真的很及時很治愈,但他是個十足理智的人。
“在等。”喻禾星說,“再打一年好嗎?”
嚴格來說,八月過去,蕭夜二十七周歲,真的沒有哪個一號位在這個位置上打到二十七歲。
要麽退役,要麽轉輔助。
盡管蕭夜真的沒有退步,他的手感和節奏依然比許多年輕選手要強得多。但二十七歲,還站在一號位,只會平添更多質疑的聲音。
這個悶在他肩上的聲音直穿進他心底,蕭夜能感到自己背後的T恤布料被兩只手攥得亂七八糟,他在少年背上拍了兩下,說:“嗯。”
“好,再打一年。”
“One more year!!”
忽然從觀衆席通道跑過來四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吓得喻禾星趕緊撒手。
是老YOLO戰隊的四個人,看到老隊友的蕭夜瞬間百感交集。也是這四個人讓喻禾星看到蕭夜脆弱的狀态,他成績斐然,他是職業圈個中翹楚,是隊長,所以他必須英勇無比。
但當YOLO四個人從觀衆席跑過來和他擁抱寬慰的時候,蕭夜像卸甲的戰士,完美的狀态甚至偶爾會讓人忘了戰甲下也是□□凡胎。
胡亂抱了一陣,蕭夜的情緒被緩解許多,而且他真的得回休息室了,還得開會。最後催喻禾星去和山竹他們彙合,自己和老隊友又擁抱了一輪後返回休息室。
You only live once,老隊友們又一次告訴他。
要大膽去做。
再打一年吧。
登機前,趙劍發出了自己的退役說明。
黃金時代曾經最強的一號位,選擇服老,離開賽場。
微博發出去後趙劍如釋重負地長嘆了一口氣,看了圈身旁的隊友們,“這個賽季辛苦大家了。”
輔助QC憋着眼淚摟住趙劍的肩膀晃了晃。
一個多月前,他們在這裏剛拍了合照,向國際邀請賽出征,立志插旗西雅圖。現如今事與願違,回國後正式進入休賽轉會期,大家即将各奔東西。
喻禾星耷拉着腦袋,打開微博滿屏幕@評論都在陰陽怪氣。DE戰隊總決賽最後一局被VL打了一□□頭人體系,狗頭人這個英雄有多刁鑽呢,十屆世界賽,除開這次,只見過一次。
這個英雄有四個分.身,分.身死了本體也會死,不僅需要使用者有極致的多操能力,還要時刻注意每只狗的血量、位置。
當時那個狗頭人點出來,屬實打了林教練一個措手不及。他只能硬着頭皮拿一套穩固陣容,最後不敵狗頭人五狗齊飛。
他滑了兩下不想再看,噴蕭夜的,噴宴嘉的,噴教練的。
#你可真會BP啊#
#宴嘉回二隊兒童區玩吧#
#蕭夜26歲了為什麽還沒退役#
再擡頭,發現這個登機口只坐着自己和隊友們,山竹和謝教練不見了,喻禾星問旁邊的Puck,“山竹哥和教練呢?”
“啊?”Puck環視一圈,“哦,那邊。”
喻禾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山竹和謝教練在隔了兩個登機口的地方和幾個人站在一起說着什麽。
他看不太清,但總覺得和他們說話的人很眼熟。
于是眯着眼睛試圖看仔細……
“是DE的教練和蕭隊。”完全不近視的Puck告訴他,“早就過去聊了,不知道聊啥呢。”
“啊?”喻禾星有些詫異,“聊啥呢……”
Puck聳聳肩,“會不會把蕭隊買過來?”
“靠。”喻禾星小小地震驚了一下,“不會吧。”
不會吧,我會笑醒的。
事實上山竹和謝教練和林教練蕭夜一直杵在VIP休息室裏直到起飛了才過來,他們不是同一班飛機,DE先走,RTF在下一班。
接下來是一段漫長的飛行。
二十個小時後,回到國內。
北京時間淩晨十二點過十分,十二點一過,所有只簽一個賽季的選手們正式成為自由人。這個賽季很多人都是一年的合同,所以即将到來的轉會期将會是一次大洗牌。
老牌戰隊如三幻神般穩坐山江,DE、TB、RTF。
RTF這個位置原本該是LOA的,但這支戰隊居然沒能出線,無緣世界賽。故而爬到世界四強的RTF取代其地位成為新晉幻神。
等待行李的時間裏不知道為什麽,山竹和謝教練總是投來……關愛的目光。
喻禾星以為他們是怕自己止步四強而萎靡不振,朝他們笑笑表示自己沒事。
然後那兩個人笑得更詭異了。
航站樓裏的冷氣很足,經過二十個小時的長時間飛行,喻禾星整個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而且困,他在飛機上沒怎麽睡,一閉眼就是四強淘汰賽最後一波高地團,再閉眼是亞軍DE,主舞臺升起煙花。
約莫十五分鐘後,取到行李,從國際到達航站樓離開,喻禾星總算知道這兩位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是為什麽。
行李袋慢悠悠地轉着,終于看到自己的箱子了,喻禾星拿下來,立好扶穩,乖乖地等隊友。
然後閑着沒事四處看,看見航站口門口哪裏站了幾個人。
再定睛一看,那幾個人有站着的,有坐在行李箱上的,他們都穿一樣的衣服。
喻禾星倏地瞳仁一縮,他們穿的是DE隊服外套,“怎麽他們……”
怎麽沒走啊,不是早我們兩個鐘頭起飛的嗎。
然後山竹推了他一下,笑吟吟地,“過去。”
“啊?”喻禾星不明白,拽着行李箱,“我過去?”
機場國際到達響起機械的女聲在播報下一班飛機抵達的時間,山竹只得提高了些音量,“對啊,去吧,他們在等你。”
“等我?”喻禾星瞪大眼睛,“等我幹嘛?”
謝教練也走過來,同時,不遠處航站樓門口的DE六個人發現了他們,五名隊員和一名教練齊齊走過來,停在接客區出口。
蕭夜手裏拿着一件還沒開封的嶄新隊服外套,鮮紅色的棒球服,背後是一條龍黑色的剪影,和鋒利的毛筆字“Dragon’s Echo”。
“喻禾星。”蕭隊開口叫他,“你願意來DE嗎,我們在一起打一年。”
他擡手,手裏的透明防塵袋裏是提前為他準備的隊服外套,原來他們在西雅圖機場的時候就商量好了。國內已經過了十二點,現在喻禾星是自由人,他們全隊在機場等了兩個多小時等他們的飛機降落。
林教練很誠懇,“我們很欣賞你,下個賽季TB戰隊的Storm退役,小黑去TB打中,你想來DE嗎?小喻神。”
“那……”喻禾星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隊友。
此時的站位很微妙,再往前一些,走出這個國際到達的線,前方是DE,後面是RTF。
他站在兩個戰隊中間,回頭時隊友們滿臉錯愕——
“去啊!”QC忍不住了,“這有什麽好猶豫的,我要會打中我今天連夜收拾行李去他們基地!”
旁邊Puck笑笑,“我看你連行李都不想要。”
趙劍和許一平也催促他快去,這的确沒什麽好猶豫的,金牌輔助岳紹,世界冠軍一號位,還有業內石佛教練林智岑。
只是有點突然,這兩天什麽都來得很突然。
四強淘汰,DE亞軍,去DE打中單。
和蕭夜做隊友……
他真的要成自己家的一號位了。
喻禾星哦了聲,拽着行李箱走出國際到達,來到大廳,伸手拿過蕭夜遞來的隊服。
“歡迎。”蕭夜說。
然後就稀裏糊塗地上了DE的車,宴嘉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去醫院看一眼Lemon,Lemon只住兩天的院,明天是全身體檢。但蕭夜不允許,都快一點了,Lemon五點多就得去抽血。
喻禾星還沒緩過來就被RTF衆人塞進DE的車,太擠了。林教練在副駕駛,岳紹和宴嘉小黑擠在第二排,他和蕭夜Pokemon擠在第三排。
而且Pokemon挺胖的,他不得不緊緊貼着蕭夜,“我……我在RTF基地還有行李。”喻禾星說。
“嗯,假期結束前去拿,現在送你回家。”蕭夜說。
“不順路吧,多麻煩,我去打車吧。”
蕭夜嘆氣,“不用,順路的,我最後一個回基地。”
“那我也跟你……”
“好啊。”蕭夜沒等他說完那我也跟你回基地吧,直接應下,“省油了。”
自從809有女主人後,蕭夜在國內目前沒有住處。司機把所有人送回家後,蕭夜讓司機開回司機自己家,然後蕭夜再把車開回基地。
兜兜轉轉已經快淩晨三點,“你睡會吧,還得開二十分鐘。”
喻禾星搖頭,換到副駕駛去坐,“我不困。”
然後在副駕駛拆開了自己的隊服外套,展開。
外套的正面左胸位置繡着他的ID,而且在Pl這個單詞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圓球,像星星。
“你們什麽時候決定要招募我的?”喻禾星問。
蕭夜調試了一下兩邊的後視鏡,然後從後座自己的包裏翻出眼鏡戴上,“夏季賽。”
“夏季賽?”喻禾星回憶了一下自己夏季賽的表現,“……那四強淘汰賽之後,你們沒後悔嗎?”
蕭夜笑笑,挂擋,打燈起步,“為什麽要後悔,世界賽四強,我們還怕你不來呢。”
“DE诶,會有人不想來嗎?”喻禾星反問。
問完拎着隊服正反來回看,怎麽看怎麽開心。
“放下,擋我後視鏡了。”
“喔。”喻禾星把隊服抱在懷裏,怕有人搶似的。
賽區最強的一線戰隊,喻禾星深覺這兩天的大起大落不啻于沒安全帶坐過山車,不被甩出去全靠自己心态穩。
二十分鐘後,車停回801。
他們出國打比賽的時間裏一直是阿姨每天來喂貓,蕭夜一進門鹵蛋撒腿就跑過來喵嗚喵嗚個不停。
“你爹回來了!”喻禾星蹲下來撓鹵蛋,然後立刻擡頭解釋,“我說的這個爹你是啊不是說我自己。”
蕭夜笑笑,把行李箱靠牆放,“還沒簽合同,你暫時別進訓練房,樓上的房間阿姨全都打掃過,你住小黑之前的,三樓第一間。”
喻禾星點頭嗯了聲,剛要去拎箱子,蕭夜先一步替他拿起來,“餓嗎,去廚房看看有什麽,我先給你把箱子拿上去。”
說完拎着就上樓去了,喻禾星懷着感恩的心進去廚房,看了眼冰箱,沒什麽能用的。肉都凍起來了,一些速凍餃子,一些半成品菜。
“有什麽?”蕭夜下樓了。
“餃子,包子,披薩,但它們都是速凍的。”喻禾星說。
蕭夜把探頭探腦的鹵蛋揪着後頸皮拎起來,“把貓抱出去,別讓它進廚房。”
“喔。”喻禾星抱住鹵蛋,想說什麽又咽回去了。
蕭夜剛扶着冰箱門,察覺到,“說。”
“不太想……吃這些……”喻禾星不太好意思,但在北美呆了一個多月,看見速凍餃子方便面和冷凍披薩,“隊長我們出去吃燒烤吧,然後回來打游戲打到明天晚上順便調個時差。”
蕭夜嘭地關上冰箱,“走。”
鹵蛋:“喵!?”
“靠,鹵蛋是狗嗎對‘走’字這麽敏感?”
鑽進出租車,剛經歷被貓堵門的喻禾星問。
“它挺喜歡你的,不想讓你走,沒看它主要是在扯你的褲腳嗎。”蕭夜說完拿手機手電筒照了一下喻禾星的褲腳,給貓拽豁了點兒。
沒開車出來,不好停,而且蕭夜的精力也所剩無幾。開到淩晨的燒烤攤洋溢着孜然辣椒面和碳烤的香味,喻禾星已經能感受到烤串兒連肥帶瘦滋滋冒油,“去哪家?”蕭夜問。
“随便随便。”喻禾星已經把持不住了,“快點,我要餓昏厥了。”
要不怎麽說沒有一頓小燒烤解決不了的問題呢,服務員連爐子端上來的時候喻禾星那眼神像是打算把裏頭的碳也給吃了。
“你好,麻煩一下,冰啤酒,要四瓶!”喻禾星跟服務員說,說完扭頭問蕭夜,“你喝嗎?”
蕭夜一愣,串兒都放下了,“四瓶裏沒有我的?”
喻禾星憋了一下才說,“有的。”
于是在美國由于年紀沒能喝到的冰啤酒在國內完完全全的爽到了,一大口噸下去舒爽地抹把嘴,“北美就離譜,憑什麽十六歲能考駕照開車,但十八周歲了還不能喝酒。”
“是的,離譜。”蕭夜抽張紙遞給他。
喻禾星笑笑,“謝謝。”
“不客氣。”
喻禾星放下串兒,咽下肉,“我是說,謝謝。”
“不客氣,招募你是我的榮幸。”蕭夜拿起杯子,去碰了碰他放在手邊的酒,“我也謝謝你,能願意來做我的隊友。”
說完,蕭夜仰頭,喉結上下滾了兩次,全幹了。
“我當然願意。”喻禾星傻笑,“蕭夜诶,你在中國賽區随便抓兩個中單問問他,你願意給蕭夜打中單嗎?”
蕭夜沒搭話,把最後一瓶酒開了,咕咕咕往自己杯子裏倒。
喻禾星的酒量他此前就見過,還四瓶啤酒,一瓶剛喝完就迷糊。但孩子可能是吃得比較開心,秋日杯那天晚上還能知道自己是醉了,今天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迷糊。
吃完打車回基地,在出租車上喻禾星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不在身體裏了,一會兒跟蕭夜交代後事,讓蕭夜在自己死後把他電腦格式化手機數據清空,一會兒說回基地就沖單排,打回天梯第一。
搞得出租車司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蕭夜為了讓他別再胡言亂語只能一一應下,喻禾星最後抓起蕭夜的手,醉得水汪汪的一雙眼凝重地和他對視,“隊長,以後如果我菜到你了,你得原諒我,因為你當初欣賞我,我才打來職業,所以就算我菜到你了,也是你自讨苦吃。”
“好。”蕭夜點頭。
出租車不能開進靜谧花園,他們得從小區門口走進去。
喻禾星真的瘦了不少,蕭夜能感覺到,比去年秋日杯瘦了很多。這個賽季他是從A級聯賽爬上來了,個中酸楚自不必說。
這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小孩兒為了能打世界賽,一天13把,打完看其他比賽的錄像,每天睜眼打單排閉眼夢裏都在複盤。
所以蕭夜知道這個四強他有多不甘。
他薅着喻禾星回到基地已經快要天亮,蕭夜做了兩杯咖啡,說好了今天調時差,那就一個都不能睡。
結果從廚房一出來,喻禾星躺在沙發上,鹵蛋趴在喻禾星身上。
“我感覺胸口壓了塊石頭。”喻禾星說。
蕭夜把咖啡放在茶幾上,“貓這麽做是在對你的心跳好奇,可能你現在心跳的動靜比較大,因為酒精刺激了你的中樞神經。”
“我的意思是你救救我把它挪走。”
“喔……”蕭夜把鹵蛋抱起來,“你需要睡覺嗎?”
“不,我需要洗個澡。”喻禾星爬起來,看看客廳,看看置物架,嘆了口氣,“做夢一樣,我不會等下笑醒吧?”
蕭夜把咖啡遞給他,“沒事,笑醒了我再把你哄睡着,喝點上去洗澡吧。”
“也好。”
次日,DE戰隊經理帶着合同和攝影妝造來到基地。他們要給喻禾星拍一張定妝照做微博配圖。
剛好喻禾星也快兩個月沒剪頭發,鬓角都蓋耳朵了。造型師圍了個小兜給他理發,蕭夜在和經理說着什麽,然後開始先看一遍合同。
接着是化妝師姐姐來給他修眉,打底,遮瑕。
“黑眼圈有點重喔。”姐姐說,“休賽期好好保養一下身體呀。”
喻禾星乖巧地點頭說謝謝。
另一邊蕭夜似乎确認了合同,剛好喻禾星的妝化好了。姐姐給了他兩片獨立包裝的卸妝濕巾,告訴他睡前要好好擦幹淨。
接下來是拍照,喻禾星面對鏡頭毫不局促,張女士教過他一點小技巧,拍照時他的四分之三左側面是最好看的。
果然,拍完連攝影都表示這是他拍這麽多電競職業選手除了蕭夜最帥的一個。
一系列做完,攝影和妝造收拾東西,經理正式把合同遞給喻禾星,同時告知他大概俱樂部的運作方式,發放工資的時間和方式。
喻禾星嗯了聲就準備拔筆帽簽字,蕭夜一把摁住,坐在餐桌對面,“先看看。”
“你不是看過了嘛。”喻禾星問。
“我看過了是我,你自己也要看一遍啊。”
“你都看過了肯定沒事。”喻禾星就這麽被摁着手簽了字。
經理笑個不停,“哈哈哈哈哈哈哈蕭隊真是生怕你吃虧,喏,你續約的合同我也給你帶來了,一塊兒簽了吧。”
說完,經理去沙發那翻包。
這時候蕭夜繞過來,在他旁邊坐下,認認真真地問,“你真的願意來DE嗎?我們的三號位不是很強,你也看到了。”
“我願意啊。”喻禾星也很認真,“你以為我為什麽打職業。”
喻禾星臉上淡淡的妝顯得他格外白皙,羽扇似的眼睫讓他眼睛明晃晃的,說:“因為我想和你當隊友,十六歲第一次看你打比賽的時候就想,想和蕭夜當隊友。”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期間的更新可能會比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