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皇帝龍顏大怒,以延誤戰報為名,辦了兵部侍郎滿都,降為兵部職方司主事,直降三級,罰俸祿三年,留職察看,若三年內有不法之事,則罷官免職,永不續用。又着大司馬鄭拓直接掌管兵部,原代理兵部尚書四皇子赫堯阡降為副職。
鄭拓比赫帝馳小兩歲,是赫帝馳公馬騎射師傅鄭公之子,從小跟赫帝馳一起習武,為赫族入關立下汗馬功勞。入關後,鄭拓以年事已高,常年征戰,腿上有傷為由,不在帶兵出征,領了大司馬一職。
大司馬在前朝是最高的武職官職,掌管天下兵馬,但赫族自古兵馬為皇帝直接掌管,入關後又分六部,六部中兵部被大皇子和四皇子所管,大司馬倒成了一個虛職,只負責赫朝馬匹的飼養等閑事。
赫帝馳念在鄭家父子之功,把永安公主赫素月下嫁給鄭拓之子鄭顯,賜永安公主府。鄭顯以驸馬之尊領了兵部員外郎的閑職,平日在家跟永安公主一起教誨兒子鄭福炜,每日到兵部報到後就回家,按月領取俸祿,因着鄭拓和公主的關系,旁人也不好說什麽。
鄭家顯貴,為人卻很低調,不管太子還是四皇子,都曾極力拉攏他,無奈鄭家不願參合其中,也從不偏袒任何一方。慢慢的,朝中人都知鄭家公正,也有人等着看新君繼位後,鄭家衰落。任誰都沒有想到,連着兩天,皇帝以雷霆之勢,先是責罰了重用和偏向漢大臣的太子爺,接着又找了個幾百年無人重視的規矩辦了赫大臣滿都,削了四皇子的權。以兵部之重委任鄭家,鄭家看來又要受重用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誰也摸不準皇帝的心意。
據宮內傳來的消息,皇帝當晚召見久不問朝事的三皇子,父子相談甚歡,不時從修性殿裏傳出陣陣笑聲。三皇子直到醜時才從修性殿離開,當晚更是住進了皇子所。
皇子所本是未娶親的皇子所住之處,赫族的幾個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經娶親外,其餘皇子都未成親,理應住在皇子所。可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已年過二十,都嫌住在皇子所太不方便,請了旨領了職,單獨住在外面。
有人說皇帝對太子和四皇子不滿了,要重用三皇子。
也有人傳,皇帝當年在塞外時,最喜愛的就是三皇子,因着二皇子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哥哥,赫族又有立長不立賢的規矩,而且三皇子極力推辭,寧願做個閑散王爺,太子之位才給了二皇子。
還有人說鄭家其實暗中支持三皇子,鄭拓才是最懂皇帝心意的人。
外頭傳的熱鬧,處在話題中心的三皇子赫堯度,此時卻在南城一座不起眼的宦官府門外。
泗景得了宗契修的命令,把赫堯度往客廳引。
今兒天已經放晴,有只雀兒落在西府海棠上,嘴裏銜着根小樹枝,烏黑的眼珠東轉西轉,想找跟合适的枝杈,準備在這兒築巢引鳳。
赫堯度站在西府海棠下,靜靜的聽着房內傳來的筝聲,行雲流水般的筝聲下,微風輕拂臉頰,小船悠悠,風聲點點。閉上眼,一江碧水輕漾,洗滌着心靈。柔和的旋律,純熟的技法,飽含深情的思念,悠然自得的漁舟唱晚,有了彈奏者的想念,憑添了幾分哀愁。
古筝聲不知何時停止,屋內想起腳步聲,接着,窗戶被推開,宗契修略帶歉意的笑着說:“不知王爺前來,失敬了。”
赫堯度此次前來,原因有三,一是為昨日的失态道歉,二是昨晚向皇帝請了旨,有差事要交給宗契修,三是想來看看這個人。他只挑了第二條說與宗契修:“有一件差事要交給表弟,我昨晚與父皇商議半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後來想起你,又問過宮中舊人,都說你飽覽群書,定能擔此大任。”他故意不提何事,想看看宗契修疑惑的模樣。
宗契修隔窗望着赫堯度,眼睛如寒潭般深不見底,赫堯度一時恍惚,沉迷于這雙眼睛。
“要我做什麽?”清亮純淨的聲音響起,像一塊小石子丢進潭水中,引起陣陣漣漪。
“我這幾年從各處搜羅天下奇珍異寶、古典書籍,昨兒已把目錄呈給父皇。我與父皇商議,在宮中建一座九方殿,分門別類存放這些物件。二哥準備找夏良錫來設計此殿,我想要你來為這些珍寶分門別類。你可願意?”
宗契修開懷笑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是皇上旨意,我有何不肯,多謝王爺舉薦。”
赫堯度向前一步,雙手撐在窗欄上,心情愉悅的很,他還以為宗契修會推辭,畢竟皇宮是他原本的家,他不願到哪個傷心之地,也情有可原。他挺欣慰的,這真是個善解人意的豁達之人。他得意之下,不由問道:“剛聽你彈奏之曲,似有一股思念之情,不知所為何事。”
宗契修的笑容黯淡下來:“先父曾帶我與兄長巡視各地,我很喜愛湖廣風光,先父便封我為衡陽王,待兄長繼位後,我就去衡陽封地。”
後來的事情,宗契修和赫堯度都很清楚,赫族鐵騎南下,宗契修還來不及封王,大宗已經滅亡,只留下一個空許的願望。
“今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去看看鄱陽湖。”宗契修陷入回憶中,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我帶你去!”赫堯度突然握住宗契修的手,急切的說:“不日我将去趟山東,你同我一起,待山東事畢,我們再去湖廣一趟。”
宗契修抽出手,皺眉道:“我是戴罪之身,皇上肯讓我辦事,已是格外之恩。外出之事,恐怕不會答應。”
赫堯度笑道:“不試試你怎麽知道不行?我看父皇很喜歡你,怕是你自個心結太重。有我跟着,還怕你跑了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