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鳴阡鶴撿回兩個石頭娃娃後, 因為自己修的是劍道, 便也教他們一起學劍。
是故在遇見驚蟄之前, 鳴煙铧也是和衛黎一樣用劍的。
當時天界的一位領主聽說鳴阡鶴收徒後,命人鍛造了一對寶劍贈與煙铧衛黎, 一把劍身銀白,喚做凝光;一把劍身青盈,喚做谷雨。
凝光成了衛黎用到現在的佩劍,而在找到驚蟄之後,谷雨便被鳴煙铧放到了倉庫裏。
畢竟是極好的寶劍,她本來想放在房裏,青亮亮的看着也好看,但是驚蟄極為霸道, 不許她靠近任何武器,一旦她摸向別的兵器,便要不高興地嗡嗡亂叫。
鳴煙铧無法, 只能将那絕世神劍埋進了倉庫, 萬年過去, 如果不是殷旬, 她幾乎要忘了自己還有一把佩劍。
在倉庫裏翻找了一遍,終于在某個箱子裏找到了谷雨。萬年的沉寂後,谷雨依舊散着溫和的碧色螢光, 但正是這樣,就更讓煙铧愧疚。
她撫過劍身,這樣好的劍被她蒙塵了, 實在是太過可惜。
見主人對這破劍心起憐惜贊賞,驚蟄不高興地跳了起來。它在空中挽出刀花,明晃晃地寫着生氣。
谷雨是比它好看,但好看有個什麽用,就是個花架子罷了。有像它那樣陪主人出生入死過嗎?看着那麽薄薄的一片,它随随便便就能砍爛。
綠油油的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劍,被主人冷落了幾萬年還做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溫柔小意。呸,狐貍精。
“是送給殷旬的。”鳴煙铧看着手裏的劍,話卻是對着驚蟄說的。
驚蟄聽了,立刻乖巧地插。回刀鞘,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仿佛自己從來沒有鬧過脾氣一樣。
谷雨上的青光閃了閃,鳴煙铧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暫且當做它聽到有主人很高興好了。
收好谷雨,第二天晚上她跟着衛黎回魔宮。鳴煙铧不擔心殷旬會不會露餡,她比較擔心自己。
或許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最了解自己的衛黎是不會錯過她任何不對勁的,就如她不會錯過衛黎的異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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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宮并不像魔君傳中所描述的那樣,方圓百裏皆是屍骸、宮內鋪着吸飽了鮮血的紅毯、仆人都是由戰敗者制成的傀儡。
相反,它和帝君的玄鴻宮差不多,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座非常普通的、華麗的、氣派的宮殿。
普通到除了那把由玄石打造的寶座以外,任何布景都可以在別的宮殿裏見到。
宮人出門迎接,卻不見殷旬。衛黎反倒松了口氣,這已經比上次要好的多了。
為首的魔族女性盈盈一拜,“兩位上神,魔君已經恭候多時了。”
她說完擡頭,目光不經意擦過鳴煙铧,最後又落在衛黎身上,“兩位請随我來。”
鳴煙铧跟在衛黎身後,裝作對周圍十分陌生的樣子。穿過長長的白玉道,當看見殿上的殷旬後,她忽的一愣。
好像……确實和衛黎說的一樣。
面前的男子依舊一席白衣,眉眼帶笑,不過那笑容看得讓人心慌,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與其說是溫和,倒不如說是上位者的憐憫和某種已經形成了的習慣。
像是施舍一般的笑容,裏面還夾雜着絲絲的輕蔑與狂傲。
鳴煙铧第一次在殷旬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這可比當初那演技拙劣的邪魅魔君要來得吓唬人的多。
鳴煙铧在那裏看得新奇萬分,衛黎卻是見怪不怪,他對着殷旬略一行禮,“許久不見,魔君別來無恙。”
碧眼男子敷衍地勾了勾嘴角,一手支着頭,下巴朝旁邊的座位指了指,“神君不必客氣,坐。”
那雙碧色的眼眸在鳴煙铧身上停頓,随後帶笑的聲音響起,“這位就是天界的第一戰神?”
鳴煙铧立刻從殷旬彎起來的眸子中看懂了他調侃的意味,但衛黎顯然不這麽想。
殷旬特意強調了第一戰神,莫不是以為自己這次來是與魔界為敵的?
他心中思緒翻飛,面上淡淡颔首,“她這幾日閑得無事,聽說我要來拜見魔君,便也想跟着一起過來。讓魔君見笑了。”
殷旬臉上的笑意更甚,“哦?原來如此。”
鳴煙铧沉默,感覺自己有點對不起衛黎。若是衛黎知道自己是聯合殷旬一起瞞他的話……
不,她不會讓衛黎知道的,絕對不能。
兩人入座,殷旬沒有一點要按規矩上舞樂的意思,一言不發地無聲催促衛黎有話快說,說完快走。
所幸衛黎也是個喜歡速戰速決的人,兩人說了幾句必不可少的客套後開始談及正事。
鳴煙铧坐在一邊,如從前跟衛黎去見任何人一樣的面無表情,肅殺滿身。像是一把沉寂的刀一樣,跪坐在衛黎旁邊,替他長勢。
事實上,看似冷酷的女戰神只是在盯着面前的茶葉發呆。
衛黎和殷旬的對話她聽了個開頭就沒了興趣,這樣的對話這些年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明明兩句話就能說完的事情,到了那些人嘴裏可以說上兩天,間或伴随着做作異常的笑、哭、嘆氣、皺眉等情緒。
明明衛黎平時也不是什麽多話的人,可一到這種場合就開始侃侃而談,說上大半天也不會詞窮。
殷旬矜持地斜坐着,深色的長發有幾束貼在身前的白衣上,一黑一白對比鮮明。那雙碧色的鳳眸微瞌,神色淺淡,唇邊的笑容也淺淡。
殷旬不是什麽健碩的魔族,甚至可以說是清瘦的,但他絲毫沒有被身下那霸道寬敞的王座壓制,而是讓漆黑冰冷的龍首王座将他襯得更加盛氣淩人,仿佛坐在這裏聽衛黎講話是極大的恩賜一般。偶爾點頭,也是飽含上位者的敷衍與高傲。
衛黎的臉色也不至于太過和善,秉着公事公辦的語氣,将帝君的信遞了,又淡淡地客套了幾句。全身上下都寫着“我的身份也很高貴,別以為天界真的怕了你們,今天我坐在這裏是帝君給你們面子,不要不識好歹,否則我旁邊的煙铧一刀就能滅了你。”
煙铧:發呆……
兩人一個面上表情寡淡,清貴冷肅;一個笑意讓人後背發涼,傲慢輕慢。若比誰更敷衍一點還真不太好說。
不知道衛黎從這場和從對話裏聽出了什麽,總之他一副心滿意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樣子。送上了兩界修好的禮物,看着談的差不多,便打算告辭。
“本該留神君在魔界住幾日,不過既然神君急着回天界複命,我便不再強留。”殷旬保持了近一個時辰的手支下巴姿勢,臨了也沒站起來的打算。
“不能領略魔界的風光實在遺憾,等下次有機會,一定再來打擾。”衛黎面無表情地表達了自己實在不真心的遺憾,瞥了眼鳴煙铧,示意她可以走了。
鳴煙铧從進了魔界後就一句話都沒說,直到這時,她才對殷旬點了點頭,“再會。”
殷旬指尖點了點扶手,頓時就明白了這句再會的含義。也笑着朝她道,“再會。”
衛黎拱手,帶着煙铧退出了魔宮。
走遠之後,他才看了眼鳴煙铧,“如何?”
“确實不讨人喜歡。”在衛黎面前的這個殷旬,氣質神态和鳴煙铧認識的那個大相徑庭,若兩人初見時殷旬是這副模樣,他們也就不用再會了。
“我今天觀他神色敷衍卻帶些懶散,那些挑事的魔族恐怕和他無關。”
“你的神色也挺敷衍的。”
“我本以為這樣會惹得他發怒,看來魔君并非斤斤計較之人。”
“又是你故意的試探?”
“是。”衛黎頓了頓又道,“時至今日我都看不透他的實力,你有幾分把握?”
鳴煙铧搖頭,“我也看不透。”
聽她這麽說,衛黎微微皺眉,“竟然連你都看不透,明明他的年齡和你我相差無幾,怎會這般高深莫測?”
鳴煙铧道,“你要去問師父嗎?”
“不了,這點小事還不需要勞煩師父。”衛黎颔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對上,合你我二人之力,應該不至于落入下風。”
鳴煙铧慢吞吞地反駁,“可你都從戰神榜的前十掉下來了。”
衛黎輕咳一聲,“等這陣子忙完,我一定勤加修煉。”
“那……”鳴煙铧拍了拍他的肩,“恐怕得很努力才行。”
衛黎:“……你是在嘲笑我麽?”
“沒有哦,實話實說。前十名你想要打敗誰都不容易啊衛黎。”
“……”
将衛黎送回天界,鳴煙铧跟他說了一聲打算返回魔界。
衛黎不解,“魔界當真這麽好玩?”連和他過招都拒絕了。
“天界待膩了。”鳴煙铧道,“不過你要是有事就傳信給我,我會立刻趕回。”
“好,你小心。”
目送衛黎離開,鳴煙铧便折回了魔宮。
那句再會當真很快就實現了。
她還未落下,就見宮門口立着的月牙白男子負手而立,顯然是等候了許久。
“衛黎神君已經走了麽?”
“嗯。”鳴煙铧望着又恢複溫柔親切的殷旬,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你方才……”
“那個啊,”殷旬笑了,彎起眼睛湊到她面前,“是為了讓天界的人覺得魔君‘不好欺負’裝出來的。怎麽樣,好看嗎?”
“沒有現在好看。”鳴煙铧誠懇道,看見之前的殷旬,讓她有種拔刀剁蛇的沖動。那陰冷傲慢的笑容實在是讓人如芒在背。
“那我在煙铧面前就一直這樣。”殷旬舒展眉眼,白皙精致的臉上浮現出和風煦日的暖意。
鳴煙铧舒坦了,“對,這個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好看”
“那我在你面前就一直這樣”
謝謝青木的地雷!!!謝謝老爺們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