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誕生
第53章 誕生
和所有的魔一樣, 靈族同樣也是誕生于深淵之下。
靈族生來便是黑暗之體,在無盡的深淵中誕生,卻是這世間最純淨的——
魔。
似乎有些可笑, 但這卻是真的。
每隔千年,深淵之下便會誕生一個靈族, 靈族若是想要爬出深淵, 便必須在世間歷練千年。
那什麽才算是歷練呢?
度化惡人。
歷練只有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似乎,不算太難?
确實, 若是尋常人,雖然度化惡人絕不簡單,但卻也算不上是絕對無法完成的任務。
但對于靈族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雖然靈族本體純淨, 可靈族作為魔族, 天生便帶有一種魔力。
這種魔力對他們無害,卻對靈族有着致命的危害。
因為這種魔力, 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惡念, 而這種惡念,只針對靈族。
因此見到靈族的所有人,哪怕是普通人, 都會在魔力的引誘下, 無法抑制的對靈族産生惡念,用盡一切辦法摧毀靈族。
普通人尚且如此,那惡人就更不用說了。
偏生靈族爬出深淵就必須經歷千年歷練,而這歷練卻是度化惡人。
為了爬出深淵,靈族必須拼盡全力去引導, 去幫助,去度化惡人, 但惡人卻又會在魔力的引誘下,一次又一次的摧毀靈族。
在經歷歷練的時候,靈族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靈力,沒有拳腳功夫,只有一具天生孱弱的身體。
若說有什麽特別的,那便是,他們無法在他人的傷害下死去。
只有當靈族心底的光徹底消失,對這世間徹底失去希望,不再想要爬出深淵時,他們才會死去,化為一股白色輕煙,重新歸于深淵之下,孕育着下一任靈。
于是在此之前,他們抱着無盡的善意去度化惡人,卻又被惡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一次又一次的摧毀,慢慢消磨着心底的光,消磨着對這世界的希望。
如此循環,直到抱着無盡的失望死去,化身養料,孕育着下一任飽含希望的靈。
若是熬過了千年歷練,便能爬出深淵,獲得靈族世代傳承的強大能力,成為這世間最強大而卓越的存在。
若是不能熬......
那便在歷經千年折磨後,孤獨而絕望的。
獨自死去。
老板娘輕輕笑了笑,臉上的神情悲傷而溫柔:“我曾被一位靈度化。”
榆漪輕輕吸了口氣:“您——”
“沒錯。”老板娘挽了挽額邊落下的碎發,眼神平和:“我從前是個惡人,有幸遇到了那位靈使。”
“他花費五百年度化了我,遍體鱗傷卻又滿臉欣喜。”
“我本以為他能夠成為這世間第一位爬上深淵的靈族。”
“但很可惜,他失敗了。”老板娘垂下眼睑,那一瞬間,榆漪似乎從她眼底看見了一閃而過的水光:“他跟我說過,靈族只需要成功度化一個惡人就可以爬上深淵,他本可以就此停下腳步,等待着千年歷練期限到達。”
“但他沒有。”
“他說他誕生并非只是為了爬出深淵,而是為了度化這世間更多的惡人,于是他走了,我也沒再得到過他的消息。”
“再後來,下一任靈族誕生了。”
若是有靈使成功爬上深淵,靈族便從此不會再誕生。
既然有新的靈誕生了,那便說明......
榆漪抿了抿唇,心頭沉甸甸的。
往日雖然在看記載在書上的靈族史時也會心情沉重,卻沒有那一次像今天這樣,聽着老板娘用再簡單不過的語句,述說着那段長達千年的故事時那麽難過。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只好伸出手在老板娘粗糙的手上輕輕拍了拍。
老板娘輕笑一聲,語氣輕快:“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快些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然而低沉的心情卻不是能說好就好的。
直到老板娘離開,這方小小的方桌上的氣氛還是一樣的安靜。
琴弋就不說了,就連一向跳脫開朗的青環此刻都垂着眼,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攪動着碗裏的清湯。
榆漪呼出口氣,不太喜歡這樣的氛圍。
她四處看了看,正巧看到不遠處有個抱着個稻草垛的老人家走過,紅豔豔的糖葫蘆插了滿滿一垛,誘人極了。
榆漪有些心動,摸着口袋裏的錢,只猶豫了一秒,就起身直直往那賣冰糖葫蘆的老人家哪兒走了。
銀匕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要起身去追,卻被擡眼瞟了榆漪一眼的青環一句話止住了:“她就是想去買個糖葫蘆,一會兒就回來,不用跟着。”
于是銀匕又坐了回來。
琴弋不是話多的人,作為他貼身侍衛的銀匕自然也不是,而原本話多的青環此刻也不該太有興致,因此這方桌上便一時陷入了安靜。
就這樣靜靜坐了半晌,榆漪還沒回來。
青環擡頭看了眼,确定榆漪的身影還在,就又垂着頭開始玩自己的手指。
她都已經做好準備打算這樣安靜的等着榆漪回來了,未料一個似乎壓根不可能開口的人突然說了話:“你跟她沒有親族關系。”
這話是淡淡的陳述句,不是疑問
青環起初沒意識到琴弋是在跟她說話,待她将那話裏的意思弄明白後,這才意識到了什麽。
她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按照她們說好的來說:“我與姑姑确實不是親族,不過是我母親跟姑姑有些淵源,所以我才喚她姑姑。”
琴弋微微垂下眼,沒說什麽。
青環等了半晌,見他沒有繼續要問的意思,才悄悄松了口氣。
只是買個糖葫蘆而已,自然不用耽誤很久。
榆漪很快就回來了,手上拿着兩串鮮亮亮的糖葫蘆,腰間還挂了一個紅色的小包裹,這包裹剛剛還沒有,許是榆漪剛剛在外面一同買來的。
青環随意看了兩眼,不怎麽感興趣的收回了目光,順帶拒絕了榆漪遞給她的糖葫蘆:“我不喜歡吃酸的。”
榆漪鼓了鼓腮幫子,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卻只塞了顆糖葫蘆進嘴裏,鼓鼓囊囊的像是只囤食兒的松鼠。
她一口氣吃掉一串糖葫蘆,這才有些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她盯着手上的另外一串糖葫蘆看了看,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吃。
目光糾結中,榆漪餘光瞟見琴弋的目光,她眨眨眼,最後忍痛咬了咬牙,将剩下那串糖葫蘆遞了過去:“哝,這個給你吃,可好吃了,一點也不酸。”
一切為了寵愛值!
少女最後特意加重語氣強調了一句,顯然是對青環剛剛拒絕她的話有些耿耿于懷。
銀匕沒忍住笑了一聲,想要出聲替祭主拒絕。
祭主可不同于殿主,這些年,祭主每次出來,都未曾碰過一點兒甜食,連放了糖的菜他都不碰,更別說現在這個裹滿了糖的糖葫蘆了。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如玉的手接過了那串糖葫蘆。
銀匕刷的瞪大了眼,見了鬼一般。
琴弋沒有注意銀匕的表情,或者說,從見到榆漪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
此刻他看着手中那串糖葫蘆,向來疏淡的眸子像是被點亮了。
他漆黑的長睫微微顫動兩下,星輝落在他的瞳孔裏,像是細碎剔透的磚石,映襯出天邊浩瀚廣渺的星河。
榆漪想,不管以後過了多久,她都一定不會忘了這對眼睛的。
就像是被揉碎了的星辰,又像是鑲嵌了精致裝飾的磚石,更像是被一層迷霧籠罩着的珠寶,被微風吹過時,恍然間從間隙裏露出的那抹光亮。
就在榆漪想要細細看看這對眸子的時候,他兀然垂下了眼,只留下被額前烏黑碎發和濃密長睫覆蓋下的陰影。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像是從千萬年以前飄來,又似乎只在眼前。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給他這個糖葫蘆嗎?
因為這樣能提升寵愛值啊。
只是這個理由不能這樣說出來,更何況......
榆漪看了看琴弋的臉。
不知為何,現在的琴弋讓她心底有些微微的難受,以至于她下意識不想說出任何可能讓他傷心的話。
榆漪眨了眨眼,順從着內心開口:“因為我想。”
因為她想,所以她就這麽做了。
從來都只是唯心而已。
漆黑的長睫微微一動,琴弋彎了彎眉,蒼白的薄唇勾出一抹弧度,美的令人心驚:“謝謝你。”
千年前,千年後。
都謝謝你。
“啊!快看!”
“天上這是什麽?”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夾雜着人們的驚嘆與驚訝。
榆漪順着那邊的動靜看去,卻瞬間被天邊的那抹景象吸引了全部目光。
星月交輝,燈火通明。
卻都比不過天際那場盛景。
數不盡的紅色熒點聚集,細細碎碎。
夜晚的天空本該是黑色的,熒點鋪撒着整片天際,像是落入浩瀚宇宙中的無數紅寶石。
天空被那片熒點裝飾的一片緋紅,像是白晝将落時天邊那豔麗的晚霞,或者說,更像是......
——無數鮮血凝成的血色帷幕。
紅色的熒點慢慢聚攏,在天際緩緩組成一個圖案。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晚風仍然無知無覺的的吹着。
不知何時,老板娘走到了桌旁。
她盯着天際那道血色的帷幕,眼底晶瑩閃動,她說。
“新的靈使。”
“要誕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