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辰
小滿，夏季的第二個節氣，這一日，對于昭盈和段淩來說都很特殊。
他們二人之間雖然差着年歲，但都巧合地出生在這一日，當年也是這一日，段淩帶着昭盈逃出了京城。
段淩覺得自己就算是忘記所有的一切，也不會忘記那夜沖天的火光和懷裏昭盈哭泣的聲音，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讓他覺得又痛又恨。
可是這一日裏，又不止那些痛苦，它曾經是讓家人歡喜的日子，讓他和她都期待的日子，是以每到這一日，段淩便身處在矛盾之中。
一早，昭盈和段淩便起了床，兩人都換上了新衣裳，都是交領襦裙的樣式，不同的是昭盈是豆綠色的，而段淩是水紅色的。
這是往年的規矩，新衣裳便是他們又長了一歲的禮物。
除此之外，他們不會特意準備其他的事情，兩人會像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後便忙活家裏的活計，晌午飯也不會特別準備，只在晚飯的時候，昭盈和段淩會煮長壽面來吃。
昭盈向來是個活潑的性子，按理來說，她應該會很是期待自己和段淩生日的這一日，可是她也不知道為何，每到這一日，她的心中便會升起抵觸的情緒，她想不明白這些情緒是從何而來的，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比平日裏沉默一些。
兩個人都沒什麽興致，所以每一年，他們都平平常常地度過了這個特殊的日子。
卻沒想到晌午的時候，曾晨來了段家，他喊昭盈和段淩去曾家吃飯。
自從曾家搬到村子裏來，岳氏便時常叫昭盈他們去家裏吃飯，兩家變得日漸親密，甚至比隔壁的張家和陳家還要好上幾分。
曾晨來的時候，昭盈正在廚房裏生火，說明了來意後，曾晨二話不說就把昭盈将将放進竈裏的大柴抽了出來，幾腳就給踩滅了。沒有了續燃的，竈膛裏的火很快就跟着熄滅了。
昭盈有些哭笑不得：“曾大哥，你這是做什麽，我又沒說我和阿姐不去。”
曾晨和曾曦不愧是孿生兄妹，看着斯斯文文，其實性子都有些虎，他拍拍手上的灰，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晌午在我家吃飯，你這火也沒必要燃着了，來，走吧。”
昭盈認命地起身，去後院喚了正在摘菜的段淩。
段淩聽昭盈說了之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他将扯好的青菜拿回了廚房，而後三人去了曾家。
Advertisement
路上，曾晨開口說道：“唐員外分了一些海鮮給我們家，奶奶便想着叫你們過去一起嘗嘗。”他特意說這話，算是解釋了請客吃飯的理由。
因為昭盈從來沒有将生辰日告訴過別人，所以對于曾晨的說法，她沒有絲毫懷疑。
渝州地區河鮮多，海鮮卻很少，物以稀為貴，吃得起海鮮的人家自然是非富即貴，曾家也是沾了唐員外的福。
昭盈他們一走進院子，就看見曾懷正和曾曦搬了小板凳坐在廚房前，兩人正奮力刷洗着身前幾個木盆裏的東西。
曾懷正一看見昭盈他們，便丢下手上的刷子：“來了來了，快過來幫忙。”他一邊說着，還一邊甩着手站了起來，手上的水珠甩了旁邊的曾曦滿臉滿身。
“爹！”曾曦氣惱地喊了曾懷正一聲。
曾懷正抱歉地朝着曾曦笑了笑，道：“你們刷着，我去廚房裏幫你們祖母和娘親。”他朝着昭盈和段淩點了點頭，而後逃似地轉身進了廚房。
曾晨搬來小板凳，又另外找來了兩個木刷子，四人整齊地排排坐在了廚房前。
昭盈看着木棚中的海鮮，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手：“這些是什麽？”
一旁的曾曦解釋道：“這是海蛎子，我們要将它的表面刷洗幹淨，而後再将它撬開，清蒸或是蒜蓉的都好吃。這些是明蝦，奶奶要做油焖大蝦，所以我們需得先将明蝦處理一番。這些是花蛤，等會兒做個炝炒花蛤。這些是……”
曾曦将所有的海鮮都介紹了一遍，還說了吃法，昭盈聽得咽口水，同時心裏有些驚訝：“這麽多？”
曾曦颔首：“聽說有人想走唐員外的門路，便送了海鮮來做孝敬，唐員外家中的人都不太喜歡吃這些，就分給了書塾裏幾位教書的先生。”
昭盈笑了起來：“那先生可是今日的‘大功臣’，我們都得多謝他吶。”
曾曦跟着哼笑了一聲：“若不是這樣，他剛剛怎能逃得了，我必定将他扣下來，讓他和我們一同刷洗海蛎子。”
話音剛落，旁邊段淩和曾曦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四人一邊閑聊着，一邊處理海鮮。昭盈終于知道曾懷正将将為何逃得如此之快了，因為這些東西處理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就拿明蝦來說，剪腦袋剪腿，而後又要開蝦背抽蝦線，看似很簡單，但一個一個的處理起來，需要耐心。
好在他們有四個人，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便将海鮮處理好了。
之後烹饪的事情就交給了岳氏和夏氏，兩人做了十分豐盛的一桌子菜。
清蒸海蛎子、蒜蓉粉絲海蛎子，水煮明蝦、油焖大蝦、炝炒花蛤、糖醋帶魚、鮑魚香菇雞湯，每一道都看得人直流口水。
岳氏依舊是先給昭盈和段淩夾了菜：“別客氣，快嘗嘗我和你夏嬸子的手藝。”
昭盈笑着道謝：“阿婆，不用嘗，我光看着就知道好吃。”
岳氏立時笑逐顏開：“那就好那就好，來，大家都動筷子。”
衆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頓海鮮大餐。飯後，昭盈和段淩幫着收拾妥當了才相攜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們會路過一處高于平地的、窄窄的土坎，每次到這裏，昭盈都會跳到土坎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每當她快要失去平衡摔下來的時候，段淩就會及時地握住她的手，而後，他不會松開，他會一直在下面扶着昭盈，兩人會繼續往前走。
走到盡頭的時候，昭盈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跳下來，她站在那裏，俯首看向段淩。
“阿姐，你今日過得開心嗎？”
段淩停下腳步，擡起腦袋望向坎上的昭盈。
陽光從她的頭上傾瀉下來，讓她整個人瞧上去熠熠生輝，她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在他看來，這笑容比陽光還要暖上幾分。
段淩心中升起想法，雖然這一日讓他覺得痛苦，但有她，有曾家的人和從前哪些年逝去家人的陪伴，他仍舊最喜歡每年的今日。
想到這兒，段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昭盈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我今日也過得很開心。”
話音未落，昭盈便跳下了土坎，一下子撲進了段淩的懷中。段淩穩穩地接住了她，側臉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頭頂。
“阿姐，希望每年的今日，我們都能過得開心。”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要跳時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