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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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無桀卻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指着蕭瑟:“哈哈哈哈,那和尚你可找對人了,剛剛那些人,真的只有他有錢!”
“怎麽?我要是不給錢,你要搶不是?”蕭瑟怒而反問。
蕭瑟的臉色出奇的難看,正欲再說些什麽,卻見蘇輕語背對着他撐開了那把名叫仙輿的傘。
一支羽箭不知從何處襲來,帶着刺耳的尖嘯聲,傘面上一層水光擋住的羽箭的去向,但羽箭上的箭勢卻沒有消去,一直旋轉了許久才掉落在了地上。
“小心。”蘇輕語回頭道。
蕭瑟擡頭見蘇輕語未受傷,掠過她看到三百步開外之處,有一人策馬而立,手中拿着一把羽弓,三百步之外射出的箭竟依然有這般的勁勢,怕是不好應付的對手。
“長弓追翼。”無心忽然想起了一個名字。
“百鬼夜行。”蕭瑟眉頭微皺。
“長弓追翼,百鬼夜行?這是什麽,聽上去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雷無桀不明就裏,問道,“但我從小聽長輩們說江湖上的事,倒沒聽說過這個名號。”
“那當然,你聽的都是些英雄之事,可這‘長弓追翼,百鬼夜行’,既不是你聽的故事裏的英雄,也不是什麽魔頭。”蕭瑟望着遠處的那人再度豎起了拉開了那張弓箭。
“那是什麽?”雷無桀問。
“是馬賊。”蕭瑟再環顧了一下周圍,那些黑色的影子已經開始行動了,“和尚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感覺好人,壞人,和尚,馬賊,都對你有興趣?”
“馬賊不是來搶財物的麽?”雷無桀不解。
“雷無桀大俠。”蕭瑟一臉看白癡的表情,“這些人可是西域最大的馬賊,要搶的起碼也得是腰纏萬貫,幾百護衛貼身的豪商。我們就四個人,兩個還是窮光蛋,要不是有這個身負秘傳武學的和尚,他搶我們幹什麽?”
“幾百護衛?我們可不比幾百護衛好搶。”雷無桀倒是絲毫沒有畏懼,“而且你怎麽知道蘇姑娘不是窮光蛋?”
蕭瑟被雷無桀這個夯貨噎住,這家夥怕不是要單身一輩子,哪個姑娘會看上他啊。
“那可不一定。”蘇輕語看了眼傻乎乎的雷無桀,“螞蟻也能咬死象,這馬賊定是在此處紮根已久,恐怕真正的人數遠不止這幾百護衛,到時就算是逍遙天境單槍匹馬也能被這群人拖死。”
“所以你剛剛說得不對。”無心笑着看了一眼蕭瑟,“這西域三十二佛國,還真不是我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的。”
“既然你還笑得出來,那就表示,這一百只鬼還入不了你的眼。”蕭瑟懶洋洋地說道。
而此時遠處那人已将那弓拉得如同一輪滿月,他低聲輕喝:“盈!”
無心嘆了口氣,白色僧袍無風自舞,他輕輕用手撚住了胸前的佛珠。
“破!”那人仰天長嘯,一支羽箭帶着無上威勢破空而出,雖有三百步的距離,卻幾乎是在瞬間就襲到了四人的面前。
同時那支羽箭也像是號令,在暗處蠢蠢欲動的黑影們也終于拔出了腰間的刀!
“愣什麽?跑啊!”蘇輕語随着蕭瑟和無心輕功飛離原處,回頭卻見雷無桀站在原地一副要和對方剛到底的架勢。
“啊?”雷無桀看看躲開的幾只羽箭又看向同伴三人絕塵而去的背影,愣了愣還是追了上去。
“不是說不把這一百只鬼放在眼裏嗎?”雷無桀摸了摸受到欺騙的心髒,一面咬着牙追上這三人,他輕功一般。
無心腳踏落葉飄然若仙,完全不像逃跑的樣子,“沒聽女施主說,螞蟻咬死象,這麽多人,咱們可打不了。”
雷無桀落在最後,突然一根鎖鏈從天而降牢牢纏住他,蘇輕語聽到動靜驚呼一聲,欲回頭将雷無桀救回來,一只胳膊卻被蕭瑟抓住,輕輕一拉,如鳥兒一般躲開飛來的箭矢。
“回頭再救。”
于阗國。
大梵音寺。
這寺名雖然起得霸氣,并且身為于阗國的國寺,光論大小,的确能與雲林、白馬等天下名寺相差無比,可是論氣派就差了許多。如今天子信奉佛教,中原大寺的香客可謂是絡繹不絕,然而西域佛教卻講究苦行,飯不能吃飽,衣服不能穿暖,唯有苦行,才能獲大功德。這大梵音便擔得起一個“苦”字,莫說如中原大寺般的金碧輝煌,簡直就像是蒙了一層土,破敗的像是随時就要倒一般。
但是在這破敗的寺廟門口卻出現了一頂轎子,還是一頂金鼎的轎子,轎子上還紋着一只金色的神鳥大風,栩栩如生,仿佛立刻要騰雲飛起一般。轎子由四個身形魁偉的壯漢扛着,而走在前面的兩個卻都是面如冠玉,身形瘦削,腰間挂着一柄精致的配劍。為左邊的年紀更輕些,望着周圍那些從他們身邊苦着臉走過的和尚,不由地嗤笑:“在天啓也見過不少和尚,一個個恨不得用金絲做袈裟,可這些和尚,倒似連飯也不吃飽。”
“你懂什麽。”走在右邊,年紀稍大的那位冷哼道,“西域這邊的和尚講究苦行,你要是強逼着他們穿漂亮衣裳,人家還要怪你破了他的修行呢。”
“哎,他們嘴巴裏念念叨叨的是什麽?”左邊的少年卻沒有理會他,依舊好奇地看着這些和尚。
“總是什麽南無阿彌佗佛之類的,和尚除了這些還能念什麽。”右邊的少年也仔細聽了一下,卻發現與自己想的并不一樣。
“是嗡嘛呢呗咪吽。”轎子裏忽然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但是略微有些尖銳,倒一下子分不清男女。
“什麽什麽,師父你再念一遍。”左邊的少年聽到這幾個奇怪的發音頓時好奇心大盛。
“天下佛教雖是一脈相承,卻也分不同宗派。尤其是這西域三十二佛國,各有法宗。你剛聽到的‘嗡嘛呢呗咪吽’是六字大明咒,又名六字真言。有的佛宗認為這六個字有諸佛無盡的加持與慈悲,是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聲顯現,念一遍等若誦經千百萬遍,可積無上功德。”轎子裏的那人似乎對佛教頗有研究。
“什麽呀,我看是這些和尚為了偷懶,不想念大篇的經文,才編出來的吧。”少年不屑。
“佛門奧妙,豈是你這小童能夠懂的,伯庸,不可造次。”雖然話語嚴厲,但是聲音依然溫和,似乎沒有真的斥責的意思。
被喚作伯庸的少年依然聽話地閉了嘴,倒是右邊那少年開口了:“還是師父懂這佛門之事。”
“我倒是想不懂,不然也不會被大監派來這荒涼之地了。靈均,剛剛傳來的消息,他到哪啦?”轎子裏的人問道。
“據探子回報,昨日已從美人莊裏逃脫。路上還遭遇了西域最兇狠的馬賊,不過也依然沒有困住他,現在正往于阗國這邊趕呢。”右邊的少年答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轎子裏的人笑道。
“但是……”靈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但是?”轎子裏的人愣了一下,“說下去。”
“他卻不是一個人來的。”靈均說道。
“哦?”轎子裏的人語氣中又多了幾分笑意,“唐蓮也在?莫不是被說服了?”
“不是唐蓮,是兩個少年和一個小姑娘,一個身着紅衣,一個穿着狐裘,那小姑娘據說武功很高,暫時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靈均如實答道。
轎子裏的人沉吟片刻,說道:“果然不能小看這和尚,聽說他要被送去九龍寺,大監他們立刻派我們上路,可大監他們沒見過這和尚,不知道這和尚的厲害。雪月城雖然厲害,但是若沒有三尊親自出手,也押不住他。所以我就來這等着他,但沒想到,他竟然還在半路找來了幫手。紅衣,狐裘,還有這個姑娘,我倒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麽人來,莫不是雪月城的新弟子?”
“說到雪月城,大監明明已經知會過他們了,為什麽還要派我們來?”伯庸問道。
“雪月城的人到底還是江湖人,江湖人做事,總還是太過于意氣用事了。大監不放心啊。”轎子裏的人嘆了口氣,“可是這和尚,真的不好對付,而且脾氣又古怪的很。”
“不過師父你是怎麽料到他會來這大梵音寺的?”靈均忽然想到這個事,出發時師父便說去于阗國大梵音寺,似乎對一切了若指掌。
“他要來這裏找一個人。”轎中人說道。
“誰?”
“這不正要進去見了嗎。”轎中人清了清嗓子,“起轎。”
昏暗的地牢,雷無桀正坐在地上嘆氣,複盤剛剛發生的事情,“那兩個沒義氣的家夥,人家蘇姑娘都來救人了!”
雷無桀還惦記着和蘇輕語打上一場,雖從未見過蘇輕語的真正水平,但還是很相信蕭瑟的判斷。
“這位小兄弟。”隔壁的牢房突然傳出一道男音,聽起來年紀也不大。
“誰?誰啊?”
“少年英雄,自當鮮衣怒馬把酒當歌,怎能這般唉聲嘆氣?”
“哼!鮮衣怒馬把酒當歌,我如今都做了馬賊的階下囚……”雷無桀聽到隔壁傳來倒水的聲音,再一聞空氣中的酒香,眼中愁苦一掃而空,“酒?”
雷無桀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趴着牢房的欄杆問隔壁,“你也是被馬賊抓來的?你?哪兒來的酒啊?”
這黑壓壓的大牢,誰會腦子有坑蹲在這裏,必定也是哪個倒黴的家夥被馬賊抓來了。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這位小兄弟,我們同為階下囚,如不嫌棄,共飲一杯如何?”那男人道。
“去,給隔壁兄弟送一壇。”
雷無桀嗅着空氣中濃郁的酒香,見一只雪白的猴兒抱着一壇子酒晃晃悠悠走過來,“嘿,這樣也行?”
言罷,毫不客氣的結果那壇子酒,噸噸噸喝了起來。
“好酒!”雷無桀贊嘆,“就是……不夠烈,不如老糟燒好喝。”
“不知這位小兄弟因何被馬賊抓來?”那男子因被這夯貨用自己的佳釀對比那粗劣的老糟燒的态度頓了一下。
“被一個和尚坑了。”雷無桀嘆氣。
“和尚?”
“嗯,一個臭和尚。”
“啊切——”無心蹲在長弓追翼的營寨房頂。
“小心點。”蕭瑟瞥了眼和尚輕聲道。
蘇輕語摸着腰間的仙輿,挑了挑眉,“我看,多半是雷無桀那夯貨說這和尚壞話呢。”
“阿彌陀佛,小僧這不是來救他了嘛。”無心這話少年氣十足,連身上的妖異都被壓下去了幾分。
“你們去找牢房救雷無桀,我去摸一摸這裏的巡邏。”話音剛落,蘇輕語撐傘而起,整個人懸浮于空中,接着整個人劃出了一道道殘影掠向前方,沒發出一絲聲音,偶爾撐傘俯沖向下,足尖輕點又回到空中。
蕭瑟與無心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空中的小姑娘,她身上的輕紗飄浮,映襯着月光宛若仙人。
“世上,竟當真有如此神異的武功嗎?”無心贊嘆。
蕭瑟沒說話,他想,這一幕恐怕永遠都不會忘記了,不僅是他,恐怕那和尚也是如此。
世有仙人,乘風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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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雷無桀:臭和尚!還有那個蕭老板!都是坑貨!
蘇輕語:誰讓你是個憨憨~
晉江的審核好慢哦,八點更新估摸着得九點多才能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