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老爺拍了下筷子,沉聲道:“慌慌張張作什麽樣子,什麽不好了。”
下人把手裏染着血的衣服舉過去:“老爺,有官差送了少爺的衣服來,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王老爺厲聲問道。
“還說少爺是硬骨頭,死不認罪,不知道還要審問幾日。”
大夫人看清下人手裏的血衣,頓時哭嚎出來:“是我兒的衣服,老爺你快救救咱們的孩子吧,老爺…。”
王老爺鼻孔粗重地喘着氣,看着泣不成聲的大夫人,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備馬車,去樓上樓。”
老子最了解的兒子,他的兒子哪裏是什麽硬骨頭,更扛不住大刑,這分明是威脅。
聽聞王老爺匆匆趕去了樓上樓,一衆商戶慌了慌又穩住。
打蛇打七寸,王家就這麽一個獨苗苗,現在被人家捏在手心裏威脅,王老爺自然沉不住氣。
樓上樓,王老爺剛下馬車,就見宋伯雪走出大廳,對着圍觀的百姓道:“本官初來平川縣時便立志要做個好官,如今難得大家齊聚在此,本官也想效仿先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便是廣開言路,旨在打擊為富不仁之舉,今日每半個時辰受理一案,凡主動舉報屬實者,官府重賞。”
王老爺聞言便眼前一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這些地方豪紳之中,難免會有仗着財力雄厚行為不端的人,不說自己能否遵紀守法,便是家中小輩總有約束不到的時候。
這下完了,昨夜才達成的聯合,瞬間就能土崩瓦解,這位縣太爺簡直太狠毒了。
果不其然,話音才落,就有一個漢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俺要舉報布商趙三爺,俺家孩子他娘在天橋上擺攤賣了幾天自己漿洗的粗布,就被他們布莊的人砸了攤子,還打了人。”
宋伯雪看着一臉忠厚老實的中年漢子,溫聲道:“起來回話,案發時間可有人證?物證?”
中年漢子不僅沒起來,反而磕起了頭,哭喊道:“俺說的都是真的,俺家婆娘被打得下不了床,好多人都看見了,俺們村裏好多人都看到了,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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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一靜,沒人敢搭話,誰也不知道這位新來的縣太爺是真的要除暴安良,還是做做面子功夫,萬一舉報不成,反倒被那些老爺們報複,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宋伯雪彎腰,把他扶起來:“快起來,若案情屬實,本官必嚴懲不貸,家中可請了大夫?”
之所以有這麽一問是因為中年漢子穿得太破舊了,她擔心那位無辜被打的婦人沒錢看傷。
中年漢子聞言又跪下去去:“請村裏的赤腳大夫看過了,俺也去山上采過草藥了。”
窮苦人家不敢生病,病了都是用土法子治一治,再不濟去采些認識的草藥,哪能請得起大夫。
宋伯雪她摸了摸衣袖,神色不由頓了一下,青色官服下的錢袋空空如也,忘了原主把銀子都給宋氏保管了。
江梵音見狀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塊碎銀子:“大人。”
宋伯雪與她對視一眼,接過銀子遞給中年漢子:“去師爺那裏記一下身份,先拿着銀子去請個大夫,別讓大嫂耽誤了醫治。”
中年漢子顫顫巍巍地接過銀子,又磕了幾個響頭:“謝青天大老爺,謝青天大老爺…”
人群中又是一陣窒息的沉默,這時有人小聲道:“俺看到了,俺看到趙三爺布莊的夥計打人了,俺作證。”
“俺也看到了。”
“俺也作證…”
有了一就有了二,看着站出來的人證,宋伯雪深吸一口氣,嚴聲道:“來人,速捉拿相關人等,押入大牢候審。”
趙家的布莊一出事,聽到消息的商戶們這下徹底坐不住了,半個時辰舉報一個,再不去萬一牽扯到自家,恐怕就跟王老爺家一個下場了。
這一招太狠了。
一個個商戶朝着樓上樓趕來,認捐也正式開始,認捐書上一筆接着一筆,逐漸寫滿。
二樓,宋伯雪看着接連入座的商戶們,輕聲道:“我方才只是想做做樣子,震懾一下這些冥頑不靈的商戶,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她自認不是什麽救苦救難的大善人,但在這一刻,她改主意了。
她沒說自己改了什麽主意,江梵音卻聽懂了:“你會是一個好官的。”
宋伯雪看向她,眼裏透着堅定:“若我哪天做了對不起這一身官服的事,你一定不要放過我。”
就在昨日她還想着辭官,縱使現在也沒打消辭官的念頭。
但在辭官之前,在脫下這身官服之前,她想做一個好官,至少在任期間要盡力,努力去為民做主。
江梵音目露不解:“何為我不要放過你?”
“沒什麽,就是希望你監督我一心向善。”宋伯雪撇開視線,心底淺嘆一聲。
因為書上說原主一直貪贓枉法,最後是被女主拉下了馬,锒铛入獄。
江梵音将信将疑,卻體貼的沒有繼續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想說出的話,所以宋伯雪不願說,她便不再問。
人群裏一個戴着草帽的男子盯着宋伯雪的身影,低聲吐出兩個字:“狗官。”
下衙之後,宋伯雪便去宋氏那裏要銀票,原主貪下的二百兩,還有江梵音的那五兩碎銀子。
想起宋氏愛財的性子,她頓覺頭痛,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來。
江梵音看着她的模樣大約猜出了一些,她不自覺地摸了摸錢袋,唇角動了動又緊抿成線。
“江公子。”身後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
江梵音轉身,來人是周師爺。
“周師爺。”江梵音淺淺點頭,靜靜等着周師爺開口。
“有人托我給你捎一封書信。”周師爺把書信遞過去,見江梵音接了,便躬身告辭。
信封上面寫着:音音親啓。
略有些熟悉的字跡,看的江梵音心裏一驚,回房把門窗都關上,才坐到書桌前小心打開信封。
看完信件,她緊緊蹙眉,換了自己的衣服後匆匆出了門。
西街的一家小客棧裏,江武義坐在大廳裏飲着酒,視線一直落在客棧的門外。
見江梵音出現在客棧門前,他忙起身迎了上去。
“音音你來了,我們回房說。”
江梵音點頭,神色間并沒有相見的欣喜,反而藏着一絲憂慮。
待進了房門,她忙問道:“大哥書信上說得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會替她除去宋伯雪,什麽又叫會助她逃出魔爪。
江武義神情間閃過一絲懊惱:“是大哥沒有護住你,沒想到那個狗官的命這麽大?”
江梵音滿目不解,凝眉望着自己的義兄,示意他繼續說。
江武義遲疑了一下,忍着憤怒道:“你跟我來。”
江武義帶着江梵音出了客棧,走到一家醫館前。
醫館的大門緊閉,江武義拿出鑰匙開了門,江梵音掩下心底的疑惑,默默跟了進去。
進去便見醫館的房柱上綁着一個人,看裝束是個大夫。
江武義掏出随身的佩刀,一刀紮進大夫的胳膊,昏過去的人瞬間疼醒。
“把那個狗官的怎麽說的,一字不落地講出來,我饒你狗命。”
大夫似是怕極,求饒道:“小的說,小的全招,縣太爺和犬子私交甚好,下大雨那晚的白天曾來店中讨了一包mi藥,說是給什麽未婚妻用的,還說嘗過那未婚妻的滋味便把人送給犬子玩幾天,小的就聽到這些,好漢饒命啊…”
江武義用刀背敲在了大夫的頭上,把人又給敲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