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周雅擡頭看着他,周懷安這樣的表情太過陌生,陌生得仿佛這不是他看着長大的弟弟。“懷安……”
“別叫我的名字,有點惡心。”他活了二十年,卻突然來告訴他,他的名字是父親用來紀念一個男人的。太假了。“姐,這不好玩,別鬧了。”他皺了眉起身打算上樓,剛擡起一步時又扭頭看了看她,“你什麽時候約那個人出來見一面,我陪你去,免得被外人看見了會說閑話。”
周雅點了點頭。
等他走到房門口時才幡然醒悟,他來幹什麽?想從周靖這裏确認什麽呢?正準備轉身,周靖的聲音卻從裏面傳來,“我還沒聾,進來吧。”
那剛剛和周雅說的話他聽見了嗎?
周懷安推了門,屋子裏光線挺暗,能看見的只有的寫字臺前電腦反射的藍色的光,連臺燈也沒有開,他和周雅曾說過這樣對眼睛不好,但父親從來沒有聽過。雙眼鏡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看着有幾分詭異。
而後他擡起頭來,“把燈開開吧。”
周懷安哦了一聲,側身按下了開關,瞬間打開了一道新世界大門的感覺。“爸爸……”
“什麽事?”雖然應着他的話,眼睛卻仍舊看着電腦屏幕。
“公司以後會給姐姐吧。”
周靖頓了頓,擡頭別有意味的看着他,“誰跟你說了什麽?這麽小就惦記着你爸的財産了?”
周懷安一着急說話都結巴了,他只是想知道周靖是怎麽看待周雅的,繼女?仇人的女兒?還是和他沒有區別?“姐姐說……她不是你親生的……”
“我還以為小雅已經忘了這事了,原來她還記得。那怎麽了?小雅就算不是我親生的,那也是你姐,我都沒意見,你還有意見了?”
“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舅舅是不是被姐姐的親生父親殺害的……”聲音越來越小,看着的卻是周靖的臉,似乎想捕捉到他表情裏的任何一個微小變化就能清楚的看明白,父親和舅舅到底是不是那種關系。
“你舅舅……安墨……”但遺憾的是周靖連眉都沒有皺一下,也許是姐姐年紀小記錯了吧,就算舅舅是GAY,也不代表是和爸爸在一起啊。他正要松一口氣,就見周靖的表情突然變了,“很久……沒人再提起,我以為大家都已經忘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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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說舅舅是個GAY……”
“是。”說着又将頭埋進了電腦。
“舅舅以前有個男朋友……爸爸……是你嗎?”
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下來,雖間隔幾步,卻還是能清楚的看見,他的十指微微的抖了抖,到最後突然卻又笑了起來,周懷安有些被他吓了,疾步上前想要按住他的肩,卻被周靖退開一步來,“安墨……安墨……周懷安……”
“爸爸,我的名字,難道真的是為了舅舅嗎?”他搖頭不敢相信,母親知道麽?她能容忍?
“你的名字,原本是懷墨,是你媽媽提前取好的,墨墨是為了救她死的,她想要你永遠記得,可卻因為墨墨喜歡男人,你姥姥覺得墨墨上不了臺面,打死不同意,才換的懷安,那些故事也是她編出來哄你的,好像墨墨做過的一切都可以被抹殺一樣,你舅舅知道他最在意母親這麽想他,該多傷心啊。”
周懷安推了兩步,周雅能騙他,周靖還能騙他嗎?他是被保護得太好,到現在竟還都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每年你都送我去老家,也是為了舅舅嗎?在你心目中,媽媽算什麽?只是一個為你生兒子的工具嗎?”
在他看來一直被父親深愛着的母親,竟然什麽都不是。
“墨墨想要照顧的姐姐,我會替他照顧好,你爺爺希望我能走上正道成家立業我也會做了,兩全其美不是很好嗎?”也許是周懷安的話戳到了他的痛楚,也許他忍了二十年太過痛苦,到今日卻是全部爆發了。
周懷安用力的抓着頭發,感覺世界翻天覆地的在變。
他無法接受,舅舅是GAY也就罷了,他不歧視,但自己的父親竟然也是,他做不到坦然的面對,想到三年前他說燕侑宸惡心的時候,原來他也是個惡心的人的兒子。他無法接受,更不想再看到周靖的臉,推了門就直奔院門口,周雅拉都拉不住。
上樓看見了癱軟在地方茫然的周靖,也就知道了,周懷安戳痛了周靖,這父子倆談說白了,結果也崩了。
“我去找懷安。”
周靖倒是反應過來了,眼神也慢慢聚焦過來,“你別去,我跟他談談。”
千錯萬錯,錯的是他,周懷安捏着手機走在空曠的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連只狗都沒有,有的只是昏黃的路燈和震耳欲聾的安靜。他從什麽時候起,開始習慣沒有燕侑宸煩他的日子了呢?好像從來沒有習慣過,這三年,他和他身處兩個城市,開始喋喋不休的是燕侑宸,後來他罵了他,那人便再沒聯系過,等到他不習慣了想找他時,才發現,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沒有人找到他,他去過一次京城,但首都太大,他也找不到燕侑宸。
他其實從來沒有習慣過。
他只是突然有點想和燕侑宸說說話,好不容易重新聯系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又不理他了,做錯了什麽他又生氣了?他怎麽就那麽小氣呢?一路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他難道就不知道嗎?還只和婷婷說話都不肯看他一眼。
甚至在他發神的時候電話撥打出去都不知道。等到被接通,他欣喜的放在耳邊,聽見的卻是宋錦冷冰冰的聲音:“侑宸睡了。”
“你們在一起?”他微怔,侑宸?他認識燕侑宸多少年了,從來都沒這樣叫過他的名字。
“恩,他明天早上有課,你也睡了吧。”然後不給周懷安一句話的機會便挂掉了電話。
連最後這點希望之火都滅了,他坐在了路邊花壇之上,水泥的面有點冰,他一哆嗦,腦子漸漸回轉,把今晚上的事全部整理了一遍。
我看人燕老爺子的孫子正常的很,有問題的是你。
有問題是他麽?同性戀是不是病?會不會遺傳?他爸是同性戀啊?燕侑宸不是說過嗎,他只喜歡周懷安,對男人沒有興趣,所以對婷婷也可以說很多話,對蘇瞳也很好,他不是讨厭女人的那種人。周雅說得沒錯,燕侑宸正常得很,有問題的是他,他太天真了,竟然相信了長輩們的謊言那麽些年。
他和燕侑宸到底算什麽呢?是誰不正常,又是誰在招惹誰了?
周靖手裏拿着他的外套,還好沒有走遠,這麽晚,雖然兒子長這麽大了,為人父母還是會擔心的。
見了他,周懷安本能想躲,卻被周靖死死拽了過去,“有事咱們回家說,別再外面晃了,你姐姐會擔心的。”
周懷安沉默不語,卻也沒有松口。
周靖将外套扔給了他,轉身坐在了身後的花壇上,“咱們談談吧,你長大了,這些事也有必要跟告訴你了。”
周懷安将外套穿好,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父親說的故事和周雅說的大相徑庭,不過多了舅舅的部分,倆人是初中同學,一路到大學都是好朋友,好了這麽多年,相互暗戀卻從來沒有開口,直到安墨被男人追才捅破了這層紙,好的時候當然膩歪得旁人看不下去,紙保不住火,周靖家裏人知道後,就鬧大了,安墨索性也就跟家裏出櫃了,倆人差不多都和家裏鬧翻了,畢業後找了工作住在外面,奈何精神糧食嚴重不足,沒多久,安墨還是想家了,特別是想到姐姐安顏,怕她被丈夫毒打,忍不住想偷偷回家看看。
然後,就和周雅說得差不多,出了那件事。周靖幾盡崩潰,幸好有安顏一直陪着,也為了安墨,和安顏結婚,照顧他們母女,周家的人覺得他慢慢走上了正道也很是開心的,希望能再給周家延續香火,周懷安準确來說不是正常受孕的,周靖是天生的,他只是想照顧安顏,能給她的只有相敬如賓,安顏也是他非常欣賞和尊敬的女人,至于周懷安到底是怎麽來的,他沒有細說,周懷安也懶得去追問。
但是生他的時候,安顏還是難産去世了。眼看要走出困境的周靖連安顏也失去了,的确是崩潰了,因為周懷安和周雅才沒想不開,在外人看來周靖的确是喪妻之下發憤圖強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卻很少有人知道安墨,加上周家本身家底不算好,但也沒有太差,安墨的存在險些被抹殺。要不是殺人事件存檔,估計這麽多年了,恐怕再不會有人記得這個人了吧。
連周靖也很少再聽見他的名字。
周懷安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爸爸,你還愛舅舅嗎?”
周靖苦澀的笑,“我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再也不會愛別人了。懷安,我今天告訴你這麽多,只是希望你不要覺得惡心,你舅舅是個好人,他特別疼你媽媽,也是為了安顏才死的,你不要覺得他惡心。”
你看看,口口聲聲還說不要覺得舅舅惡心,你都沒有想過自己。爸爸,你其實……還愛着他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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