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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洛城·(2)

主一愣神,眼中閃過怒火,不再多言,提了長刀便與他鬥在一處。

輪轉舞着巨鐮,端的是大開大合,秦堡主長刀與他巨鐮都在一處,吃虧不少,再加上輪轉武藝詭谲,不走尋常路,秦堡主一時難以突破,被他死死的壓制住了。

慕雲昔看着心情很好的公子顏,道:“你不動手?”

“我是來看戲的,你瞧,不可一世的蘇暖如今捉襟見肘,可有趣?”公子顏視線落在蘇暖身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動作,什麽時候出現漏洞,便是他身敗之時。

“我不明白,你與他有什麽仇恨?”慕雲昔猶豫半響,還是開口。

“仇恨?”公子顏笑的很是意外,他再度望着左右騰挪的蘇暖,舌頭像一條小蛇一樣滑了出來,舔了舔嘴唇,道,“我怎麽會恨他?我喜歡他還來不及呢。”

“那你為何……”慕雲昔擰着秀眉。

“你知道的,他刺太多了,紮的人疼,拔光了,性子就軟了,我才能好好的……疼他。”公子顏說話的時候,目光仍然沒有離開過蘇暖,他忽然站了起來,眼眸一亮,道,“你看他,明明就撐不下去卻淡定自若的樣子,多麽令人想……撕碎他。”說罷,一陣風掠過,人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慕雲昔望向場內,神色複雜。

蘇暖從沒愛過她,她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對她好,也不過是想要鎮魂曲。她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鎮魂做什麽,但是她知道有了鎮魂,她就能站在他身邊了。于是她對他說自己手裏有鎮魂的曲譜,雖然此番丢了,但是自己看了許多遍,可以默背給他。

她一直記得他發亮的眼睛,那大概是唯一一次他用那種眼神看她。他一直都是身處高位的孤獨的皇者,郁郁寡歡,難以親近。

她隔些日子便默一句給他,他不催不問不強迫,要什麽給什麽,說什麽做什麽,對她出奇的縱容。那樣的縱容十分惶恐,就仿佛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甚至沒有在意過真假,她并未看過鎮魂,默給他的不過是胡謅,可是他卻絲毫不在意。她不斷逼問右思鎮魂的下落,不過是想親手彈給他聽。

她知道的,他從來沒把她看在眼裏,更遑論藏在心裏。

她也不恨,如蘇暖這樣的男人,孤獨優雅,神秘強大,無數少女掙破頭想得到他的青睐,他對自己如此,也是極好了。反正他也不曾對任何人上心。

只是,為什麽右思可以。

慕雲昔的指甲掐進肉裏,眼睛上仿佛蒙上了血光,她卻渾然不覺得痛。

為什麽右思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為什麽?

師父偏愛右思,谷內的人偏愛右思,就連谷外救回來的男孩左骞也悶不吭聲的跟在右思後面,不過就是因為師父是右思的爹,不過就是因為小右思年紀輕輕就會耍手段。

“為什麽蘇暖也……可惡。”慕雲昔狠狠的咬着嘴唇,腥甜的味道彌漫在了口腔裏。

輪轉打的輕松,并未下殺手,只是略有分神的擔憂着蘇暖。

蘇暖的內功屬寒,他又常年待在那種地方,輪轉心裏一澀,一時出神,铮亮的大刀便從鼻梁前削過,幸好他本能反應過來,險險避過。

一旦安全下來,輪轉的思緒又不自覺的飄到了蘇暖身上,瞧着挺虛弱,但是寒症發作也不會這般不堪吧。輪轉臉色沉了下來,蘇暖究竟是怎麽了?寒症即将發作,他不快點解決掉左二左三,反而氣勢越來越弱。他莫不是撐不住了吧?輪轉越想越覺得不安,忽然眼前掠過一道光華,快速襲上蘇暖。

輪轉瞧的仔細,是公子顏,手裏握了柄細致小巧的的彎刀,刀面鋒利冷冽,森然的冒着寒氣。他出其不意,躍起落下,不過片刻。

“糟了。”輪轉一驚,身體比腦子快,将大鐮甩向秦堡主,将他逼退。強自提氣,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掠入蘇暖的身後,隔開了彎刀與蘇暖。

“噗嗤”血液噴湧而出的聲音隐入了雜亂的碰撞聲中。彎刀切入皮膚的聲音沉悶且平緩。

“輪轉!”蘇暖察覺到身後的異常,驟然提氣,氣勢攀升到一個極限,左三與左四只能感受的耳邊呼嘯的風聲,卻被刺的睜不開眼。紛紛以手護目,勉強看去。

只見蘇暖仿若地獄魔使,強大的令人心悸,氣勁将他的衣袍鼓吹的獵獵作響,平常柔順的發絲也不住的在風中飛揚。

他快速轉身,将輪轉接在懷裏,輪轉捂住胸口,血還在不斷的湧出來,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細微的氣音。

蘇暖一甩衣袖,将公子顏震退,便俯□看輪轉的傷口。

輪轉拉了他的手,眼角竟然隐隐翻着淚光。

“輪轉,別怕,我會救你,你不會有事的。”蘇暖握着他的手,将真氣緩緩的渡進了他的體內。

輪轉搖了搖頭,抽開自己的手,不讓他耗費自己的氣力,道:“尊主,我不怕死,可是我要是不在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蘇暖一震,眼中翻湧而過的黑色将他的瞳孔染透,黑的望不見底。

“尊主,你下次再害怕的時候,我不會再逃跑了。”輪轉忽然咳了起來,蘇暖想阻止他,卻被他眼中的堅定打敗,“尊主,輪轉不能一直站在你身後,替你擋那些血,好難過,我又失約了呢,真是不值得信任。”

蘇暖摸摸他的腦袋,道:“傻孩子,別說了。”

輪轉想笑一笑,眼前忽起茫茫大霧,那些白色的霧氣就好像蘇暖衣衫上的精致雲紋,總是在他眼前晃啊晃啊。

“輪轉,小蛇而已,怕什麽?那你走在我後面。”

“少主……”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不是小蛇,是條巨蟒,不然小輪轉怎麽會吓的尿褲子呢?”

“輪轉,這柄大鐮是我順手撿來的,很合适你啊,拿去玩吧。”

“少主,那你臉上的血是怎麽回事?”

“樹枝劃破的。”

“少主,死了好多人,那老怪物的武功好厲害,怎麽辦怎麽辦,我們死定了。”

“小輪轉,你跟在我後面,待會我引開他,你往另一邊跑,知道麽?”

“我……我……”

“知道你要留下來陪我,但是你太弱啦。”

“少主,我會保護你。”

“嗯。”

“輪轉,好多血,你來陪陪我好不好?”

“少、少主……我……”

他記得自己看着滿身是血的蘇暖,顫抖的雙腿也無法邁出一步,扭頭就跑了。

他甚至記得蘇暖當時受傷的樣子,月色下的他嘴唇發白,滿眼惶恐,見他跑了,卻咬着嘴唇沒有開口喚他。

自己真是沒用,還嘴硬說什麽保護。普天之下,還有沒有一個人,能夠在尊主最害怕的時候,拉住他的手呢?

只是希望,他別這麽逞強。

他微微側過腦袋,手從蘇暖手掌中滑下,安靜的樣子就仿佛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将将~~~包紙是不是變勤勞了?╮(≧▽≦)╭

輪轉心聲: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悄悄的說一句,待會還有一章哦~~~包子絕對是只靠譜的~撒花~

歡呼聲在哪裏~~樹上的朋友~水裏的朋友~~讓我看到你們的臉~偶也~

29蘇暖·強弩之末

“五步之內者,殺。發出聲響者,殺。妄自行動者,殺。”挾着強大氣勁的聲音宛若利刃,在衆人耳邊炸響,功力較弱者,內息一亂,喉中就湧上一陣腥甜。

蘇暖将手掌抵在輪轉後心,目光如電,掃向衆人。

衆人被他所攝,俱是心頭一跳。

左三左四方才與他争鬥,都受了些內傷,立在一旁,不動聲色。秦堡主功力稍淺,聞言臉上湧出潮紅,運動略微調息,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公子顏在蘇暖的震怒之下受傷較重,此刻舔了舔嘴邊的血跡,爬了起來。

蘇暖将真氣一點一點渡進輪轉體內,阖上眼皮,淡淡的道:“公子顏,你傷不了我的。不過,若是等我将他救醒,你就有機會了。你是聰明人,機會只有一次,你知道要怎麽做。”

公子顏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道:“所言極是。”

衆人由于方才蘇暖的三句殺而歸于沉寂,大氣也不敢出,但是隐隐形成包圍圈,将他困在中間。

大廳忽然安靜了下來,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淡淡的白霧從蘇暖的掌心逸出,消散在不安的空氣中。輪轉發白的面色漸漸好轉起來,一點一點的紅潤從皮膚裏泛了起來。蘇暖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白皙的臉上透出疲憊。

些許有一炷香的時間,輪轉猛然咳嗽一聲,掀動眼皮,醒了過來。他茫然的左顧右盼,再扭頭看着一臉疲色的蘇暖,心下頓時了然,急得眼眶都紅了。正要說話,耳邊卻傳來“呼呼”的風聲,正是刀片割開空氣的聲音。

竟是公子顏趁輪轉剛醒,蘇暖最虛弱的時候攻了進來。輪轉掙紮着要起身,卻見蘇暖不慌不忙的露出一個笑容。

世人都知道蘇暖很快,身法快,出手快,卻不知道他能快到如此。明明虛弱的跌坐在地上,那無所畏懼的笑容還停留在眼前,身子卻已經在轉瞬間移動到了別處。

衆人看不清他的動作,只依稀覺得長袖拂過臉頰,而他的手掌卻已經穿過了公子顏的彎刀,直接卡在了他的喉嚨上。

一切戛然而止的時候,蘇暖的長袍才緩慢的落下來,那一抹玄色仿若深沉的暮霭,帶着不容置疑的孤傲。

“放開他。”秦堡主漲紅了臉。

輪轉嗤笑一聲,道:“要殺我們的時候倒是硬氣,憑什麽放了他?”

秦堡主被憋的說不話來,一張臉通紅。

左四想了想,對着蘇暖道:“那就快點殺了他,我們再打過。”

公子顏氣的不輕,又無可奈何。

蘇暖看着公子顏,卻是對着輪轉道:“輪轉,你走吧。”

輪轉一愣,小臉上滿是倔強,一手捂着胸口逞強道:“尊主,要走一起走,我一個人,不走。”

“聽話。”蘇暖聲音略沉,“走吧。”

輪轉黑着一張俊臉,心裏氣悶不已,他知道蘇暖如今鎖着公子顏就靠最後一點氣力。他寒症悄然發作,體質也不似從前,想是受過什麽傷,方才又将僅剩的真氣渡給自己。真真是強弩之末,此番硬來,不過是給自己鋪條路。不出片刻,氣力不濟,就會被公子顏察覺。

他別過臉,不再理他,不走就是不走,死也不走。

蘇暖見他不動,道:“輪轉,有一個人對我很重要,你以後替我照顧她好不好?”

“要照顧你自己照顧。”輪轉氣道。

蘇暖無奈的笑了,喚道:“輪轉。”

輪轉望着他挺直的脊背,眼眶不知何時變的濕潤。自己看了那麽多年的背影,信誓旦旦的要保護他,到頭來,還是自己連累了他。

“輪轉。”聽了千百遍的熟悉的喚聲再度響起,“如今你走出這個大廳,才是你這輩子做的最勇敢的事,你能做到麽?”

輪轉咬着牙将眼淚逼進去,氣勢洶洶的撿起大鐮往肩上一抗,力量過大導致胸口一陣撕裂的疼。他頭也不回的往廳外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道:“等我,若是你不在了,我立刻來找你。”

蘇暖聞言彎了彎眼睛,道:“傻孩子。”

……

“‘古韻’?”右思摩挲着玉簫,這是她朝思暮想的東西,看着精致溫潤的玉簫,眼前便浮現出父親專心致志的側臉,他異常靈巧的手指宛若舞蹈,耗費心血才打磨出這把舉世無雙的洞簫。

“雖然不想承認,但‘古韻’确實是他找到的。”左骞別過臉。

“他半夜出去,就為了找這把‘古韻’?”右思只覺得心口泛起絲絲甜蜜,片刻之間,又想起自己那些傷他的話語,冷熱交替,心口仿佛一點一點的被啃噬,各種撓心撓肺的難受。

“我怎麽知道。”左骞沒好氣的道,“他走了之後我反正無事,‘古韻’也已經找到,便動了心思,我檢查過那幾具屍體,竟有一個人職位頗高。”他抖了抖黑色的鬥篷,指着被右思拆掉的面具道:“竟然是個護法,還是那個暗室裏職位最高的。我便換了他的衣服下去探查。如你所見,人與人之間并不相熟,他們對與護法也甚為恐懼,于是我便大搖大擺的肆意行走。”

“那怎麽到了這兒?”右思思索了片刻,道,“冥音宗離宣陽武院可有段路程。”

“恩,我正要查探,卻有手下對我說接到上面的命令,要遷往宣陽,我就順水推舟,到了這兒。想着蘇暖在那裏,即便重傷,照顧你還是綽綽有餘,便沒溜出來同你說。”

“那你在密室裏可有發現什麽?”右思追問。

“藏的幹淨,倒是沒有。”左骞攤手。

“不對啊,左小骞。”右思忽然抓了他的袖子,道,“既然不是蘇暖傷你,你為何在牆上寫了他的名字?”

“寫了他的名字?”左骞皺眉,“沒有啊。”

“你再想想,再想想。”右思拉着他的袖子來回晃,焦急的道。

左骞聽見她一口一個蘇暖就莫名的煩躁,微微抿了嘴,不情願的道,“我雖然讨厭他,可是也不會平白冤枉他啊。”說罷,捏上了她的小臉,道,“你倒是吃裏扒外,我都不信了。”

“不是呀。”右思任他捏着,哭喪着一張小臉,道:“你真的在牆上寫字了,我一眼就看出是你的字跡。”

“難道是我神志不清的時候寫的?”左骞陷入沉思。

“對了,左小骞。”右思眼眸一亮,道,“你意識不清前,可有聞到什麽奇怪的味道?”

左骞琢磨了一下,一把攬住右思的肩膀,将她拉在身前,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小思長腦子啦,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确實聞到了極淺極淺的燃燒的味道。”

“是不是熏香點燃的味道。”

“有些相似。”左骞來了精神,得意的看着右思,頗有點為自家孩子自豪的意味。

“興許,你聞到的,與我在密室裏找到的一樣的,這樣東西會使人陷入過去的回憶,又會神志不清,那麽它的作用究竟是什麽呢?”

……

輪轉咬咬牙,将胸口的痛楚抛到腦後,強撐着跑到大廳後方。不能把蘇暖丢在裏面太久,應該怎麽做,怎麽做才能救他出來呢。

冥冥夜色,蒼茫如霧。

輪轉拖着大鐮四下張望,慘白的月光照亮了牆角的一堆木材。

輪轉怔了一怔,忽然咧開嘴,開心的仿佛要哭出來。他扭頭望去,廚房就在不遠處。

太好了,他難得扯出微笑,男子漢的眼睛裏霧蒙蒙一片。

此時大廳裏的氣氛依舊詭谲。

蘇暖氣勢淩人,指掌籠在公子顏的脖頸上,仿佛稍稍用力,掌中的人便會煙消雲散。

公子顏倒是識時務,不敢妄動,本就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漆黑的眼睛倒是有生氣許多。

“蘇暖,你可別使勁。”公子顏膽戰心驚。

“那是自然,我家孩子腳力弱,得讓他再走遠些。”蘇暖笑的和煦,眼睛裏卻冷得透徹。

公子顏仔細瞧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道:“好個蘇暖,差點被你騙了,此番你不過是強撐罷了,氣力早就用盡了吧。”

“你可以試試。”蘇暖勾起嘴角,笑的無害。

公子顏見他并不慌亂,心裏驚疑不定,按說今日該是蘇暖寒症發作的日子,加上方才他又輸了大半真氣給輪轉,身體應該早就垮了,此番不過是勉力而為,只是一副空殼罷了。奈何他言語試探,他卻滴水不漏。他又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一時之間,并無對策。

“就是,你完全可以試試。”左四不耐煩的道,“這般僵持着,索然無味,倒不如掐他試試。”

公子顏氣的血氣上湧,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公子顏自诩聰明,也不過是個笨蛋罷了。”左三淡然道,“蘇暖要是有能耐殺你,還拖延什麽時間,早就一把捏死你了,何苦還要勸輪轉離開?”

公子顏猛然大悟,瞪着蘇暖。

蘇暖居高臨下的看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很善良的點了點頭。

公子顏一張臉憋得通紅,又驚又怒,卻不敢當真與蘇暖硬來,萬一這家夥騙他,他一條命不就交代了?

左四的耐性到了極限,反正本來也就不在乎公子顏的生死,便如一道閃電般沖了上去。

公子顏大駭,卻見蘇暖幹脆的松開了對他的鉗制,往一旁避去,身法甚是勉強,破綻百出。他摸了摸脖子,憤怒的将彎刀橫握,亦沖了上去。

衆人見蘇暖已是油盡燈枯,便再無顧及,紛紛亮出武器,朝他湧去。

作者有話要說:包子果斷是腦子崩了。。竟然忘記了前面左骞的小跟班叫北二,于是離心長老左二華麗的更名為左四~~偶也~~

對啦,小正太複活啦~包紙果斷很善良~求表揚~

碎覺覺去喽~~包子果斷圓潤的滾走~~偶也~

30月色·灼灼其華

時間似乎變的很緩慢,鋒利的刀刃映出一張張或猙獰或扭曲的臉龐,所有人不顧一切的向前沖去,聲音仿佛被大片的空氣吞沒,只留下衆人嘶吼時張大的嘴。模糊的人群中只有蘇暖的臉孔清晰畢現,刀光劍影的縫隙裏,他安靜的好像一幅畫。

一幅即将被撕碎的畫。

蘇暖已無力再戰,長衫寬袖,孑然而立,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彎,仿若哀傷。

“咚!咚!咚!”大力的聲響貫穿了稀薄的空氣,衆人一愣,便聽見屋頂傳來瓦片破碎的聲音,一聲連着一聲。驀然一聲巨大的轟鳴爆裂開來,屋頂瞬間被砸出了一個大洞,大量的碎石狠狠的墜入地面,漫天的灰塵也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衆人急忙掩住口鼻,身法淩亂的躲避着碎石。

公子顏擡頭看去,就見破碎的大洞裏露出了輪轉那張盛氣淩人的臉。

他蹲在洞的邊緣,月光下的臉龐帶着少年的英氣與放肆。

“送給你們了,不用客氣。”他詭異的勾起嘴角,一跺腳,周圍的瓦片紛紛碎裂,大量的滾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了下來,衆人措手不及,躲避的很是狼狽。

“半天了,就想出這麽一個不入流的法子?”公子顏目露譏諷,道,“有你這種屬下,你家尊主死的不冤。”

“是麽?”輪轉也不惱,提了大鐮便閃電般的沖了下來,擡手間便是火光閃過,他利落的往周圍一彈,道,“這樣呢?”

蘇暖同一時間出手,聚掌成風,将衆多木材推向四周。

火光來的恰巧,将将與才來到的木材相融。

“轟”火苗勢如破竹,快速竄高,如同十幾條火蛇,扭曲纏繞,紛紛襲上可以燃燒的物體。

一時之間,大廳四處起火,哔哔啵啵之聲此起彼伏。

輪轉緊挨着蘇暖,昂起小臉,年少鋒利的眼睛裏隐隐藏着期盼。

蘇暖失笑,道:“很厲害。”

輪轉扭過頭,道,“還好啦。”抿起的嘴角卻彎成一個弧度。

蘇暖勾起嘴角,好一個別扭的孩子。

他的目光掃過被火蛇逼退的衆人,道,“輪轉,你可會煽風點火?”

輪轉心領神會,學蘇暖一般以掌力催動火勢,火焰更加旺盛,仿佛一場盛宴。

火蛇舔上衆人的衣角,觸之即燃,攀援而上,不幾時就有幾位驚呼着拍打着身體滾在地上。

左四望着火蛇中央的蘇暖,道:“火海又如何?你不是一樣出不去?”

公子顏無所謂的笑道:“我們興許還能給你留個全屍,燒死可就難看了。這麽簡單的道理,怎麽就是想不明白?”

火勢更加旺盛,大廳之上火光沖天。

蘇暖的臉在跳躍的火蛇裏若隐若現,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事,我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索性就這樣過下去,倒也有趣。”

左三左四對視一眼,便朝火海中央的蘇暖沖去,趁火勢尚在蔓延,還有蹤跡可尋,先捉了他再說。若是等到不可收拾,便也只能先遁出大廳了。

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公子顏、秦堡主不落人後,也先後撲入火海。

蘇暖将輪轉護在身後,這一次輪轉竟然沒有抗拒,老實的待着。

火幕分開,霎時間躍出四道模糊的影子,來勢洶洶,蘇暖靜立如鐘,握掌為爪,向後一扯,燃燒着的木頭便被他握在了掌中,毫不停頓的朝四人揮去。

四人驚惶避開,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被火焰包圍的手。

什麽絕學能夠隔絕火燒?左三與左四面面相觑,公子顏驚駭之色不住在眸中翻滾。

若是暫時的被火燒灼,他們三人也能做到,內功護體罷了,可是蘇暖重傷在身,真氣稀疏,卻面不改色的握着燃燒的木頭,就絕對不同尋常了。

頭頂傳來細微的聲響,衆人臉色一變,朝上看去,只見大梁布滿火焰,搖搖欲墜。而大廳裏也是一片紅光。

幾人眼神交彙,達成共識,往大廳門口掠去。

“尊主,快走。”輪轉眼見幾人遁走,出聲提醒。

蘇暖丢掉手中的木頭,拉着輪轉道:“跟着我。後方火勢大,他們過不來,我們穿過去。”

輪轉不敢掉以輕心,急忙跟在他身後,冰冷刺骨的寒氣頃刻間撲入他的口鼻。寒症已經發作的如此厲害了麽?輪轉凝視着蘇暖的背影,心口發澀。

蘇暖每次寒症發作,便是蝕骨之痛,唯一的止痛方法,便是火燒,只是火燒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

輪轉搖搖頭,不再亂想,緊跟着蘇暖的步子,朝蒼茫的夜色裏掠去。

……

“左小骞。”右思想破了腦袋,還是沒想通,便道,“如今我只知道這件事同宣陽武院脫不了幹系。不過若是那人能操控你寫字,就能操控秦公子自殺,你說是不是?”

“手法如此相似,确是有可能。”

“那麽,就與蘇暖無關了,是吧?”右思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一臉期盼的道,“是吧?”

左骞胸口一滞,泛上一陣密密麻麻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便道:“興許是吧。”

“我果然沒信錯他。”右思樂了,忽然又苦下臉來道,“可是,究竟是誰要如此處心積慮的要害他呢?還是如此的大手筆。”

左骞瞧的煩悶,便揉了揉她的頭發道:“想不通就別想了。”

右思一想也是,遂點了點頭。

左骞凝神看着她的側臉,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不知不覺的喚道:“小思。”

右思沉浸在自己糾結的思緒中,茫然的擡起頭,道:“恩?”

左骞那張俊臉籠在柔和的光暈裏,說不出的好看,他幾年前倔強的喚她主上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只是那時青澀的線條已然化作了堅毅。

這些年來,他時常這樣望着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小思。”左骞晶亮的眸子裏蘊含着某種右思看不懂的情緒,時而透亮時而幽深,混混沌沌的攪在一起,看得她的心裏揪成一團。

“左小骞?你、你幹嘛?”右思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一時也想不出為何會這樣,便尴尬的讪笑道。

左骞向她跨了一步,銳利的視線攫住她驚慌的眼睛,正要說話,門外卻忽然傳出雜亂的腳步聲,以及一聲聲焦慮的驚呼。

“大護法來了,說發現了護法的屍體,那麽先前進來的是誰?”

“我怎麽知道,快找,大護法比護法可怕多了,我看他一眼就渾身直打寒顫。”

“現在戒嚴,大家都在找,別說話了,聽說大護法還帶了血衛。”說話的人忽然壓低了聲音,似是顫抖不已。

“那些怪物?”另一個語調也哆嗦起來,“不說了不說了,快走快走。”

右思與左骞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

在這個正體不明的暗閣裏,本就危險,又來了什麽大護法,聽這些人言語,似是極厲害,還有那什麽血衛,又是什麽東西?

左骞從右思眼中看到疑惑,無奈的搖了搖頭。

右思踮起腳尖,攀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道:“這位大護法說不定也帶着那種令人迷失心智的藥物,我們不可與他争鬥,權且避開他,看能不能溜出去。”

左骞被她的軟語說的一陣心花怒放,柔聲道了聲“好”。他拉着右思的手,尋了個間隙,便竄了出去。兩人本就一副神秘人的打扮,左骞将護法的黑色鬥篷丢在了鐵門裏,便與一般人無異。兩人低眉垂目,佯裝找人,一并渾水摸魚。

到了前方拐角處,右思小聲提醒道:“右拐是大廳,左拐是出去的路。”

左骞捏了捏她的手,表示知道了,将将要往左拐,耳力出衆的他便聽到不一樣的腳步聲,極輕極淺,卻穩健如風。

他毫不遲疑的改變了方向,拉着右思往右邊掠去。

右思心知他必定是感覺到了什麽,便毫不猶豫的随了他的步子。

兩人一路奔到大廳,空曠的地方一覽無遺,右思急得六神無主。

左骞的心跳随着那腳步聲的到來愈跳愈快,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右思見他臉色愈來愈沉,便伸出手替他拭汗,卻被他一把握在手心。

左骞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別動。”

右思急忙屏住呼吸,驚疑之間悄悄擡起頭,細細的打量他的臉。

只見左骞閉着雙目,長長的睫毛随着淺淺的呼吸輕輕顫抖,仿佛在尋找着什麽。

過了片刻,他的眼睛霍然睜開,一片灼灼之光将右思抓了個正着。

左骞對上右思來不及避開的眼,笑的很是開心,戲谑道:“待會讓你看個夠。”

右思正待反駁他,卻被他一把摟住腰身,打橫抱起,驚慌的急忙環住他的頸。

左骞溫熱的胸膛仿佛無聲的安慰,他腳尖一頓,便輕巧的沖上了大廳的頂端,伸出指掌,觸摸上頂端的石料。

上方竟然悄無聲息的洞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左骞抱着右思一沒而入,洞口再度沉默的合攏。

腳步聲随後響徹了大廳。

……

“尊主?”輪轉瞧見蘇暖發白的面色,擔憂的問道。

蘇暖擺擺手,輪轉便不再開口,兩人一路向前疾馳。

而身後不遠處,則是緊追不舍的四人。

“尊主,前方是宣陽武院了。”

“闖進去。”蘇暖毫不遲疑。

轉瞬間,先後六人從宣陽武院的上空闖了進去。

守門的弟子疑惑的對視一眼。

“什麽東西過去了?”

“鳥吧,一定是眼花了。”

兩人相視一笑,搓搓冰冷的身體,勉強打起精神,再度安靜下來。

一汪彎月散着慘白的光,照亮了通往虛無的路。

兩人風馳電掣,不敢停留,照這樣子,甩掉後面的人不過是時間問題。

蘇暖腳步忽然一頓,身子踉跄了一下。

“尊主,尊主?”輪轉急忙停下來,扶住他。

蘇暖咬住下唇,悶聲不吭。

“尊主?”輪轉探上他的額頭,手指仿佛被凍僵一般,撤下來,便是一手白霜,他大驚失色,只得扶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暖艱難的轉過臉頰,似是忍耐着極大的痛楚,臉色青白,毫無生氣,他嚴厲的望着輪轉,極緩慢認真的道:“你、走。”

輪轉惱了,道:“你是不是痛?你跟我說啊,總是強撐着做什麽?”他将他背在身後,道,“我帶你走。”

“這樣多辛苦,還是不要走了。”公子顏冷冽的聲音響起,月色下他陰沉且妖異的臉上盡是嗜血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包子負責任的告訴大家,虐的部分就要結束啦~~很快就甜啦~~

最近包子有些郁悶~謝謝大家的虎摸啦,感覺好貼心~

對鳥~鑒于熱心的姑娘給我提的意見,包子下周會進行小範圍的修文。但是該有的更新絕對不會少的~大家看到我修文的更新,不要嫌棄我哦~~~我會很快修完的啦~

最後,包子圓潤的滾走鳥~

31抉擇·再度相逢

大廳裏寂靜的仿佛一座新墳,陰冷壓抑又散發着隐隐的濕氣。頭頂上跳躍的燈火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響,仿若飄移不定的幽冥鬼火。

站在首位的那人裹在一團黑色的披風裏,臉上的銀色面具在燈火中明明滅滅,他看着下首噤若寒蟬的衆人,緩緩開了口。

“怎麽回事?”他的表情隐在暗色裏,冰冷的音線如同毒蛇的吐信。

“我、我們也不甚清楚。”下首哆哆嗦嗦的走出一人,低着頭不敢看他,道,“我們一直跟着護、護法到了這兒,并未發現什麽不同。”

“哼。”黑衣人不屑的冷哼道,“一群廢物,我已經派了血衛守住出口,如若有異動,定會第一時間報我。現在一隊跟二隊去給我好好的搜。找到第一時間傳訊。”

“是。”一隊同二隊的隊長急忙應道,帶着手下便匆匆從右側走了。

黑衣人細長的眼睛掃過剩餘的人,唇邊泛起一抹冷笑,轉身坐在了身後的石椅上,道:“其餘人随我待命,待我找到那人,定叫他生不如死。”

霎時間,大廳裏安靜了下來。僵直立着的衆人大氣也不敢出,只是悄悄拿眼瞥着數量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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