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鳴煙铧是和西北領主較量過的——上一任西北領主。
六千年前的一次不算太大規模的戰役上兩人有過交手。确實是十分強勁的對手, 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戰略布局, 上任領主都是首屈一指的天才, 其名氣威震八方響徹三界,能止小兒夜啼。
後被煙铧斬于刀下。
“新一任的領主就是在那個時候繼位的, 是老領主第二個孩子。”
換而言之,鳴煙铧是他的殺父仇人。
“不過不用擔心。”殷旬食指輕點飛舟上的欄杆,“他們一族世代都靠着弑君繼位,就算煙铧不殺了他,現在的領主也早晚會殺了自己的父親。”
鳴煙铧微微皺眉,“他其餘的兄弟呢?”這樣血腥殘暴的一族,如何才能安定團結?
“在那幾年的宴席上,全部被殺。”殷旬勾唇, “所謂的領主親自比試,也是存了震懾和清理的意思的。”
鳴煙铧垂眸,不再言語。
沒有了族人, 便也不需要考慮家族團結的問題。
“吓到了嗎?”殷旬彎眸笑道, “神君放心, 我可不是那樣殘暴的君主, 只要有人願意接手魔君之位,我會立刻奉上的。”
就是這樣消極的态度下,殷旬還當了上萬年的魔君, 看來大家都不想做魔君。
“當然我怎麽說也是個君主,總不能把魔界交到無能之輩的手裏。神君不要誤以為我是昏君呀。”
鳴煙铧更加沉默,所以說到底你不也是殺了那些打不過你的人麽。
但她無意腹诽魔界這樣的習俗制度, 不管過程如何,起碼此時的魔界看起來井井有條,那就足夠了。她對魔界了解不深,無法做出評價也沒有興趣做出評價。
鳴煙铧這樣的性格很難說是好還是不好,當年帝君考察群臣,照例要罵一罵韶華,他便以淺談韶華的治理為題,點了人站起來回答。
Advertisement
“衛黎,你有何見解啊?”帝君先點了衛黎起來,不負他所望的,衛黎起身侃侃而談,看似說的中規中矩十分客觀有理,但實則內裏隐隐夾帶着對韶華的批評指責,最後結尾敬佩帝君寬宏仁慈,沒有和韶華一般見識。這一番話聽得帝君龍心大悅,十分高興。
他擡手讓衛黎坐下後看到了衛黎旁邊面無表情的鳴煙铧,便順勢叫她起來。
“煙铧神君,你對韶華有何看法啊?”
英姿飒爽的女戰神利落地站起來後,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帝君立刻就沉下了臉,後來的氣氛一直不太好。
下了宴,衛黎嘆着氣幾乎無奈道,“我出門前給你理的問題你都看了麽。”
“看了。”鳴煙铧嚴肅點頭,“但是我不覺得韶華有什麽問題。”
“韶華是沒有問題,大家都知道。”衛黎看了眼身後,确定四周沒人後才再次給他的蠢雙生分析局勢,“如今的帝君在位兩萬年,唯有韶華是他的心結。你沒發現最近帝君最韶華的态度越來越明顯了麽。帝君之位即将易主,如果稍加刺激,恐怕就會讓他有了在退位前徹底清理韶華的心思。”
“我今天順着他的意思貶低韶華、贊美帝君寬宏大量,就是為了不觸帝君的逆鱗,也是勸他大度,免得再度開戰。”
鳴煙铧微微睜眼,“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
“麻煩倒說不上。”衛黎道,“你素來不喜歡聽這些彎彎道道,又和帝君不親近,确實不懂這些。是我疏忽,以後事前會詳細跟你說明的。”
鳴煙铧垂眸,“但是恐怕今天所有人聽了你的話後,都以為你是在為了帝君之位谄媚迎合,與韶華交好的神仙要記恨你了。”
衛黎搖頭,“他們說的沒錯,雖然目的不同,但我确實是在谄媚迎合。”他拍了拍鳴煙铧的肩,“不必理會,走吧,回去和你過招。”
……
因為是比較正經的見面,鳴煙铧在飛舟上把臉上的魔紋洗掉了,露出原本的樣子。
胸口鎖骨處的她不想洗掉,鳴煙铧感覺那兩朵大牡丹挺好看的,打算多久幾天。
殷旬見她喜歡,遂笑道,“回去的時候,可還要再買幾張?”
“不用。”鳴煙铧搖頭,要是被衛黎發現了,他又要瞎操心。
飛舟一路疾速進了西北的中心,遠遠地,鳴煙铧就望見了一片燈火璀璨。
此時正值黑夜,偌大的領宮立于一座浮空的石島上,由遠及近後,她才發現那火光不僅是宮殿裏的燭光燈火,更是石島下方的一潭熔漿。
飛舟駛過,下面灼熱的熔漿吞吐着泡泡,幾乎是第一剎那,煙铧就直覺不好。
她轉頭望向已經行駛過一丈遠的對岸,對岸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守衛,而下方的熔漿仿佛是天然的屏障,把領宮和外界隔絕,讓人無法逾越。
眉心微燙,鳴煙铧閉目,安撫有些躁動的驚蟄。
這樣的地方,實在适合做個囚籠監獄。
不适感倒不是因為覺得殷旬聯合了西北領主陷害自己,而是她本能的覺得這裏不适合久待,需得盡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手上一涼,鳴煙铧擡頭,見殷旬睜着那雙碧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眼底清澈,并無雜念,他遲疑地問道,“不舒服嗎?”
鳴煙铧搖頭,遂又問,“你從前來這裏的次數多麽?”
“基本來了西北就會過來看看。”殷旬偏頭,順着鳴煙铧剛剛的視線看向後方,片刻恍然大悟,“是覺得這裏不安全嗎?那我們回去吧,總歸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宴會。”
“不用。”鳴煙铧颔首,答應了又拒絕,出爾反爾對于一個君主來說,是很影響威信的事情。
“那我們坐一會兒就走。”殷旬歉意道,“是我考慮不周。”
來西北的領宮是煙铧自己答應的,如今在殷旬嘴裏又成了他的過錯,鳴煙铧忍不住再次感慨,“殷旬,你性子太軟了。”怎麽沒有一點魔君傳上面的盛氣淩人呢?他是該照着魔君傳裏的描述學學。
男子彎眸,笑吟吟道,“是,所以還請神君多多照拂,不然我随時會被人欺負的。”
鳴煙铧側目,眼神難以描述。
殷旬點了點下唇,“神君不信?我是也有難過委屈到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的曾經呢。”
煙铧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後可以在我面前哭,我還沒有見過魔君落淚的樣子。”
殷旬笑了出聲,“好,下次有機會哭一定叫上神君。”
兩人說話之間,飛舟已落在了宮殿門口。
西北領主看起來比江愁楓對殷旬上心了許多,迎接的陣仗排到了三裏開外,紅毯鋪地,絲竹之聲不絕,就差給殷旬放幾個炮仗表示歡迎了。
鳴煙铧出了飛舟,擡頭望去,于高大華麗的宮殿前,立刻鎖定住了中間的男子。
男人頭上一對黑褐色的羊角,瞳孔赤紅,金黃的卷發披散在身後。他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卻袒露胸腹。在見到殷旬之後,嘴角的弧度大了些,露出一對尖利的犬牙。
鳴煙铧眯眸,那個人,攻擊性太強了。像是一頭野獸,随時随地都做好了厮殺的準備。
她望着這看起來極為放肆不羁的男子,又想起了江愁楓,忽然同情起了殷旬。手底下都是這種奇奇怪怪極有個性的屬下,虧他鎮住了那麽久。
“哥——”男人一甩大氅,快步朝殷旬走來。鳴煙铧微怔,哥?
男子上來就和殷旬抱了個滿懷,他退開兩步,注意到旁邊的鳴煙铧後,眼睛睜大了起來。
鳴煙铧看向殷旬,她怎麽了麽。
“煙铧神君?”男子笑起來,他一笑,多出了幾分類似少年人的可愛。
“領主好。”鳴煙铧颔首,話音剛落,就見男人異常激動道,“久仰神君威名。當年神君一刀斬落彌襲後,我就對神君敬仰不已,可惜此前一直無緣拜見,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就連鳴煙铧都感覺到了一絲尴尬,她點頭回禮,“陣營不同,實屬無奈,令尊的事,還請領主節哀。”彌襲便是這位領主的親生父親。殺了人家父親,還跑到人家家裏來玩,雖然魔界西北風俗不同,但依舊是真真切切的殺父之仇。
“神君不必如此。”彌襲他兒子看起來倒是很高興的模樣,咧了咧嘴角,再次露出了那對尖利的犬牙。他臉上看不見一絲哀傷,反倒不屑嗤笑,“那個老家夥自己技不如人,還敢跑到神君面前找死,能死在神君的刀下已是他的福氣了。”
男人紅色的血瞳裏劃過絲絲興奮的神情,那清亮的聲音微不可查的低沉了幾分,“若是可以,我也想與神君比試一場。”
殷旬極為敏感地察覺到了這話裏特殊的意味,他笑道,“我今天是帶煙铧來游玩的,你若是要于她動手,我就只好帶煙铧另尋他處了。”
他拍上男人的肩,五指卻是微微用力,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西北領主惋惜道,“好吧好吧,看來只能等下次了。”他側過身子,露出進宮的道路,“神君,請。”
鳴煙铧餘光瞥向殷旬,見他笑着對自己點了點頭後,便跟着上前。
西北領主彌笙簫,是殷旬的弟弟?
她打量着兩人,除了眼睛的顏色都不太尋常以外,她實在沒看出兩人有任何的相似。
不,如果殷旬和彌笙簫相似的話,恐怕她也不會和殷旬結交了。
彌笙簫,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強大邪魔,只是站着不動,就讓鳴煙铧有了拔刀的欲。望。
不出意外,這個人她遲早會在戰場上遇到。
作者有話要說: 夢裏的二師兄,是真正的彌笙簫的幼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