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殷旬拂散水鏡, 心情甚好的彎起了眸子。
看到了嗎, 這就是他一手培養出的女孩。
當他不再像前幾世那樣扶植衛黎後, 所謂的天才,也不過是這種程度。
誠然, 煙花處事不如衛黎周全,方法也常常過于粗暴。可是殷旬相信,只要多歷練幾年,她絕對不會比衛黎遜色半分。
如今的衛黎,也不過是在經驗上有優勢罷了。
前幾世的煙花,無一例外是一直和衛黎秦易文兩人在一起的。
博學多識無所不知的秦易文、冷靜果斷極有魄力的衛黎,再加上刀法駭人的煙花,這樣的一個團隊讓他們幾乎一往無前。
當經過幾次生死困境之後, 更是默契有加,感情深厚。
但是……
殷旬起身,這次, 他可不會再給那群孩子半點機會了。
卑鄙嗎?
不, 說到底, 他什麽過分的事情都沒做。不過是看中了煙花的潛能, 将她養在身邊傾囊相授罷了。
對秦易文來說,在東海修行難道不是更有利嗎?
讓衛黎認識到他和煙花的差距,難道不是換了一種方式的激勵嗎?
他做錯了什麽, 他可是什麽都沒做錯。
倒不如說,很好的擔起了大師兄的責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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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苦心,要是被誤會, 可是會生氣的。
殷旬偏頭,看向水面。水面中的男人瞳孔充斥着血色,猩紅一片,異常駭人。
他輕嘆了一口氣,喃喃,“又出來了嗎。老是控制不住還真有點頭疼。”
若是煙花還小,他尚且能搪塞過去,要是被現在的煙花發現了的話,可就有點麻煩了。
時機還不成熟,那個孩子還沒有完全獨立和長成。慢一點,別吓着她了……
清逸出塵的男子對水撫上眼睛,再次睜眼,那雙漂亮的鳳眼又是如黑玉一般溫潤。
不管大師兄那邊是個什麽情景,煙花對第一次任務還是挺滿意的。
她自覺在衛黎身上學到了很多,于是接下來她便和衛黎走的近了些。
或許并不只是單純想要學習這個原因,在相處了幾天之後,煙花總是對他莫名的親近。
冥冥之中,有一種強烈的聲音在告訴他——衛黎是值得信任的,衛黎是好人,她是喜歡衛黎的。
越是相處,兒時的回憶便一點點的漏了出來,不知不覺中,煙花已經抛去了一開始對衛黎的輕微敵意,反而覺得自己之前太過分了。
大師兄也是衛黎的大師兄,她霸占了大師兄六年,衛黎已經很可憐了,她怎麽還能因為大師兄誇獎了衛黎幾句就不高興呢?
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況且,衛黎雖然不強,但是他很聰明,能想出很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頭腦好使的人,才是真正厲害的人。
所以,衛黎還是不弱的。自己不能因為他修為沒有自己高就輕視他,這一點大師兄也教導過自己很多次。
想通了前後的煙花,很自然的就跑到衛黎身邊去了。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也似乎漸漸回到了小時候那樣的模式。
“下一個目的地有點遠,是玉青宗的附屬地。”南宮逸皺眉,“禦劍到那裏需要花三天左右。”
“玉青宗?”淩悅玥不解,“那關我們什麽事。”
“玉青宗是前兩年依附我們的小宗門,聽說全宗上下才百人不到。”南宮逸解釋道,“因為玉青宗的屬地多産靈玉,掌門便同意了。”
“怎麽樣都好,希望別像這次那麽麻煩了。”淩悅玥後怕的搓了搓手臂,“上百只噴水鬼,要是煙花沒有那麽快解決,讓他們爬出來了,還不知道會怎樣。”
“不會,很弱。”被點名了的煙花出聲道,“白天殺死他們很容易。”
“但是看着很惡心!也不知道到底哪來的那麽多噴水鬼。”
“似乎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次妖魔狂潮後,逃跑潛藏在那兒的。本就不是什麽強大的妖物,只能藏身于屬地的邊境茍且偷生。”看完地圖的衛黎擡頭,“來看這次的任務。”
一個月前玉青宗發現了一處礦藏,他們感應到了裏面應該有大量的靈玉。
但是派出的探路的弟子卻遲遲沒有回來,于是便朝玄鴻門發出了求助。
淩悅玥道,“迷路了吧。”
煙花道,“死了吧。”
兩人同時開口,說完後對視了一眼。淩悅玥嘴角抽搐,“你不能說的委婉點嗎?”
煙花想了想,“化作滋養美麗鮮花的肥料了吧。”
“你還是別說話了吧。”淩悅玥誠懇道。
于是面無表情的少女,便拿“你真任性”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淩悅玥。
每次淩悅玥都覺得能毫無表情的表達出所有情緒,真是煙花最厲害的一點。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清晰的傳達了主人的每一個心情。
“不急着下定論,先實際看過再說。”衛黎把地圖遞給煙花,“從這到玉青宗最近的那條路,下面都是山川河流,晚上歇息時有一定的危險。如果想在客棧裏過夜的話,需要繞行,多花費将近一天的時間。”
煙花直接轉遞給了淩悅玥,對她擡了擡下巴,“你決定。”
“那就選有客棧的那條。誰知道晚上的山林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反正已經這麽多天了,要死估計早死了,再多一天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煙花很認真的問道,“你不能說的委婉點嗎?”
淩悅玥也很認真的回答,“反正已經被美麗的花朵吸收完了,不用在意這一天的時間。”
南宮逸輕咳一聲,“這麽說不太好吧。”
“為什麽?”
“因為對死者不太尊重。”
煙花:“所以你也覺得他們死了。”
南宮逸:“……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衛黎扶額,“淩悅玥說的有些道理,我們就繞路吧。”
“憑我們的修為,一般的邪祟何足挂齒。倒不如從山林走,一則節約時間,二則遇上妖物還能歷練一番。”南宮逸不同意。
煙花看了看衛黎,又看了看南宮逸,很好奇到底是誰安排的分組。把這樣兩個人湊到一起,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嗎。
看着兩人又要開始了日常争論,她開口道,“別吵。不禦劍,坐飛舟。”
三人同時扭頭看向她,淩悅玥低呼,“你有?”
“師兄的。”
“唉,殷旬做師兄可真好啊。”她感慨,“我太爺爺雖然是個掌門,可是有什麽好東西都給太奶奶了,一點都不會想到我。”
煙花從儲物袋裏摸出一片葉子似的玉片朝上空扔去,扔出的瞬間,葉子大小的玉片漸漸變大,最後變成了一艘雙層的精致游船飄在空中。
少女腳尖點地一躍而上,幾人跟着上去。進入飛舟後,衛黎和南宮逸腳步頓了頓。
他們拂開擋在面前的粉紅飄帶,四顧之後,發現整個飛舟內,到處都裝飾着五彩的緞帶、花朵和莫名其妙的飾物。
外表高雅清貴的飛舟,內部洋溢着一種喜慶的大富大貴之感,讓人宛入堆滿寶物的喜堂一般。
“這、這是殷旬師兄的?”南宮逸倒吸了口氣,實在不敢想象那個常年一身白的谪仙師兄會把自己的飛舟裝飾成這種……華麗的樣子。
“怎麽?”煙花睨他。
“有點、有點意外。”
冷面的少女哼了一聲,“只有大師兄才能布置出這樣漂亮的飛舟。”目光之中,帶着滿滿的驕傲和小得意,也不知道在炫耀什麽。
“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庸俗吧。”淩悅玥用腳劃開地上的金色羽毛,“這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剛說完,就覺得背後涼涼的,扭頭一看,面色冷然的少女已經用拇指頂開了半寸劍刃。
“……仔細一看,這些布置确實蘊含着深意,是我之前淺薄了。”她立刻改口。
煙花扭頭,呵了一聲,“自然,這是大師兄花了五年的時間布置出來的。”
這種東西居然要花五年嗎……淩悅玥嘴角抽了抽,她想起太爺爺在背後嘲笑殷旬這麽多年連個女人都沒有,難道說就是因為這樣的品味,所以沒有女修士能忍受的了他嗎。
雖然三人一時都不能領悟第一劍修的深意,但是好歹有個可以兩全的方法到達玉青宗,大家還是很高興的。
安排好了輪流駕駛飛舟後,剩下的人便回房休息了。
是夜,煙花正站在甲板上對着地圖操控飛舟,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煙花。”那人低低喚道,聽聲音是衛黎。
煙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話就說。
衛黎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決定似的開口,“你經常讓大師兄操控身體?”
“嗯。”煙花颔首,“這樣很方便。”學習劍法時讓殷旬控制着她的身體做一遍,就能很快掌握要領。自己有什麽困惑讓大師兄侵入神識,可以省的她再思考要怎麽描述。
衛黎皺眉,“你知不知道,這樣對修士來說是很危險的。”
“他是大師兄。”煙花不解的看向衛黎,她當然知道不能随意讓別人這麽做,但那是大師兄,又不是別人。
衛黎沉默了,許久之後,他輕輕開口,“你還記不記得從前劉肆先生教我們的嗎,永遠不要放下手中的劍。”
“記得。”那天突然生氣的劉肆,把當時的小煙花吓到了。當她親眼看見秦易文的劍斷掉之後,“不要放下手中的劍”這句話深深的刻在了她心裏,直到現在煙花也不敢為了貪圖方便而扔下劍。
“他不是無緣無故生氣的。”衛黎半垂了眼睑,“劉肆先生的妻子也是一位劍修,在三十年前被她親哥哥殺害,取走了內丹。”
青年擡頭,那雙漆黑的眼睛深深的看向煙花,“她是那樣信任她的兄長,以至于身無寸鐵,将自己的本命武器留在了房間。”
夜晚的風拂起衛黎耳畔的碎發,抽打着他身後的馬尾。他上前一步,用難以言喻的眼神凝視着煙花,沉聲道,“煙花,你還太小,你完全無法想象殷旬師兄經歷過了什麽。四百年裏的經歷,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少女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
背對着晚風,她開口,“師兄很看重你,我不傷你。”
空氣凝結,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許久,衛黎轉身,“抱歉,我失言了。”
這樣的場景多年前也曾有過,那是煙花打傷了淩悅玥之後發生的。
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
只是這一次,衛黎等不到煙花的那句道歉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煙花和殷旬提過,她感覺自己應該是和衛黎很親近的。
他倆确實不只是前世的那點關系。
但絕不是什麽衛家失蹤的小女兒那種關系啦!
煙花和衛黎兩個人可以說是既相似又相反,人設上的對比還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