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愁楓引着兩人進了正廳, 大刀闊斧地坐下, 卻沒有坐在上座, 而是坐在了殷旬的對面。
這樣的座位很有意思,江愁楓雖然在言語上對殷旬談不上敬重, 卻在排座時顧及了他的魔君地位。而殷旬則絲毫不把自己當成江愁楓的主君看待,像是普通客人那樣坐在的下面的座位上。
就算不用衛黎給她解釋,鳴煙铧都看得出來,殷旬是個極為謙遜的人。
對于他尊重的對象,他會給予最大的敬意。但是相反,對于他不想的,他不會施舍一點寬容。
就如五千年前和天界的一戰,以及前幾天被他拎着玩的海印。
總的來說, 殷旬非常具體地貫徹随性二字。
“神君剛才說,容想雲要歷劫?”江愁楓看向鳴煙铧,“既是歷劫, 讓她去便是了, 何故來我這裏。”
鳴煙铧道, “本不到她下去的時間, 但是凡界戰亂,帝君需要有人下去平定。”
“既然還不到時間,那就按本來的時間來。”江愁楓沉聲, “就算是帝君,也不該強人所難。凡界有凡界自定的命數,多個容想雲少個容想雲, 也所差無幾。”
“是這樣沒錯。”鳴煙铧點頭,“但這亂子并非起自凡人,而是之前下凡歷劫的神君所致。天界的人捅出的亂子,還得由天界的人收場。”
江愁楓眸色陰沉,鳴煙铧甚至發現他握着長。槍的手都緊了緊,顯然極為不悅,“誰捅的亂子就該由誰來負責。和容想雲有何幹系?”
兩人都是直來直往,絲毫不會說話的武将,殷旬在一旁聽着,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他咳嗽一聲掩蓋笑意,替鳴煙铧好話,“江兄,何必動怒呢,你從前不也對煙铧神君贊賞有加麽,這是帝君之命,非煙铧本意,你兇神惡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趕客。”
他這句話一說,江愁楓原本的戾氣就收斂了一些,沖着鳴煙铧道,“抱歉。”
“無妨。”鳴煙铧搖頭。
殷旬又道,“對了,今日令妹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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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過在她也不見外人。
“江小姐這些日子可還去凡界游玩?”
江愁楓眯眸,“你威脅我?”
“怎麽會。”殷旬人畜無害地笑道,“我只是想着,若是凡界戰亂,或許江小姐就不願意下去了,這麽一來,她願意出門的次數就更少了。”
他故作擔憂地蹙眉,“上次江小姐出門,已經是兩千年前的事情了吧。”
這話正中江愁楓軟肋,确實,妹妹并不喜歡在魔界或是天界玩,唯一願意去的就是凡界。說是只有在凡界才能看到她想要的東西,只有去過凡界,她才有興致提筆。
若是凡界戰亂,她必定連凡界也不願意去了。
如何讓妹妹多出門走走,是江愁楓一直很發愁的事情。
鳴煙铧适時開腔道,“算起來距離容前輩歷劫也就一百年的時間了,早百年和晚百年,差得也不大,總歸是要下去的。”
殷旬撫唇輕笑,“雖然與我們來說不過百年,但是凡界卻是天翻地覆的變化。按着容領主的性子,與其讓她在百年後平平淡淡的凡界過一輩子,恐怕她會更喜歡現在這個百廢待興的凡界。”
“百廢待興?”
“是的,此次出征的大都督是慕良神君轉世,估計不等容前輩下凡後長大成人,就已經結束戰亂了。”鳴煙铧點頭,“她不會有危險的。”
江愁楓沉默片刻,最終點頭,“我可以替你當一回說客,但是同不同意還是要看容想雲自己。”
“這是自然。”殷旬勾唇,“煙铧可不是喜歡強人所難的人。”
江愁楓側目,這兩人已經親昵到互稱名字了麽。
“是的,”鳴煙铧看起來絲毫不在意殷旬的叫法,反倒很真誠道,“我向來随和。”
面無表情的女戰神如是說出這句話,雖然看起來很違和,但是那雙眼睛裏慢慢的誠懇卻是一目了然。
江愁楓算是答應了,起身問道,“什麽時候出發?”
“現在。”
。……
飛舟上多了一個人,但是氣氛變化不大,一路上江愁楓都在閉目入定,手握着他的長。槍,坐着一動不動。
鳴煙铧很敬佩他這種随時随地都不忘修行的毅力,于是拉着殷旬退了出來,免得打擾他入定。
“江愁楓和容前輩關系很好?”甫一出來她就忍不住朝殷旬問道。
雖然今日的交談中江愁楓并未提及他和容想雲的關系,但是字裏行間都是對她的維護,仿佛整個天界都委屈虧欠了她一般。
“是的。”殷旬彎起眸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他們是非常非常親昵的關系。”
鳴煙铧偏頭,她未曾聽說容前輩有丈夫。那就是知己?
。……這樣的兩個人真的能成為知己麽。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他們兩個确實認識很久了。”殷旬看出了鳴煙铧的疑問,跟她解釋道,“你知道為什麽容領主和帝君決裂麽?”
“知道。”鳴煙铧點頭,那是一萬多年前的事情。當時帝君想要迎娶容前輩的妹妹,卻被容前輩接連拒絕了三次。
不知道從前有沒有人敢接二連三的拒絕帝君,反正鳴煙铧知道的,就只有容想雲一個。
帝君的尊嚴不允許一個小小的領主對他這般放肆,當即派人将容想雲刺印丢進了魔界。
當時的魔界天界關系緊張,可以用勢同水火來形容。
鳴煙铧想下去找容想雲,卻發現邊界被帝君施了結界,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入魔界。
之後的兩百年,也不知道容想雲在魔界是如何度過的,直到刑滿結界被撤,她才又回到了天界,往後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領域裏,再也沒有踏出過一步。
被殷旬這麽一說,鳴煙铧恍然大悟,“那兩百年容前輩是待在江愁楓家中?”
“沒錯。”殷旬點頭,“但這不是兩人的初見,似乎早先就有了交情,所以江愁楓那時候才會把她接回東南。”
“所以五千年的那一戰……”
“是的,江愁楓是帶着替容領主報仇的想法上戰場的。”
“時隔五千年的複仇麽?”
殷旬倏地笑了,“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五千年大戰之前,天界魔界也常有碰撞,誰知道是不是偶然呢。”
鳴煙铧定定地看向殷旬,“身為魔君,你的心很大。”
“如果什麽都管死的話,有碰撞的就不是魔界和天界,而是魔界和我了啊。”
鳴煙铧覺得殷旬說的有道理,有時候是需要睜只眼閉只眼的,這點衛黎也跟她說過。但是——
“這些都告訴我,是不是不太好。”
殷旬彎起了他那雙碧色的眼睛,像一對碧綠的月牙兒那樣,“神君對我這般信任,我又怎麽能對神君藏私?”
那還是早上鳴煙铧對殷旬說的,她覺得殷旬是個好人,所以願意和他說實話。
不想這麽快就被殷旬回敬了。
天色漸晚,繁星換去了晚霞,鳴煙铧站在飛舟的夾板上朝下望去,看着飛馳而過的景色,忽地有種跳下飛舟跑一跑的沖動。
在某點上鳴煙铧适合殷旬很像的,她也是個随性的貫徹者。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立刻撐着圍欄翻身躍下。
女子飛馳着,以絲毫不亞于魔君飛舟的速度。
夜風拉扯着她的衣袍和馬尾,将女子的身形和臉突顯印刻了出來。明明看着纖細,卻在那身軀之下藏着無法想象的力量。
殷旬撐在欄杆上,單手支着下巴,淺笑着看鳴煙铧和他的飛舟賽跑。
“能有幸讓煙铧神君在飛舟下面跑腿,我是不是三界以來的第一人?”
鳴煙铧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忽的面前落下一抹月牙白。她擡頭,看見殷旬在自己面前倒退着飛馳。
他面朝着鳴煙铧,一邊倒飛一邊好奇道,“煙铧神君都不笑的麽?”
“嗯。”
“為什麽不笑呢?”殷旬眨眼,月光消融在他的碧色瞳孔中,給清透的綠鋪上了層銀,漂亮得讓鳴煙铧想盯着一直看。
“沒有為什麽。”她按實回答道,“因為沒什麽好笑的。”
“沒有開心的事麽?”
“有,但是為什麽開心我就要笑。”
“那有趣的事情?”
“有,但是為什麽有趣就要笑。”
殷旬偏着頭看了女子面無表情的臉一會兒,随即勾起唇角,笑了起來,“這麽死板的話,小鳥是很難喜歡你的。”
鳴煙铧抿唇,這話好像不久前她剛剛和別人說過。
“我與你做個買賣好不好?”殷旬又道。
“什麽?”
“若是你哪天在我面前笑了,就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鳴煙铧看着殷旬,“你想我替你做什麽直接說便是,能幫的我自然會幫你,不能幫的我也沒辦法。”
“可我也沒什麽想要你幫我做的。”殷旬彎眸,“其實就是好奇神君笑起來是什麽樣子罷了。”
“那這個買賣有什麽意思,你都沒什麽想要我幫你做的。”
“現在沒有想要你替我做的,說不定以後就有了。總歸是個對我有利的買賣,我為什麽不做。”
鳴煙铧猛地意識到,“那這個買賣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麽。”
殷旬低着頭想了會兒,然後笑道,“沒有。”
鳴煙铧:“……”那她為什麽要答應。
兩人玩鬧着跑了一會兒,直到月上中天之後才回到了飛舟上。
回房休息了半宿,天亮之後,飛舟已是駛進了韶華——容想雲的領地。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一般套路來說,兩個人打完了這個賭之後,應該在小高潮部分讓鳴煙铧笑一下,然後瀕死的殷旬撫着她的臉,“終于……笑了,要答應我的一個要求了哦……”
鳴煙铧:我答應我答應(崩潰流淚)
但是,
沒有這個環節。
另外江愁眠這個角色,就是這樣各種補漏用的,類似墊桌腳的破紙,不會有什麽她的劇情。
謝謝晚的手榴彈!!!謝謝老爺們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