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都想起來了
這是異次元空間?平行空間?
湯知夏打了個寒顫,搓着手臂的汗毛去陽臺收衣服,還好,陽臺不一樣,這邊陽臺沒有多肉,也沒有晾曬衣服。
抱着被子回卧室,一樣的床,一樣的臺燈,臺燈前多了兩個相框和一個鬧鐘,湯知夏把被子扔床上,拿起照片,一張是鐘星惟,另一張應該是鐘星惟媽媽,很年輕,看上去不太精神,但笑得很暖,湯知夏摩擦着那張照片,一滴液體滴落在相框上,他擡手擦了下,不知道為什麽,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眼淚堵不住的往外湧。
把照片放回原位時,手碰到旁邊的鬧鐘,老式的發條鬧鐘,外殼漆都掉光了,鬧鐘腳生鏽了,指針還在工作,湯知夏摸着鬧鐘,輕輕放回原位。
下意識的,他拉開床頭櫃抽屜,一個舊手機放在一本相冊上。
舊手機上挂着的手機鏈是一串小石頭,三顆小石子,每顆上面一刻着一個字,合起來是“鐘星惟”,湯知夏在車禍現場找了大半天的石頭就是這串。
相冊裏幾乎全是鐘星惟的照片,穿着高中校服的,靠在籃球場打盹的,系着紅圍巾的,撐着傘的,無一不是他。
這人,還挺自戀,相冊全是自己照片多。
一下秒,湯知夏又愣住,這些照片多像是偷拍的,就連騎車的模糊背影照都有。
一直往後翻,出現在湯知夏和鐘星惟的合影,穿校服的,畢業的,一起騎車的,青澀的,成熟的。
湯知夏在床邊坐了很久,把相冊放了回去,那個手機被他帶回了901。
手機是開着機的,還有30%的電,湯知夏遲遲不敢輸入密碼,在猶豫了許久後,他按下密碼,密碼還是920822,解鎖手機,屏幕是一棵樹,一棵開滿槐花的樹,相冊裏依舊多是鐘星惟的照片。
微信還在登錄狀态,昵稱一個“。”,沒有任何簡介,頭像是一顆椰子糖,聊天記錄大部分是關于工作的,近期還有回複,頂置的是跟鐘星惟的聊天記錄。
鐘星惟的頭像很好認,湯知夏現在的微信號聊天記錄框第一個,也是鐘星惟。
聊天記錄停在一個月前,最後幾天記錄是,鐘:【下周你來嗎?】
。:【這種喜事,怎麽能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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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酒店地址發給你。】
。:【好。】
時間隔一周,出現一張女孩子照片。
鐘:(圖片)【你嫂子。】
。:【恭喜。】
這句後再也沒有後續,聊天記錄中斷。
此刻的手機宛如潘朵拉魔盒,湯知夏翻着裏面的每一個功能,翻到備忘錄,一頁一頁的備忘提示跳出來,刺激着湯知夏的心髒,“我很想你”,下面是兩個字“憋住”,“我想見你”,對應的是“忍住”。
淩晨兩點的小區萬賴俱寂,湯知夏開車的聲音打亂小區的安靜,夜裏值班的保安擦着眼打開道閘,嘀咕:“大半夜的,開車開這麽快,是趕着去撿錢啊!”
湯知夏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下樓美,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樹葉在昏黃的路燈下不停的變幻着形狀,風吹着空蕩的長街,天地間好像只剩下湯知夏一個人。
他停在家門口,摸出到第二個花盆下的鑰匙,沒有猶豫地打開鎖推開門,老房子的電線老化,電燈滋滋幾聲後緩緩發出亮光,照亮屋裏情形,正對大門的牆上挂着兩張黑白照片,男人穿着軍裝一臉肅靜,女人是今晚才在902鐘星惟家裏看見過的照片上的女人。
依次打開廚房燈,廚房的老式水缸還在,洗手間沒有熱水器,也沒有馬桶,往二樓走,推開樓梯旁的第一間卧室,窗邊一個簡易梳妝臺,綠蓋白瓷瓶的雅霜,退了色的梳子,幾個黑色小夾子胡亂放着,桌面鋪着一塊玻璃,玻璃底下壓着一張報紙剪報和數張照片。
卧室燈很暗,湯知夏找開手機手電筒照着玻璃,從嬰兒的照片一直到小學,到中學,到高中,大學,每個成長階段都沒落下,湯知夏心痛得厲害。
照片上的人全是他。
那張剪報的日期是1999年10月29日,上面報道的是一位民警見義勇為不幸犧牲的事跡,民警的名字是湯文知,犧牲的日期是10月28日。
湯知夏眼前逐漸看不清東西,腦裏子響起各種聲音,閃過無數片段,那些片段快要将他撕裂了,他抱着頭蹲下,太痛了,胸口疼,太陽穴抽着疼,湯知夏沖出家門開着車逃離。
好亂。
混亂。
眼前的路長得沒有盡頭,路燈還是那麽暗,兩旁的榕樹變成妖怪揮舞着長長的手臂追趕着湯知夏,湯知夏只想逃,逃的越遠越好,可那段路沒有盡頭,湯知夏用力踩下油門往前沖,一道白光閃過,一聲巨響,車子冒着煙停在一棵榕樹下。
氣球終于爆炸了。
湯知夏眼皮很重,天好像亮了,他看不見,只能聽見液體滴到地上的聲音,一滴一滴的,很慢,很慢。
是汽油的味道,還有血的味道,接近死亡的味道,确認後湯知夏握在方向盤的手垂了下去。
湯知夏飛不起來了,氫氣球爆炸了,沒氣了,他只能随着風慢慢往前飄,風停了他就得停下來,好暗,好黑,照片中那個慈祥的女人出現了,她笑坐在縫紉機前替人改着衣服,喚道:“報完名了?餓不餓?鍋裏有兩個玉米,還有綠豆湯。”
“媽,做煮的綠豆湯真好喝,又沙又綿。”
“別喝太多,喝了晚上吃不下飯了。”
很平常的晚飯,湯知夏吃了兩大碗,邊吃酸豆角肉沫配飯,邊跟媽媽聊天,“媽,明天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你最近一直幫我出攤,暑假作業都沒做,明天在家寫作業吧。”
畫面一轉,學校門口,他見第一次見到了鐘星惟,驕傲冷淡的鐘星惟,他們第一次說話,湯知夏說:你好。
鐘星惟只是看了他一眼,沒理他,走了。
放學後趕去醫院照顧媽媽,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真重啊,湯知夏想,怎麽這麽重的味道,又聽到了一滴一滴的聲音,這次的更輕,更有規律感。
有人在叫他,“知夏,湯知夏,湯知夏,快點醒過來!”
好吵。
湯知夏眼皮太重了,睜不開,但他聽清楚了,是鐘星惟的聲音,他太吵了,脾氣又不好,又難哄,再不睜眼湯知夏怕他會生氣。
努力擡起眼皮,先看見的是醫院的吊瓶架,架子上挂着好幾瓶藥水,藥水順着輸液管一滴一滴往下滴,湯知夏擡手,看着液體流進他體內。
鐘星惟的臉出現在他眼前,好難看的一張臉,胡茬一層,眼眶凹下去,除了憔悴湯知夏找不到形容詞形容他現在的樣子,“你……好難看啊。”
嗓子好幹,幹到說話都痛。
鐘星惟紅着眼笑,“是,很難看,想喝水嗎?”
湯知夏點頭,“如果能喝可樂,我想喝可樂。”
鐘星惟眼眶更紅了,說話帶着鼻音,“你想多了,能不能喝水還得問過護士,你還想喝可樂,好好把身體養好,出院了給你買一箱可樂。”
鐘星惟跑出去找護士了,輪到湯知夏眼紅了,他都想起來了。
訂婚的是鐘星惟,不喜歡湯知夏的是鐘星惟,要跟湯知夏做兄弟的是鐘星惟,開公司的是鐘星惟,住901的是鐘星惟,920822是鐘星惟的生日,他所有的密碼設為920822,只是因為那是鐘星惟生日。
作者有話說:
暗戀是一個人的甜,是別人不知道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