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豔照風波(一)
【412寝室信條:以為愛情比貞操重要, 或是以為貞操比愛情重要, 無論生出哪種蠢念頭,都将得不到愛情。】
是夜, 熄燈,寝室裏三個女生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機,王鉑菡還在跟穗子賭氣不肯回寝室;穗子和男友的電話粥漸漸開始冷卻, 已經好幾天沒動靜;薛凝寧此刻正在金雨苫的注視下, 躲在床簾後頭輕聲嬌笑,她把頭蒙在被窩裏,聲音悶悶的, 更顯了幾分妩媚神秘,她給對方發了一條語音過去:“不給看。”
很明顯,她和陌陌上的那個人正聊得火熱。
金雨苫的心,就像是九頭小牛圍成圈在頂她, 難受得要死,每聽到薛凝寧嬌笑一聲,焦栀的臉在腦海裏就模糊一分。
她輾轉在床上, 用牙齒咬着拇指的指甲,眼皮把眼睛閉得生疼, 耳邊是枕頭與肌膚摩擦的聲音,沙沙沙, 沙沙沙。
每個失眠的夜晚,父親對母親的謾罵聲就像是咒怨一般不絕于耳,吵得她無法安睡, 她不得不睜開眼,用視覺占據大腦的主導,迫使這邪惡退散。
她望着天花板,燈管兩端的燈絲還在茍延殘喘,一閃一滅,看得她心煩。
她坐起來,被子自身上滑落,她咬了咬牙,拿起了手機爬下床。
連外套也顧不上披,她走到陽臺,把門輕輕地關上,塑鋼門的隔音效果很好,耳邊一下子靜了下來,在沒有手裏的震動聲,只剩下夜蟬鳴叫在寒涼的夜裏。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晃來晃去,終于按下了微信裏和焦栀視頻的按鍵。
夜裏22:30分,她撥通了焦栀的視頻通話,焦栀的小牛頭像放大在屏幕中間,她緊忙把那一串等待音調到最小。
過了幾秒鐘,他的視頻接通了,屏幕上黑暗一片,緊接着是他拿着手機下床的聲音,最終,走廊的昏黃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他的五官在夜裏的低像素下被放大到她的眼睛裏。
“能聽見麽?”他似乎是頭一次跟人視頻,晃了晃手機,眉頭緊鎖地研究着屏幕。
“能聽見,”她小聲說:“打擾你睡覺啦。”
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剛躺下。”
金雨苫回頭看了一眼薛凝寧床鋪裏的光亮,咬了咬牙,對他說:“你有幾個手機?”
Advertisement
“就一個啊。”他完全被她搞懵,看起來睡眼惺忪的模樣。
“那好,我現在要你把手機放回床鋪上,五分鐘之內跑到我的宿舍樓下,不是門口,是我的窗子這一側。”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二話不說,從走廊回到寝室裏,把手機放回床鋪上。
她聽見他的聲音自下面傳來:“我放好了哦!”
金雨苫還要說話,就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在黑漆漆的屏幕裏傳來謝不邀的小聲呼喊:
“焦栀,你大晚上往哪兒跑啊!”
“這人,精神病……”
金雨苫的心髒怦怦跳,手裏仍然保持着和他的視頻通話,屏幕影像漆黑,靜止不動,她聽見對方寝室裏安靜的呼嚕聲。
她回過頭去,透過陽臺的玻璃門,看見薛凝寧的床鋪裏手機還亮着,一股莫名的激動竄向四肢百骸,這五分鐘,她足足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她走到床邊去,把紗窗推開,手拄在窗戶的邊沿,一瞬不瞬地望着下面。
一陣夜風清涼地撫上面頰,她打了個寒噤。遠處是院輔導辦的大鐘,鐘上的表盤亮着燈,像是守護着孩子們睡着的侍衛。
輔導辦與12號樓之間隔着的、由遠及近是一片樹林、然後是一條柏油馬路主幹道,主幹道的兩側是兩條細窄的紅磚人行道,人行道的下面是一排花壇,花壇的正上方就是412的窗戶。
樹林裏窸窸窣窣,主幹道上和人行道上都空空的,不見一絲人影。
他就是在這樣的景象下,跑入她的視線裏的。
金雨苫像是在做夢一樣,她沒想到他真的就這樣從被窩裏爬起來,跑到了這裏,此時剛好五分鐘。
她激動地朝他揮了揮手。
他穿了一條淺灰色薄睡褲,上身穿着修身的的純白色背心,頭發和五官都看不清,只看見他站在人行道上,仰望着她,雙手舉起,也朝她交叉地揮了揮胳膊。
她一下子笑了,眼眶裏熱熱的,濕濕的,她咬着嘴唇,又朝他揮了揮手,他也把一只手舉起來,繼續朝她揮了揮。
她把手放下,他也把手放下,仰着頭望着她,像個牽線的小木偶。
就是在那一刻喜歡上他的吧……
說不上原因,就是喜歡死了。
“傻不傻呀你……”她在嘴邊偷偷罵他。
她低頭看看手機,裏面依舊隐隐地傳來焦栀寝室的呼嚕聲。
而她再回身打開陽臺的門,走進寝室時,薛凝寧仍舊在床上調情。
一陣涼風從陽臺灌進來,她冷不防地打了個機靈,心一揪,趕緊跑到窗戶邊上去,對着床下站着的人小聲喊了一句:“快回吧!你穿太少啦!”
她的聲音因為萬籁俱寂而變得膽怯微小,別說樓下,就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金雨苫急了,沖他揮了揮手,他還是一樣,也學她的樣子揮了揮手。
金雨苫看了一眼安靜的寝室,再看一眼沒有一絲燈光的宿舍樓,她想對他喊一句,可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想讓他回去,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她現在只擔心他着涼。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活得太隐忍,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太會看這世界的臉色……
她活在大人說話小孩別插話裏,她活在要發言必須舉手裏,她活在22點就要熄燈裏,她活在……
活在一個被寫滿規矩詛咒的硬殼裏,像一只冰冷的蝸牛,從不敢翻身打滾、曬曬肚皮。
她站在窗戶邊,看着那個仰着頭一動不動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心裏一橫,一根粗大的木梁撞開了心門——
“焦栀!!我喜歡你!!!”
她暢快地吶喊出來,即使知道會吵醒一片窗戶,即使知道會吵醒她和他之間酣睡着的友誼,她也喊出來了,痛快地喊出來了!
那一晚,12號樓一大半的陽臺窗戶都被她喊開了,薛凝寧和穗子也跑到陽臺窗戶往下看,全都親眼目睹了一身睡褲加一件白色跨欄背心的焦栀就站在樓下。
12號樓的風流轶事并不少,若有一晚樓下有喝醉的、有唱歌的、有表白的,都會引起女生們的強勢圍觀。
緊接着,突然冒出一個好事的姑娘,不知道從哪個窗戶裏傳出來的聲音,大喊了一句:
“焦焦我也喜歡你——”
學校的22點熄燈,熄滅不掉他們旺盛的青春。
以上……
是她的想象……
對,她根本沒喊。
不知道是哪個偶像劇的片段插播到她的腦袋裏,那不是她自己身體裏發出的聲音。
她看着他,他也仰頭看着她,她忽然覺得好心疼。
她不想一嗓子喊得他被所有人圍觀。
她不想因為一時的沖動再把他推上八卦的高峰。
她不想讓別的女生看見他穿着睡衣睡褲像個小孩子一樣在下面傻站着。
因為他這樣子,只能被她一人瞧見。
金雨苫用手卷成話筒狀,朝着他無聲地喊:“我、喜歡、你。”
她那無聲的表白,連聲帶都沒震動一下,樓下自然沒有反應,可她暗自甜甜地笑了笑,終于提上一口氣,大聲喊道:
“你可以回去啦!”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他聽見。
樓下的人動了動,随即朝他揮了揮手,怎麽來的就怎麽跑着離開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一絲失落。
金雨苫從陽臺回到宿舍,薛凝寧的頭探出來,穗子的頭也探出來,穗子問:“你大晚上嚷嚷什麽呢?”
金雨苫笑了:“我睡懵了,以為外賣來了。”
……
次日,金雨苫破天荒地沒有去跑步,因為她昨晚失眠,鬧鐘都沒能叫得醒她。
上午十點,穗子出去了,薛凝寧從澡堂回來,用毛巾裹着頭發,先是做了面膜,緊接着做了一次全身的去角質,最後開始在試衣服上猶豫不決。
金雨苫今天課少,就一直安靜地在寝室裏坐着看書,兩個女孩子看起來各自忙碌,其實注意力卻都在對方身上,暗自較量。
最終還是金雨苫忍不住,先開口了。
“你今晚不要去赴約了。”她說。
薛凝寧的動作一滞,緩慢地轉過身來,可笑得看着她:“你想搞破壞?”
金雨苫無奈道:“陌陌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焦栀。”
薛凝寧不屑地笑出聲,她把一條裙子比在身前,對着鏡子撫摸上自己白皙修長的脖頸,慢悠悠地說:“你不要再拿粉絲濾鏡去看你的焦焦美人了,男人啊,都有兩幅面孔的。”
金雨苫說:“你大可不必裝作閱人無數,你甚至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不是嗎,你怎麽敢把自己的那種照片發給一個陌生人?”
“因為那是焦栀!”薛凝寧微怒,一把将連衣裙扔在桌子上。
“不管他是誰,”金雨苫轉過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一些:“人總是拿自己不在乎的,去換自己想要的。你那樣做,就證明,比起讓一個男人多看你一眼,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寶貝了二十年的身體!你覺得你這樣做,就能讓他愛上你嗎?”
大一的時候,穗子補了六季的《欲望都市》,金雨苫也跟着看,記得當時Samantha的大尺度鏡頭讓金雨苫臉紅心跳,也讓她足不出戶就圖鑒了兩性關系。裏面有句話正适用眼下的情形,裏面說:第一次約會就上床的關系就止于性。
那麽同理,一開始就用豔照交換來的關系,也是一樣的下場。
而偏偏很多女生認為,用賤賣自己的方式就能拉攏愛人來買單,真是大錯特錯。以為愛情比貞操重要,或是以為貞操比愛情重要,無論生出哪種蠢念頭,都将得不到愛情。
薛凝寧說:“沒見你平時這麽關心我呀?我想我們應該算不上朋友吧?”
金雨苫冷眼看她,說:“你要是失聯了,作為最後一個見到你的我,要接受調查;你要是被發現了屍體,我還要接受小報記者的采訪;而且我是班長,更要負責幫助你父母處理你在學校的身後事……”
“你閉嘴!”從來輕聲軟語的薛凝寧憤怒地沖上來,握緊雙拳,恨不得一張口就吃了她:“你就是想搞破壞!你太陰險、太惡毒了你!”
誰知金雨苫也怒了,猛地站起來,拽起薛凝寧的胳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