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戰
年三十上午,街上的商鋪都還開着,湯知夏跑去買了三條圍巾,一條黃色的給媽媽,媽媽喜歡黃色,兩條同款紅色的,一條自己留着,另一條給鐘星惟送了過去。
鐘星惟穿着單衣拖鞋從樓上跑下來,“來了怎麽不上去,還非得我下來,來給我拜年?”
“是是是,給你拜年,這個,給你的新年禮物。”
鐘星惟接過去,紅色的圍巾,順手套在脖子上,有點刺脖子,沒有他姐姐給他買的好,姐姐給他買的純羊毛的,可他就是覺得湯知夏送的這條最暖和,“怎麽樣?帥不?”
湯知夏用力點頭,“超帥,帥到發抖,快上去吧,外套也不穿一件就跑下來,我也回去了,我媽還在等我吃飯呢。”
“等下,”鐘星惟追上去,捧着湯知夏的腦袋,對着他腦門兒親了一口,親完他自己慌得一批還故作鎮定,“沒什麽作回禮,這個算新年吻了,回去吧,路上小心點。”
湯知夏不知道他是怎麽走回家的,路上行人匆匆,有幾個人偶爾留下目光打量他,問他捂着額頭做什麽,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幫忙,湯知夏搖頭,沒有不舒服,是在護着鐘星惟留下的體溫。
那能算吻嗎?
不知道,湯知夏不知道,只知道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了,手心一直蓋在額頭那塊被他親過的地方,手背被風吹到僵硬,臉上卻是滾燙的。
年初三,鐘星惟終于從拜年大隊中解脫了,一大早給湯知夏打電話,約他去看話劇,那兩張話劇票是鐘星惟求了他一個表叔提前半個月幫他弄的,千金難求!
湯知夏接到電話時正懵着,“啊?什麽話劇?”
“就你嚷了好久的話劇,大劇院門口等你,半小時後見!”
鐘星惟出門前先了個頭,換了新衣服,圍上湯知夏送的紅圍巾,兜裏揣着幾顆椰子糖,又塞了一瓶牛奶,帶着票出門,等他到時,湯知夏早到了,正站在公交站旁伸着脖子往前看。
“湯知夏!”鐘星惟從的士車下來,飛奔着向湯知夏跑去,他覺得那個動作特傻,跟韓劇裏令人吐槽的鏡頭沒差別,可那一刻他就是想快點跑到湯知夏身邊,湯知夏回頭,也笑着向他奔過去,兩人在人行道停下來,對着傻笑,鐘星惟腦海裏閃過電視劇裏主角擁抱的畫面,但他沒這麽做,因為湯知夏看起來并沒有要擁抱的意思。
“你怎麽穿這麽多?”
湯知夏低頭,黑色羽絨服,羽絨服裏藏着跟鐘星惟一樣的紅色圍巾,拉鏈被他拉到下巴處,圍巾被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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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嗎?就三件。”
鐘星惟把牛奶遞給他,都捂熱了,“給。”
“是奶奶讓你帶給我的嗎?”
鐘星惟故作傲嬌,“要不然呢?”
湯知夏有點點委屈,小聲說:“原來真的是奶奶讓你帶給我的,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想給我帶。”
“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我是說票帶了嗎?耗子他們也想來的,但他們搶不到票。”
“帶了,只有兩張票,我們倆看。”
他們并排着往大劇院門口走,門口有賣小吃的,湯知夏去買了冰糖葫蘆,鐘星惟嫌它粘,湯知夏故意逗他:“好甜,少爺你吃嗎?你不吃我全吃了?”
離開場還在十分鐘的時候,他們正往劇院走,身後追過來一道身影,邊跑邊喊:“鐘星惟!”
湯知夏回頭,“是隔壁班的班花,人叫你呢!”
鐘星惟走得更快了,“快走快走,別理她。”
“她好像有急事的樣子,真不管嗎?”
“不管,快走。”
拖着湯知夏走到大門口時,張芬如追了上來,喘着氣攔在鐘星惟面前,“我剛去了你家,阿姨說你出來看話劇了。”
鐘星惟吐槽着他媽多嘴,面無表情地說:“對,快開始了我們趕時間。”
張芬如拉着他的圍巾沒松手,“你之前不是說欠我一個人情嗎?那今天能陪我一起看嗎?我想看很久了。”
鐘星惟冷冷說了句:“只有兩張票,我們已經有兩個人了,我要和湯知夏去看。”
湯知夏趕緊掙脫鐘星惟的手往後退了一小步,“沒關系,你們去看吧,我下次再看也行,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
鐘星惟臉色更加陰沉了,“你不想看?”
“也不是很想,你們去看吧。”他說着把鐘星惟往班花那邊推了一把,轉身跑掉了。
鐘星惟拔開張芬如的手,“我欠你什麽人情?”
張芬如笑了下,說:“你真的不陪我看嗎?”
鐘星惟把票往手裏一揉,轉身就走。
身後張芬如大聲說:“你把湯知夏當成女孩子了吧?你知道他沒吃過學校門口的鱿魚燒,讓你朋友幫忙買來請你們班所有人吃,你知道他喜歡椰子糖,所以問我那個牌子的椰子糖在哪買的,害我誤以為你喜歡吃,誤以為你對我有意思,買過去送給你,你說你最讨厭椰子的味道,從不吃椰子糖,你問了我之後,自己去那家店買了一堆,忘記告訴你,那是我表姐家的店,我剛好就在店後面,我表姐知道我喜歡你,故意試探買這麽多糖是要送給女朋友嗎?你說不是,是送給你一個好朋友,轉身你就把糖全部給了湯知夏。”
鐘星惟頓足,冷眼看着她,“那又怎樣?”
“不怎麽樣,湯知夏知道嗎?你喜歡他,他知道你把他當女孩子一樣喜歡嗎?如果你今天不陪我看這場話劇,我就告訴湯知夏。”
鐘星惟當着她的面把那兩張揉皺了的票扔進垃圾桶,“悉随尊便。”
追到湯知夏家門口,鐘星惟站在門口躊躇,最後還是沒敲門,黯然離開了。
他在想張芬如的話,張芬如說的不全是對的,也不全是錯的,她說他把湯知夏當女孩子大錯特錯,鐘星惟一直很清楚,湯知夏是個跟他同性別的男生,是個會惹他生氣,有點笨的男生,是那個喜歡跟在他身後有時活潑有時安靜的男生,他的安靜常常發生在鐘星惟有其他朋友在的時候,他會自覺把自己變成背景板,默默跟着鐘星惟,一旦只剩他倆獨處,湯知夏就像換了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
張芬如說對的那句是,“你喜歡他”,沒錯,鐘星惟喜歡湯知夏。
不是把他當成女孩子的喜歡,是明知道他是男生,卻對他有着愛情的沖動,避不了,躲不掉,現在他不想逃避也不想躲了,他要告訴湯知夏,他喜歡湯知夏,不是朋友不是弟弟,是戀愛,是愛人,是想與他接吻或做更親密的事的戀人。
年初七,鐘家的親戚走得差不多了,馮念春終于空下來能單獨招待姚菡梅和湯知夏兩母子了。
吃過午飯馮念春讓鐘星惟去湯知夏家,邀請他們兩母子明天過來吃飯。
鐘星惟不是很想去,有點別扭,從初三到初七,中間鐘星惟找過湯知夏幾回,約他出來,他說感冒了,去他家找他,他在樓上不下來,說感冒傳染,給他發信息也總是愛回不回的,來回幾次下來,活生生把鐘星惟的一腔沖動澆滅一大半,對他來說表白可是大事,讓他在電話或信息裏說,他開不了那口,鐘星惟現在很怕去貼湯知夏的冷屁股。
“媽,我不太舒服,去不了,你打個電話吧。”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可別感冒了,我看看。”
鐘星惟撒起謊來不用打草稿:“沒事,有點發燒,沒什麽力氣。”
“樓下有感冒藥,我去給你拿兩顆,吃完睡一覺,叫你多穿點衣服,你非得顯示你的好身材不穿,感冒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去吃,媽你快去吧。”
馮念春只好親自去姚菡梅家,本來打個電話就可以的事,姚菡梅重禮節,每次有什麽事不是派湯知夏過來就是她親自來,馮念春也不好只打個電話,顯得沒誠意,親自去請顯得重視些。
過去喝了杯茶,說起鐘星惟感冒發燒的事,湯知夏一聽急了,“姨,他發燒嚴重嗎?”
“不知道,不讓我摸,在家躺着呢。”
“那我去看看他!”
“去吧,我還得去買點東西,晚點再回去,你自己先過去。”
湯知夏跑到鐘家,奶奶坐在門口曬太陽,指指樓上,“在上面睡着呢。”
他家是三層自建房,鐘星惟一個人住三樓,卧室門半掩着,湯知夏故意重重地咳嗽,裏面沒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湯知夏又敲門,傳出沉悶的一聲:“聽到了,進來吧。”
推開門看見趴在床上拿枕頭蓋住腦袋的鐘星惟,湯知夏拉開枕頭,把冰涼的手搓了搓,又哈了兩口氣才往他額頭探,“怎麽感冒了?阿姨說你發燒了。”
鐘星惟躲開他,翻過身,仰面對着他,握住他的手,“你手怎麽這麽涼,你怎麽過來的?”
“今天公交車不好等,我騎自行車來的。”
“手給你暖下。”
說完撩起毛衣把湯知夏的手放進了肚子上,湯知夏趕緊抽回手,“別鬧,涼的很。”
鐘星惟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舉動過界了,在這之前他們好幾天沒好好說過話,處于半冷戰狀态,突然的轉變令他有點茫然,“湯知夏,我們不是還在冷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