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游安看着謝淵站在椅子上，仰頭拆卸頂燈上的螺絲。
硬挺的協警制服勾勒出颀長的身形，寬肩窄腰大長腿，賞心悅目。
游安抑制住自己想要吹個口哨的沖動，将目光移到那雙手上。
白皙修長的指節靈活有力，撥弄起零件來顯得游刃有餘。
沒一會兒功夫，謝淵就拍了拍沾灰的手，“好了，開燈試試。”
游安按下了門口的開關，頂燈散發出柔和的白光，比之前的光線溫和舒适許多。
游安滿意地點點頭，人俊活好，之後一起共事的日子應該可以愉快度過。
修好燈，謝淵便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準備離開。
“游警官，以後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撥內線通訊，”謝淵指了指牆上的通訊器，溫聲說道。
“或者直接過來找我，我一般都在走廊盡頭的小值班室。”
“好的，麻煩你了。”游安目送謝淵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到值班室，游安打開檔案櫃，裏面是她所管理的全部犯人信息。
她挑出一摞搬到辦公桌上，打算先翻一遍。
牆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
“游警官，有一名新犯人押送過來，需要您去接收，在A1口。”謝淵的聲音在通訊器另一端響起。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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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安走出值班室，謝淵已經在電梯口等着了。看到她過來，順手按下了電梯的上行按鈕。
游安和謝淵剛剛走到A1口，就有一輛嚴嚴實實的押送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一名犯人蒙着眼睛，雙手拷在背後，在被人推下車時發出一聲悶哼。
灰綠色的囚服不太合身，被虬結的肌肉撐得鼓鼓囊囊的。
短了一截的袖口下露出髒污發黑的小臂，一道堪堪結痂的猙獰傷口從手背蔓延至衣服下的陰影。
交接人把接收文件遞給游安，不經意間多提了一嘴。
“這個人在看守所就不太安分，舉止古怪，本來應該押到底特堡的，後來不知找了什麽門路調你們斯科拉星獄了，你們這是對囚犯待遇特別好嗎？”
游安微微一愣，搖搖頭，“沒有吧。”
斯科拉星獄不僅沒有更好的待遇，反而在管理上比其他星獄更加嚴苛。
游安在接收文件上一筆一劃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時，又有一名滿頭銀發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被人從押送車上拉扯下來。
“這是？”
游安的視線在老人麻木蒼老的面容上掃過，停在她手腳的鐐铐上。
是最新型的電子鐐铐，比另一名犯人手上的普通鐐铐高出幾個等級，只有在面對最高等級的犯人才會使用。
“噢，這是需要交接給奧特朗托獄警的犯人。”說着，交接人看了一眼腕表，“他怎麽還沒來？”
游安眼神閃爍，奧特朗托？她沒有在排班表上見過這個名字，看來他不是普通的低級獄警。
“需要我幫忙把她送到奧特朗托獄警那裏嗎？”
交接人再次看了一眼時間，讪笑着搓搓手。
“照理說，我們應該把犯人交接給指定的對接人。不過我後面還有其他犯人需要押送，時間很緊，所以……”
游安意會地點點頭，“放心，我會把她好好交到奧特朗托獄警手裏的。”
交接人就等着她這句話，聞言立刻松了一口氣，“那我就先走了。”
游安目送押送車緩緩離開。
“走吧。”
游安和謝淵先押着第一名犯人回到負1層，在一個空牢房門口停下，扯下犯人臉上的黑色眼罩。
犯人眨了幾下眼睛，渾濁的眼球慢慢聚焦，逐漸适應了眼前突然變亮的光線。
他的眼神從謝淵滑到游安身上，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長官，怎麽稱呼？”語氣戲谑，帶着一絲挑釁。
游安沒有搭理，面無表情地在牢房門口錄入犯人的名字，索羅·辛。
謝淵動作不算溫和地将犯人推入房間，麻利地關門落鎖。
“游警官，走吧。”他的話音落下，身後的金屬門驟然傳出一聲巨大的撞擊聲。
游安猛然回頭，只見那名犯人睜大了眼睛趴在門上的小窗，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被窗戶擠得微微變形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激動。
游安懷疑自己眼花了，怎麽會有人進監獄還這麽興奮？
她在這種赤.裸裸的目光下感到有些不适，皺起眉頭轉身離去，在心裏給這個犯人打了一個疑似有狂躁症的标簽。
“下一個，我們需要聯系奧特朗托獄警。”
游安看着旁邊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老人，對謝淵說道。
“奧特朗托獄警管理的是地下50層。”謝淵緩緩說道。
“嗯？”游安的眼中閃過一絲暗光，“所以她是——”
“異族。”謝淵的瞳色在一瞬變得更深了。
“我們可沒有到地下50層的權限，只能勞煩奧特朗托獄警跑一趟了。暫時先把她帶回我的值班室吧。”游安恢複了平常的神色，淡然道。
謝淵的眼神突然有些微妙。
“你對異族，就不好奇嗎？”
“異族不也是人嗎？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跟我老家的奶奶看起來沒什麽差別。”
游安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老人。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老人原本緊繃的唇角突然有一陣放松，周身的緊張氣氛稍稍緩解。
謝淵又多看了游安一眼，神色莫名。他拿起通訊器飛快操作了兩下。
“我聯系管理中心了，他們會通知奧特朗托獄警過來。”
值班室裏，游安給自己泡了一杯熱茶。
看到老人發白起皮的嘴唇，稍稍猶豫，給她也倒了一杯。
老人沉默地伸手接過茶杯，握住杯柄的右手手背上露出一片深色的老年斑。
謝淵站在一旁，看着她們的互動，一言不發。
沒多久，奧特朗托獄警就匆匆趕來。
他的制服和其他獄警差別不大，最明顯的區別就是肩上的徽章，是一枚小小的朱瑾花。
而游安肩上是一道杠，标志着她一級獄警的身份，如果是級別更高的獄警，橫杠的道數會依次遞增。
奧特朗托獄警看見老人手裏的茶杯，不禁擰起眉頭，“不要給犯人任何規定之外的東西。”
他粗暴地一把搶下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茶水在晃動中濺出水花，打濕了桌子的一角。
“抱歉。”游安微微低頭。
奧特朗托獄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老人帶走了。
直到腳步聲遠去，謝淵才輕聲道：“游警官，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游安沉默了片刻，确實，剛剛的行為是她越線了。
“你不了解異族，他們的特殊能力，永遠防不甚防……”
謝淵的聲音在她耳畔忽遠忽近。
游安低頭看着手裏的茶杯，她只是在那個瞬間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我知道了。”游安擡起頭，打斷了謝淵的話，“以後不會了。”
她會好好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小獄警，安安穩穩混到退休。
不管斯科拉星獄裏到底有什麽古怪，都和她沒有關系。
晚上，游安和謝淵一同巡視轄區。
在經過電梯間時，游安突然聽見電梯運作的聲音，是從地下往上行的電梯，她的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游警官？”謝淵疑惑地看向她。
游安淺灰色的瞳孔中隐隐有流光閃動，“晚上還有人外出？”
“一般是不允許的，可能是哪位長官有特殊情況。”謝淵小聲解釋道。
游安壓下了心頭的疑慮，在心裏默念，少管閑事才是新人的本分。
巡視結束後，游安回到了自己的值班室。
躺在那張窄小的折疊床上，她本以為自己會不習慣在這個新環境裏入睡，沒想到轉眼就睡着了。
游安在斯科拉星獄的工作漸漸步入了正軌。
每天的早中晚，她會在在謝淵的陪同下各巡查轄區一次，其他時間用來熟悉治下犯人的檔案。
她用了一周時間将負一層關押的所有犯人生平事跡看了一遍，并記在了腦子裏。
游安的記憶力非常好，這也是她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順利考上斯科拉星獄的重要因素。
她是今年唯一入職的新獄警，獄警是帝國的公職人員，可以享有最完善的福利保障和補貼。
每年都有無數畢業生擠破了頭來參加考試，能順利入圍卻是寥寥無幾。
游安對自己現在的工作狀态非常滿意。
每天喝茶巡邏遛彎，也沒有其他人來打擾，她可以在安靜的值班室裏盡情摸魚。
等到退休後，她就可以領着頂格的養老金回到家鄉，種菜養花。
只要不出意外。
這一天晚上，游安和往常一樣，在謝淵的陪同下巡邏。
在經過電梯間時，游安已經可以對所有的異動視而不見，她淡然地經過電梯前，繼續往前走去。
反倒是謝淵遲疑了片刻，出聲喊住她，“游警官。”
“怎麽了，我們巡完這條走廊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游安現在一心只想完成工作回去鹹魚躺。
謝淵指了指電梯，“它每隔兩三天就有異響，是不是不太正常？”
“可能是星獄裏的其他長官有什麽特殊情況呢？”游安把謝淵之前的話原樣送還給他。
謝淵不禁一噎，“但是這也太頻繁了，而且每次有異響後，我第二天使用電梯，都會聞到一股血腥味……”
這倒是游安不知道的，畢竟謝淵偶爾需要去其他樓層送文件，使用電梯的頻率比她高多了。
“畢竟這裏是星獄嘛，有血腥味也是正常的。”游安對謝淵安撫道。
“游警官，新人手冊第二條——”
“……發現異常必須立刻報告。”
游安頭疼地念出後半句，這個小協警工作未免也太較真了。
謝淵一臉認真地盯着她，游安頂不住他執着的視線，只好妥協。
“那我們去看看，行了吧。”
“說好了，就看一眼。”游安不放心地叮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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