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問
第67章 問。
安靜。
一片安靜。
洞口外的雨聲似乎小了, 只依稀能聽見雨滴滴落在葉片上的聲音。
洞內的火堆還在燒着，跳躍的火光在人的臉上映出斑駁的花紋。
桑陌坐在渝漪對面，身子半倚着牆壁, 閉目養神。
渝漪曲着膝蓋，左手搭在膝蓋上, 臉貼着手, 目光灼灼的盯着桑陌瞧。
這樣的畫面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就算桑陌是個泥人，也得被渝漪的視線給盯着了。
他幾不可察的從喉嚨裏嘆出一口氣, 阖上的眼微微睜開，語氣裏有些無奈：“問吧。”
渝漪“刷”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微抿起，抿出了兩個小梨渦, 一副激動卻又要勉強保持矜持的模樣：“你不休息了嗎？”
桑陌曲起右膝, 手腕搭在膝上，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腿上有節奏的輕輕敲擊：“三分鐘。”
他眉梢揚起, 桃花眼似睨非睨：“給你三分鐘時間問, 過時不候。”
“現在——”他勾起唇角，語氣帶笑：“已經過了一分鐘。”
渝漪眨眨眼，反射弧難得的在線了一回。
她看了眼兩人之間的距離, 估摸着這個距離講話可能有些費嗓子, 于是拎着裙子開始單腿蹦達，打算蹦到桑陌旁邊坐下。
“別過來。”桑陌開口阻止了她，指了指一米外的位置：“你就在那坐着。”
渝漪準備坐下的動作一頓，她眨了眨眼，莫名有些委屈：“為什麽呀。”
她是有毒還是有味道啊？為什麽不讓她靠近他？
渝漪擡起手臂聞了聞, 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茫然。
不臭啊，還是香香的。
桑陌的視線在她無法被薄紗遮擋的白皙肩頸上略微一觸, 又觸電般的移開視線，語氣有些僵硬：“讓你坐你就坐。”
渝漪的目光掃過桑陌的臉，有些狐疑。
她怎麽覺得，桑陌的臉好像有點紅？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
“銀匕被你派去那裏了？”
桑陌扭頭的動作一頓，目光看向渝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問誰？”
“銀匕啊。”渝漪應的理所當然。
剛剛紅妝突然通知她，說是她之前那個更換天樞城城主的任務完成了。
然而她人在山洞，唯一勉強算是幫手的青環也迷失在了天樞山，加上她根本沒有跟青環說過這件事，所以這完成任務的怎麽也不可能是她。
她纏着紅妝問了許久，紅妝才勉強答應給她透露一些線索，丢下桑陌兩個字就溜回去睡覺了，任她再怎麽說也不肯出來了。
渝漪思考了好一會兒，直到剛剛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了莫名消失的銀匕。
所以在桑陌讓她問問題的時候，她沒有多思考，就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只是......
渝漪歪了歪頭，有些奇怪。
怎麽感覺桑陌好像不太高興？
桑陌确實是不太高興，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于是只能将這歸結于周圍髒污的環境。
他抿了抿唇，視線下落，目光盯着地上的石子，語氣敷衍：“他有任務。”
聽到這個回答，渝漪心底的猜測大概有了答案。
她點了點頭當做回答之後，就坐在了剛剛桑陌給她指的那個位置。
桑陌等了等，卻半天也沒等來渝漪的下一個問題，他側過視線，表情冷然：“你沒問題要問了嗎？”
“啊？”渝漪意外，她歪頭想了想：“好像......沒有了吧？”
桑陌面無表情的放着冷氣：“真的沒有了？”
渝漪遲疑：“......沒有了吧吧吧——有！”
眼看着桑陌的臉色越來越黑，渝漪及時的在話尾來了個剎車，硬生生的給回答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看到桑陌的臉色逐漸回暖，雖說算不得由陰轉晴，卻也好看了不止一丁半點。
渝漪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桑殿主果真是陰晴不定，還是幻境裏那個桑小公主要更可愛。
要是一直是桑小公主多好啊，那她現在應該都已經完成了任務。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渝漪嘆了口氣。
桑陌還在等着她問問題，渝漪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她問什麽。
她揪着裙擺上的流蘇，有些頭疼。
眼看着随着時間的流逝，桑陌的表情也跟着開始變化，渝漪心頭一跳，索性随便問了：“那個，銀匕他有伴侶嗎？”
剛剛想到桑小公主，于是渝漪也就想到了幻境，順帶着也想到了在幻境中似乎有些奇妙火花的青環和銀匕。
本着促進姻緣的想法，加上她現在正好需要一個問題，于是就問了。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渝漪還在沾沾自喜。
她想着桑陌一定不喜歡別人打探他的隐私，那她就不打探，直接問銀匕的信息，說不定還可以幫青環解決終身大事！
她真是機智。
這樣想着，渝漪高興的笑彎了眼，要是她現在是原型，肯定連耳朵也跟着晃了起來。
“呵——”
一聲冷笑直接驚醒了渝漪的傻樂，她從自得中回過神，就對上桑陌黑如鍋底的俊臉。
渝漪硬生生的打了個冷戰。
桑陌勾起嘴角，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沒有。”
渝漪有點慌，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哈、哈哈，那、那就好。”
“呵——”桑陌這次是徹底的冷笑，他盯着渝漪，心底莫名的火氣一直在燒，燒的他整個人都不太對勁了：“還有要問的問題嗎？”
渝漪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她抱緊自己的手臂，在直覺的驅使下選了目前最有利的一個回答：“沒有了。”
“很好。”桑陌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既然你問完了，那就輪到我問了。”
渝漪下意識往後挪了挪，雙手抱肩，抱住可憐的自己：“我好像沒有說要回答你啊......”
“嗯？”桑陌偏頭，桃花眼裏幽光流轉，語氣輕緩：“你剛剛......”
“——在說什麽？”
渝漪一個激靈，飛快搖頭，誓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撥浪鼓精：“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說，你問吧。”
女子漢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男人嘛，哄一哄就完事！
渝漪挺起胸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臉豪氣：“你問！想知道什麽都問！我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
桑陌挑眉，桃花眼眸光流轉，豔紅的唇瓣微張：“你說......你知道的都會告訴我，是麽？”
桑陌的臉本就殺傷力極大，更別說他還故意做出了這樣一副勾人的模樣。
顏控晚期的小兔子幾乎是一瞬間就上鈎了，她盯着桑陌的臉，光明正大的欣賞美色，壓根沒注意到桑陌把她的話給換了個意思：“對！”
身上單衣的濕氣已經被烘烤幹淨，桑陌直起身子，探手去拿架子上的外袍：“那就好。”
他披上外袍，骨節分明的手指覆上衣側的系帶，動作頗有些慢條斯理的意味。
渝漪倒也不着急，畢竟美人做什麽動作都是美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動人畫卷，她只管欣賞就是了。
桑陌垂着眼，漆黑的長睫覆在眼下。
雪膚黑發，長睫紅唇。
端是一副豔色美人圖。
然而美人說的話就不那麽美了，至少對于渝漪來說。
“說說吧。”桑陌垂眼整理着袖子，語氣淡淡：“阿漪是怎麽回事。”
渝漪從美色中清醒過來，聞言她眨了眨眼，裝傻：“什麽怎麽回事？”
桑陌放下袖子，斜眼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就看你了。”
“......”
渝漪瞪大眼睛，鼓着勇氣跟桑陌對視，卻堅持不到三秒就放棄了抵抗
她垂下頭，兩根食指對戳，語意含混：“就是那回事呗。”
“我就是偶然進了那個幻境，看着那個幻境好玩，就待在裏面玩一下呗。”
渝漪鼓了鼓腮幫子，眼珠子咕嚕嚕的轉：“我也沒有做什麽吧？而且最後我還幫你們出來了呢！”
“沒做什麽。”
短短四個字被桑陌在嘴邊細細咀嚼了幾番，配上他的表情，渝漪莫名的有種脊背發寒的感覺。
她抱緊自己的手臂，跟原本只是出來看戲但同樣被吓住的紅妝一塊瑟瑟發抖。
“你是沒做什麽。”
火堆中的枯枝被燃的差不多了，火光也跟着小了下來。
桑陌的視線看向地面，在枯枝堆裏挑挑揀揀，揀出幾支形狀規整的樹枝：“只是用名字占了我便宜，讓我憑空多了個長輩。”
他扭頭勾唇，桃花眼眼尾飛挑，豔麗的紅唇帶笑：“又只是趁着我沒有記憶，對着我上下其手。”
胡說！
她那裏有對他上下其手了！
渝漪瞪大眼睛，張嘴就要反駁。
“噓——”桑陌舉起左手，左手食指豎在唇前，一雙潋滟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兒：“聽我說完。”
美色當前，渝漪乖巧的噤了聲。
然而桑陌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她恨不得掐死剛剛那個貪圖美色的自己。
“一踹之仇。”桑陌将手上的樹枝丢入火堆，快要熄滅的火堆突然得了燃料，興奮的一躍而起，火舌席卷，将樹枝吞沒。
火光突然變大了，橙黃色的火焰跳躍着，光影明暗變化着，桑陌的臉也跟着忽明忽暗：“或許渝漪姑娘應該記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