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病的他
幾個人見焦栀放開那人往岸上走, 都立刻跑過去, 合力将焦栀從沉重的水裏拉了上來。金雨苫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冰得駭人, 雙腳濕噠噠地踩到地上,頭發不停地往臉上淌着水,秋夜的湖水浸身, 使他的牙關不可抑制地抖動着, 雙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保住體溫。
金雨苫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擦臉,一陣後怕襲來,她的手上也跟着哆嗦着, 忽地又覺得這小小外套實在是擦不幹他身上的水,她急得一下子抱緊了他。
焦栀一個踉跄,虛弱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他實在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金雨苫萬萬沒想到,正在發燒的他會出現在鬧劇的現場, 更沒想到他會像一頭憤怒的小牛一樣,沖上來跟那人拼撞,事後竟然連想都沒想又跳進湖裏救人。
金雨苫摟着他的身子, 柔聲問:“是不是特別難受?嗯?要不要現在送你去醫院?”
焦栀哆嗦着,嘴上已然說不出話來, 他把濕漉漉的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搖搖頭。
“那我們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再說吧, 好不好?”
他聽話地點了點頭,又把腦袋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金雨苫對蔣英宇說:“他現在需要洗個熱水澡,這個時間澡堂也關門了, 你幫我把他送到校門口,我們開個房間給他。”
“嗯。”蔣英宇扶住焦栀。
金雨苫又對薛凝寧說:“你快點離開這裏,趁那個水鬼還在地上趴着起不來。”
“啊!”薛凝寧跑開了。
“小抒子,你去焦栀寝室幫我找謝不邀,順便拿一套幹淨的衣服,我們到了賓館電話跟你聯系。”
“好!我這就去。”小抒子也跑開了。
剛從水裏爬出來的H男坐在岸上,看起來筋疲力盡,也被這清湖吓得不輕,他上氣不接下去地沖着金雨苫的背影大喊:“瘋女人……你你別跑……你還沒有賠我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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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雨苫扶着焦栀的腰,回過頭來,狠狠地對H男說:“行,你給我等着!”
盡管學校正門附近就有賓館,但是C大太大了,走到正門要十分鐘,好在事發地點離後門近,金雨苫在後門攔了一輛出租,把冷得瑟瑟發抖的焦栀拉到了賓館處。
焦栀的狀态比剛剛上岸的時候好了一些,剛上岸的時候由于渾身濕透夜風再一吹,他整個人都是抖的,手腳上的動作也像是灌鉛一樣沉重。但此時的他除了渾身濕透之外,已經适應了外面的溫度,只不過下車的時候,她看見他的嘴唇又青又灰。
金雨苫讓蔣英宇帶焦栀去開房,自己去了藥店。
蔣英宇在前臺登記,拿出兩張一百塊放在臺面上,焦栀走過來,從褲子裏掏出濕透了的錢包,輕輕地甩了甩劉海上的水珠。
蔣英宇說:“我來吧,學長。”
焦栀的聲音十分喑啞:“我來。”
蔣英宇說:“畢竟學長也是因為我們受的傷。”
前臺拿着蔣英宇的兩百塊,為難地說:“現在只有一間地中海風格的浴缸間,499。”
蔣英宇尴尬地撓撓頭:“哈哈,月末了,全部家當了。”
“謝謝你。”焦栀一邊對蔣英宇的心意表示感謝,一邊從錢包裏抽出五百塊,遞給了前臺小姐:“麻煩快一點,我有點撐不住了。”
前臺看了一眼他渾身濕透的樣子,趕緊連連應答,動作迅速地遞出了房卡。
兩個男人進電梯上樓,剛才給焦栀遞房卡的女前臺把手捂在唇邊,小小地跳起來:“好帥啊好帥啊!”
另一個值班的前臺感慨:“哎,醜的都帶美女開房,帥的都帶男人開房,這是什麽世道。”
……
金雨苫買完藥回來,拎着一個袋子敲開了房間的門,蔣英宇站在門口,金雨苫一邊進一邊問:“他呢?”
“他說站不住了,躺一會。”
“身上那麽濕躺着多難受,你燒水了嗎?”
“燒了。”蔣英宇說。
金雨苫關切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他大字型地仰躺着,胳膊壓在眼睛上,看起來睡着了的樣子。
金雨苫把門關上,走到水壺處,小聲說:“你燒水之前有沒有把水壺涮一下?”
“沒有啊……”
她立刻拿起水壺把水倒掉,小聲說:“賓館的水壺很髒的,要涮一下再用。不然拉肚子怎麽辦?”
蔣英宇一撇嘴,像個老太婆一樣學着金雨苫的口氣:“拉肚子怎麽辦~哎呦呦,就你們家男人嬌氣!”
“你懂個屁。”
“我不懂,反正我是多餘的,我回去睡覺了。”
“喂,”金雨苫抓住他的袖子,一邊恐吓一邊央求:“答應我!不要把我們兩個扔在這兒!”
“為什麽?”
“就是不行!好歹我是女生,我不要名譽的啊!”
蔣英宇甩了甩袖子,說:“好,沒問題。”
金雨苫這才放心,轉身去重新燒水。
開的這間房,整體裝修是地中海風格,地上鋪滿了白藍相間的鵝卵石,一張漂亮的圓床下面,是一個白色的搪瓷浴缸,浴缸的後身是一個半開放的浴室,兩扇磨砂玻璃後分別是淋浴區和如廁區,半開放,非常符合年輕情侶的口味。
水燒得非常快,她倒了一杯出來,吹了吹,端到床邊去,在床沿上坐下來,拍了拍他濕噠噠的牛仔褲:
“小栀,醒一醒,喝口水去洗個澡吧。”
焦栀把胳膊從臉上拿開,眼睛處留下了一些衣服上的印子,看起來非常憔悴,這讓金雨苫的心感到一陣刺痛,尤其是在看到他強行打起精神坐起來的樣子更是如此。
他坐起來,雙腳放在地上,雙手拄在床沿上,垂着頭閉了閉眼,努力清醒起來。而她坐在他的身側,看見那杯水在床頭櫃上袅袅騰霧。
“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他點了點頭,拿起水杯喝了一點。
“我讓蔣英宇扶你過去洗澡?蔣英宇?”
“蔣英宇?”
金雨苫連叫了兩聲,都沒有人應。
金雨苫咬牙切齒地望着空蕩蕩的門口。
“這個騙子……”她喃喃自語。
坐在床上的人,忽然笑了。
“別喊了,”他虛弱地說:“你的名譽早沒了。”
她斜眼看他,表情是責怪,聲音卻是溫柔的:“要不是你今天救駕有功,我還真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我的名譽到底是怎麽沒的。”
這是他們兩個第二次共處一個房間,她竟然比上一次,還要緊張。
她站起來,去櫃子裏把浴袍拿出來遞給他,說:“快去洗個熱水澡吧,暫時把這個換上,一會兒謝不邀和小抒子給你送衣服來。”
他接過浴袍,動作非常緩慢,站起來的時候,金雨苫覺得他随時都有可能栽倒,心裏捏了一把汗,趕緊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
“我沒事。”他擋開她的手,自己走進了浴區。
那浴區只有一面磨砂玻璃擋着,兩邊都是開放的設計,只要他往左動或者往右動多一下,都會暴露在她的視線裏,這個設計真的太尴尬了。
金雨苫只好背對着他做君子,走到椅子上坐下來擺弄着手裏的藥。
她聽見他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就說:“你洗完我給你量一下體溫,如果發燒呢,咱們明天一早就去醫院,如果不發燒呢,你現在有沒有什麽難受的症狀,跟我說一說,我看看給你吃哪一種感冒藥。”
那邊傳來他喑啞的聲音:“嗓子疼,頭疼,有些乏。”
“冷不冷?”
“冷。”
“哎,”她也是幹着急:“你真是傻,幹嘛要沖出來呢?”
她又回想起他用身體去撞H男的瞬間,心裏一陣愧疚:“其實我自己有辦法對付他的。”
浴室的熱水被打開,他的聲音稍稍溫暖了一些:“為什麽要出頭?”
“幫朋友……”
“你不是那麽仗義的人。”
“我……”
“你很喜歡演戲?”他的聲音陰陽怪氣的。
“演戲……我跟蔣英宇就是假裝抱一下,而且我們倆從大一開始關系就特別好……哎呀算了,我跟你講實話吧!”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上午帶你見的那個喵喵,她被一個在陌陌上冒充你的人給騙了豔照,我是想把這個人引出來。”
他問:“有這種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
“覺得我不會演親熱戲?還是覺得我保護不了你?”
金雨苫的心跳忽然漏掉了一拍。
她很怕他這樣子,他生氣,讓人心慌。
“我想保護你。”這個聲音出來的時候,她都震驚了,那仿佛不是她自己說的。
對方沉默,空氣裏只有水流的聲響。
她一點一點地解釋給他聽:“我的意思是說,這種人冒充着你的名義去誘騙女孩,他一定是了解你的,如果你出面去解決這件事的話,不太合适,畢竟你在明他在暗,沒準他以後會變本加厲地報複你、抹黑你。”
他不再說話了,金雨苫轉頭偷瞄一眼,那磨砂浴屏将他颀長的身影映透出來。
金雨苫趕緊把頭轉回來,低下頭,幾秒後,她忽地仰起頭,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臉上多了幾分輕松。
“對,沒錯,我想保護你。我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我就是想保護你,怎麽了?”
她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原來有些肉麻的話,說出來了就不那麽麻了,反而會有點甜。她放下手裏像糖果一樣的藥盒,美滋滋地走到他的浴屏前頭,背對着他,語氣調侃地說:
“喂,現在,是不是覺得為我跳湖,特別值得呀?”
她的聲音軟萌,帶着幾分調戲的味道,這是她和他認識以來,頭一次這樣暧昧地跟他講話。
身後的人不做聲,她正美着,背後突然有一只手從浴屏後頭伸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使壞似的把她往裏拽,金雨苫吓得尖叫一聲,趕緊掙脫他逃回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驚魂未定的她捂着胸口,又想笑又想罵,最後說了一句:“變态。”
幾分鐘後,有人在她身後戳了一下她的腦袋,金雨苫一回頭,就看見他穿着純黑色的寬大浴袍,站在自己身後,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那黑色的布料讓他的肌膚白得甚是晃眼,好身材展露無遺。
他在床沿上坐下來,看着坐在床頭櫃前擺弄溫度計的她,裸、露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忽然眼睛一閉,身子一仰,便躺在了床上。
他的雙腿微微分開,耷拉在地上,身子卻仰攤在床上,一只手臂擋着眼睛,嘴唇微張,黑色的浴袍随着他的動作變得渙散,露出他高低分明的鎖骨、雪白的大腿,在柔和的燈光下像是開了一層美顏濾鏡,露出來的肌膚每一分,每一寸,都诠釋着銷魂。
金雨苫趕緊站起來,把溫度計遞過去:“頭又疼了?”
“嗯……”他悶哼了一聲,痛苦中夾雜着一絲旖旎。
金雨苫嘆了口氣,滿眼心疼地把溫度計遞給他:“快量量體溫。”
她看見他撩撥開自己領口的衣料,把溫度計放進腋下,那畫面實在有些誘惑,她的臉開始不自覺地微微發燙起來。
她趕緊安慰他,也提醒自己:“一會兒謝不邀就給你送衣服來了,到時候我讓他給你按摩按摩頭好不好?”
“他不會來的。”他聲音虛弱地說。
“怎麽會?我讓小抒子去找他了呀!”
他沒有言語,身子在床上微微動了動。
金雨苫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拿出手機給謝不邀發視頻。
“師兄,衣服呢?你們怎麽還沒來?”
謝不邀說:“衣服明天早上我送去,今晚不方便,我讓你的小朋友也回去了啊!”
“什麽叫不方便啊師兄!你要來照顧一下他呀!你來了我好回寝室呀!”
“妹妹,你要是也不方便你就回寝室吧,沒事,撐死就是燒上一宿,明早師兄來收屍。再見,祝好夢。”
“哎哎哎!這是什麽人啊!”
金雨苫放下電話回過頭去,想跟焦栀告狀,卻見他把手臂拿開,滿眼疲倦,黝黑的眸子裏泛着微弱的光,在她的眼中流轉。
他咳嗽了一聲,說:
“你回去睡吧,我一個人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