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 尤米立
深夜，明月高挂，秋風輕輕的吹着，除了樹葉偶爾簌簌作響，整個宿舍區一片寂靜。
周六的咖啡館營業到十點半，齊硯忙完上711吃了點東西後回到宿舍，已經十一點半。
舍友們都是夜貓子，加上第二天沒有課，這會兒都趴床上捧着手機在游戲，沒個兩三點都不會睡。
等齊硯洗過澡再爬上床，時間已過了零點。
一把游戲結束，程延側頭看了眼齊硯，說：“你讓我幫你搶的選修課搶到了嘿，課程時間是周四下午，你別忘了。”
齊硯有點疲倦，低低“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雖然困得眼皮打架，但齊硯還是走了個睡前儀式，打開微信，刷了刷朋友圈。
草草刷完，退到聊天頁面點開下午沒來得及看的消息，挑了幾條回複後，齊硯循例切換到鐵咖的賬號。
鐵咖的微信號平日裏都在店裏的電腦上登錄着，以便于及時收到顧客的外賣訂單。
不過有時白日裏太忙，除了回複外賣訂單消息外，沒空去通過新朋友的申請，所以齊硯夜裏都會登錄一下賬號，查看及通過申請列表。
新朋友的添加多了十幾個。
齊硯一一點擊通過。
點到倒數第三個的時候，他看到了尤粒的微信號。
為什麽一眼便認出？
因為她的微信昵稱，叫米立。
尤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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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默默念了念，點添加，然後鎖屏睡覺。
…
翌日，尤粒睡到自然醒，打開微信瞧見鐵咖的聯系人通過消息，這才回想起來昨天還加了店內微信。
她看了眼通過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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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嘀咕一句“看來店老板昨天很忙，忙到淩晨才有時間通過微信”後，刷朋友圈去了。
雙休日轉眼就過，又是新的一周。
除了照常上課外，這周開始，還多了一周一次的社團活動和選修課。
社團活動是在每周三的晚上。帶上琵琶到社團裏，尤粒依然沒見着社長的身影，連她上次印象深刻的漂亮學姐黎芸，今天也沒來。
尤粒沒興趣多了解，打開琴盒，上程延給她安排的琴房裏頭，練琴去了。
說是社團活動，實際上就是去社團打卡練練琴，大家相互交流一下民樂。因為如果學校沒什麽晚會的話，他們社團基本都很閑。
周四下午，尤粒迎來了第一節 選修課。
這門課，她光看課名就頗有興趣，所以等不及大二，這學期她就要修完。
選修課和專業課不同，不是同年級的也可以在一塊上，因為大部分人選修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混學分。
課程名額有限，僅60名，一出來便被搶光了。
尤粒慶幸自己手快的同時，也挺意外這聽上去有點乏味的課居然這麽搶手。
尤粒來得早，空位很多随便選。不過抱着要認真聽課的态度，她選擇坐在了前排的空位。
到點響鈴，後排的位置已經坐滿。教室不大，六十個人坐着将将好。如此，踩點進來的人，不得不往前坐。
這時，進來一位戴着眼鏡兩鬓花白的中年男人，步子不急不緩，手裏卷着課本，走到講臺前，把它們往桌上一扔，然後慢條斯理的去開電腦。
與此同時，尤粒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輕碰了一下。
但她沒去在意，只當是同學路過，不小心撞的，壓根沒回頭，兩眼只盯着那教授的面相，內心自然而然的就開始研究。
只是，這才研究了個眉毛和眼睛，她又感覺到肩膀被碰了碰。
這次的力道比上次重，像是有人在特意拍她。
就在尤粒打算扭頭一看究竟時，頭頂先一步傳來聲音：“尤米立，你讓一下，我要進去。”
沉潤又倦懶的聲線，平淡又熟悉的語氣。
尤粒在轉頭看的前一秒，腦袋裏就先浮現了那張英俊的臉。
緊接着，目光和他對上，腦海中的臉與現實中的這張完全重疊。
齊硯挑了下眉，眼神再次提醒：讓一下。
尤粒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坐在座位排頭，而她旁邊正好還有三個空位。
所以他要坐進來？
尤同學擡屁股騰出地兒讓他進來。
只見這位齊學長長腿一邁，伸手放下伸縮座椅，一屁股坐在她旁邊，兩只手随意往桌上一搭，高大的身材頓時把這座位襯得格外狹小逼仄。
尤粒默默地把自己的爪子往回縮了縮，心裏腹诽：好擠，學長為什麽不坐再過去一個位……
教授發出一聲輕咳，示意大夥兒開始上課。
“先點一下名。”教授拿出點名冊，“常青。”
“到。”
……
幾十號人，得點上好一會兒。
聽着這些名字，尤粒突然反應過來，剛剛齊學長叫她什麽來着？
尤米立？
尤粒同學緩緩偏過頭，盯住他的側臉。
察覺到視線，齊硯看手機的頭擡起來，對上她的眼睛，話裏有話：“怎麽？又看相？”
“……”
尤粒直言：“你的面相我已經看過了，再看我也還是只有那些能說的，畢竟學識有限……”
齊硯哼了聲笑，很短促的，聽着卻混着點促狹的意味。
“學長，我想說的是……”尤粒瞥一眼教授，壓低聲線，“其實我叫尤粒，是米和立拼起來的那個粒，不是尤米立。”
她一字一頓咬得清晰。
齊硯面無表情看她良久。
尤粒被看的有點害羞，不自在的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目光閃躲。
下一秒，齊學長學着她的語氣，不緊不慢道：“其實我叫齊硯，是石和見拼起來的硯，不是齊石見。”
尤粒：“……”
……
接下來的時間裏，尤粒扶着額頭，羞的都沒再敢扭頭去看他。
原以為人家是在意手相，卻不想，比起手相，人家更記仇自己念錯他的名字。
說實話，她自己都忘了還有這檔子事……不然也不會厚着臉皮主動和人說話。
下課鈴響，教授沒有一刻拖延，宣布下課。尤粒即刻抓起筆記本和書包站起身，一邊将東西往包裏塞，一邊快步的逃離此地。
速度快到齊硯一個側身，張口還沒來得及出聲，人便消失在了教室大門。
“……”
宿舍樓。
剛回到寝室的尤粒把書包往地上一扔，攤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幽怨的拖長音——
“齊硯學長和我在同一門選修課……今天還碰巧坐到了我旁邊……”
話落，整間屋子靜了一瞬。
玩手機的，敲鍵盤的，和男朋友視頻聊天的，齊齊扭頭朝她看來，三張臉同一個問號：“？”
尤粒把身子挺起來，面朝三人，手搭着椅背，又覺得丢人的閉了下眼：“他還跟我強調，他叫齊硯，不叫齊石見。”
“卧槽。”魏瑜挂了和男朋友的視頻通話，高呼一聲，把椅子往尤粒方向扯近了些，說，“這都快兩周了，學長還記着仇呢？”
安喜大笑：“粒粒，你和齊硯學長也太有緣了吧？”
“選修都能選到一節課，是真的很有緣！”鄒琦琪試探地一挑眉，“要不，試試？”
尤粒：“……”
鄒琦琪笑出聲：“說笑說笑呢，誰能想到你給人看個相，能看出這麽多巧合來。”
尤粒嘆口氣，懊悔不已，直言：“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給他看相！”
魏瑜起身走過來，擡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同系學長，又在同一堂選修課，既然已經擡頭不見低頭見了，那就挺起胸膛，坦蕩相對！”
“對！沒錯！”安喜加重語氣，一本正經，“就像有句話說的，只要我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鄒琦琪：“她們說得沒錯！”
聞言，尤粒同學認真思考半晌，霍地站起身，做出一副氣勢十足的模樣：“好的！我盡量！”
魏瑜笑容尬住：“……後面三個字大可不必。”
“……”
夜裏，尤粒洗過澡爬上床，睡前照舊打開微信刷刷朋友圈。
發現通訊錄添加那裏多了一則好友申請。
她點進去。
申請消息那欄是空的，頭像是張黑圖，微信昵稱是y，微信號是010909y。
添加方式是通過微信號搜索。
尤粒想了兩秒。
不認識。
然後直接退出，繼續刷起了朋友圈。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一周，又到了周四的選修課。
一早，天就陰沉沉的，雲霧厚重的不見日光。
風刮進來，将窗簾吹起一個大鼓包，涼絲絲的，令人不禁打顫。
尤粒攏緊睡衣領口，碎步過去關上窗，将風隔絕在外，嘴裏嘶嘶地直呼：“好冷好冷好冷……”
她搓搓自己的手臂，邊往浴室裏走，邊對着床上的三人提醒道：“天氣預報說下午會下雨哦，你們有出去記得帶傘。”
安喜的腦袋從床簾縫裏鑽出來，兩眼惺忪的模樣顯然沒睡醒，聲音懶懶的：“下雨天我一點都不想出門……不對，今早的思修我就不想去了……”
尤粒刷着牙，半個身子從浴室裏探出來，含糊不清的說着：“那要我幫你們點到嗎？”
安喜頓時喜上眉梢，激動：“可以嗎！會不會有點不太好意思……”
“我需要……”鄒琦琪虛弱的聲線從床簾裏頭傳來，然後她緩緩撥開簾子，面色看過去有些慘淡，“大姨媽第一天，太疼了。”
尤粒抓着牙刷朝鄒琦琪走近，關心道：“你還好嗎？好好休息，點到就交給我了！”
這時，魏瑜剛好醒了，拉開床簾，坐在床上打了個呵欠伸懶腰。
尤粒順勢扭頭又看了眼魏瑜：“魏瑜你呢？要我也幫你一起嗎？”
“不用，我和你一起去。”魏瑜撥了撥散亂的頭發，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低啞，“我下午也有選修課，早上幹脆起了去吧。”
安喜嘻嘻笑了聲：“那就拜托你們倆啦，下次請你們喝奶茶！”
尤粒：“客氣啦！”
魏瑜無聲的比了個“OK”。
……
下午，一點四十的選修課。尤粒為避免和齊硯撞見，特意臨近上課時間才去的教室。
後排座位被占光，她看準一個四周坐滿人僅剩中間一個空位的位置，刺溜鑽了進去坐下。
屁股着凳的那一瞬間，她長長的籲了口氣。
鈴聲打響，尤粒擡頭打算望向講臺的視線，卻被齊硯走進教室坐到第一排的身影搶先占據了。
她坐在第六排，雖然和齊硯隔得遠，但在齊硯側身坐下椅子的時候，尤粒還是下意識的縮了下身子，把腦袋藏到了筆記本後頭。
心裏想着：挺起胸膛，坦蕩相對這種事，還是留着下次吧……
一堂課，平平靜靜的過去了。沒有齊硯在旁，尤粒全程聽得專心致志，甚至連教授在課中布置的國慶作業，都想好了大致內容。
下課鈴響，尤粒動作溫吞的收拾書包，時不時伸長脖子望向齊硯的方向。
見他邊看着手機邊出了教室門，這才安心的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樓梯間，尤粒就已經聽到外頭嘩啦的雨聲。
如天氣預報的一般，這個點果然下雨了。
早有準備，尤粒不慌不忙，從書包裏拿出雨傘，緩步往外走。
雖然這天氣早有預兆，但還是有少數人因為這場雨而滞留在了一樓大堂。
尤粒站在入口處，解開折傘的綁繩，拉長傘杆，一手握住傘柄，剛撐開一半，餘光就在不經意間，掃到了前方臺階上那道高挑颀長的身影。
他置身人群中，雖然只着一身簡單的衛衣衛褲，但俊朗優越的外表卻照樣惹眼。
尤粒沒來得及把眼睛挪開。
因為下一秒，齊硯的腦袋轉了過來，一個擡眼，和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四目相對，兩人紛紛愣了一瞬。
尤粒是僵住。
齊硯是……看見了她手裏的傘。
更窒息的是，齊硯學長比她先一步回過神，然後神色自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垂眸再瞅一眼她的傘，沉吟半晌，開口：“你……”
不過，才起了個話頭，面前的人忽然垂頭把撐開一半的傘收了起來，然後往前一遞，微微傾身雙手奉上，語氣畢恭畢敬：“學長，您請！您先用！”
齊硯：“？”
尤粒見他沒動作，擡起眼皮瞧他：“學長？”
齊硯眉目低斂，淡淡問她：“你不用？”
尤粒身子一側，沖他抖了抖背上的書包：“我有包，包也可以擋雨。”
齊硯擡手撓了下眉峰：“其實……”你分我遮一點就好了。
後半句話沒來得及說，面前的尤粒直接把傘往他手裏一塞，低着頭沒敢直視他，語速極快的說着：“我念錯了你的名字，就當作還你的。”
話落，她拔腿就跑了。
闖入雨幕裏，邊跑邊脫下書包擋在腦袋上，但顯然，那書包沒起到什麽擋雨的效果，她垂在後頸的馬尾辮，瞬間便濕了。原本就嬌小的身影，一下顯得更加單薄羸弱，逐漸在雨中模糊，最後不見蹤影。
齊硯好久才回過神。
手裏握着那把傘，腦子裏還在回想她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我念錯了你的名字，就當作還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