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上七點, 秦深召開第三次案情探讨會議, 彙總各組查詢到的信息情況, 進行總攬分析。
首先是一組和情報部,在經過了一整天對公園及其周邊附近的監控視頻偵查篩選之後, 他們鎖定了六名可疑人選,都是穿着雨靴、行動蹊跷、在抛屍時間段內出現或游蕩在公園附近的男性,目前這六個人的身份未知,而查清楚這幾人的身份信息是他們下一階段的主要任務。
接着是二組,二組走訪調查了張小娟就讀的永橋中心小學和她的父母,獲知這一家人都是與人為善的性格,平日裏和左鄰右舍相處愉快,基本沒有産生過什麽摩擦, 交惡的情況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理發店也是運轉良好,沒有資金或者顧客糾紛等一系列的問題, 仇殺的可能性較小。
不過, 在詢問和張小娟交好的一名女生時, 他們得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去年下半年、也就是五年級上學期時,張小娟曾經被班上的女生孤立過一段日子,起因是語文課代表的一塊櫻花橡皮丢了, 而再找到是在她的鉛筆盒裏。
那些天,班級裏的女生丢了不少好看的文具,除了那塊橡皮之外, 衆人還在張小娟的書桌裏翻出了一根卷尺,同樣也是別人丢的,張小娟的小偷名號就這樣被坐實了。
由于丢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女生們沒有把這事上報給老師,而是聚在一起,自發地對張小娟實施了一份“懲治”:孤立。
自由活動時不帶着玩,收作業時不問有沒有交,發老師批改過的卷子時故意略過她的試卷,就這麽扔在講臺或是不小心掉在地上……這樣大大小小的孤立行為前後持續了一共有兩個月之久,直到學期結束才算為止,等第二年春天新學期開始時,“懲治”已經算完成了,班裏的女生們再度接納了張小娟。
“……這是一場全班所有女生針對張小娟共同發起的‘懲治’活動,由于是在私底下進行,并且都是些小打小鬧的舉動,所以學校裏的老師不知道,而張小娟也沒有告訴父母,因此盡管這場孤立持續了兩個月之久,但始終沒有長輩知曉這件事情,張小娟的班主任還覺得班級裏女生之間相處融洽,氛圍良好。”杭琴讀着報告,“這場孤立給張小娟帶來的後果,除了上學期期末考試時成績下降之外,并沒有什麽其它明顯的不良反應,而等到新學期開始時,這一切也就結束了。”
這一段話聽得徐蔓直蹙眉,就在今天早上,搜集得到的情報還是張小娟在學校裏人緣良好,老師同學都很喜歡她,沒想到才不過短短一個白天,事情就大變了一個模樣,張小娟居然經歷過這樣的校園暴力。
坐在上首的秦深倒是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仿佛杭琴讀的只是一則普通的新聞報道,淡聲詢問道:“那兩名丢失了文具的女學生是誰知道嗎?”
“丢失了橡皮的女學生是張小娟班級的語文課代表,叫做施小蕾,丢了伸縮尺的女學生叫做許令安,是他們班的音樂課代表。我們詢問過相關的任課老師,都認為這兩位學生安靜乖巧,是成績良好的好學生,無法想象會參與校園暴力這樣的事情。”
李市傑啧啧感嘆:“好學生是不是都喜歡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啊?居然這麽狠,栽贓孤立她們的同班同學,肯定是嫉妒人家長得比她們漂亮。”
“還沒有确定張小娟偷東西的事是真是假,這兩人是不是栽贓陷害的張小娟也有待查證。”秦深頭也不擡地回他一句,“別随随便便就給事情定性。”
“是啊,”朱桌附和,“說不定就是張小娟偷的東西呢。”
李市傑張嘴正要反駁,旁聽這次會議的關水芸就輕笑着開口說道:“人們常常會對死者産生一種同情,從而混淆自身的判斷機制,把發生在死者身上的事情都進行某種程度的美化,當死者是無辜被害時,這種美化會被提升到最高等級,俗稱死亡濾鏡。”
衆人都被她這話說得一愣。
關水芸聳了聳肩:“這是全世界人類的通病,不僅你們,所有人都有。”
“行了,別扯這些不相關的廢話了。”秦深把話題拉回來,“陸雅君這個名字,在詢問的過程中有被學生提起過嗎?”
杭琴翻了幾頁記錄,“有。根據詢問,陸雅君是當初帶頭孤立張小娟的幾個女生之一,她因為成績優秀,又為人開朗,在女生裏號召力很高,每個學期末學生票選三好學生時,她都是得票最高的女生。”
秦深眉峰一動:“她帶頭孤立張小娟?為什麽?她的文具也丢了?”
杭琴搖搖頭:“我們詢問了好幾名學生,都說不記得陸雅君有沒有丢過什麽東西。”
“這個我們目前暫時還沒有調查出來。”梁光說道,“明後兩天,我們會針對這件事進行重點調查的。”
秦深不置可否,淡淡叫一聲徐蔓,讓她把今天查到的信息彙報給大家。
徐蔓就從座位上站起來,通讀了一遍資料報告。這份報告她在整理好後給秦深看過,确保了裏面的信息是正确的,有幾處格式和前兩組彙報得不同的,她也都在發言的過程中改了,這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中學時期她曾經多次作為優等生代表在表彰大會上發表過演講,有着豐富的臨臺經驗,糾錯時不帶有一絲停頓疙瘩,流暢地讀完了報告。
全程,秦深都支着頭,看着手中的文件不發一語,好像沒有在聽她講什麽,但在她發言完畢後,他擡起頭給了她一個微笑。“很好。”
徐蔓一愣,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回了他一個矜持的笑容,坐回到了座位上。
旁邊的李市傑對她眨眨眼,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情況有些複雜啊。”聽完報告後,副支隊長陳康全嚴肅了神色,“無論是被害人的舞蹈教師,還是她的學校同學,被詢問時都不說實話,瞞着我們一點事情,恐怕這個案子不是那麽簡單。”
“不一定。”秦深懶懶接過話,“有的時候,越簡單的案子越難查,因為作案動機和手法都很簡單,相應的線索也很少,無法進行邏輯推理。我有預感,這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
李市傑一聽來勁了:“秦哥,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快了。”秦深簡單地回了他兩個字。
就在這時,趙佳輕咦一聲,翻着文件說道:“秦隊,我這裏有一個發現。”
“說。”
“陸雅君的家庭住址是在明雙路113號的嘉華別墅花園,就在丹湖濕地公園附近,不遠,走路的話十五分鐘就能到。”
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趙佳的這句發言成功改變了會議室內的氣氛。
馮宣任一下子站了起來:“我立刻去調取明雙路到濕地公園這一段的監控視頻。”
把明後兩天的任務布置下去後,秦深就叫了解散。由于趙佳的發言,一大半的警員都被派去了查看監控視頻,分成三組輪班交替,确保時時刻刻都有人在盯着。徐蔓被分在二組,負責明天早上七點到中午十二點的監控篩查,相應的,她在散會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能夠度過一個有睡眠的夜晚再來上班。
她不知道這個分組是秦深的有意為之,還只是自己單純的運氣好,本來她是不會在意這種細節的,可今天晚上趙佳和田思的二重夾擊讓她的心情也變得怪怪的,忍不住就去關注這些點,幸好別人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收拾好東西走下二樓,正要走出支隊大廳,徐蔓就被人從後面叫住了。
“要回去?”秦深邁着步伐走到她身邊,在她點頭後微微一笑,“我送你。”
夜幕深沉,大廳裏亮着燈,瑩白的冷光鋪灑下來,顯得他這笑容格外好看。徐蔓怔了一下,才搖搖頭,笑道:“不用麻煩了隊長,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快九點了,你一個女生回去不安全。”秦深堅持,“走吧,別跟我客氣。”
說完也不等她拒絕,就走出大廳往停車院那邊過去,徐蔓沒法,只能跟上,途中多次婉拒,但都失敗了。在秦深走到他的車子旁邊時,她準備最後再做一回努力,沒想到才起了個頭,秦深就轉過頭來看着她,笑着說道:“你不想我開車送你回去,難道是想開車來載我?”一句話噎得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最終,徐蔓還是坐上了他的車,被他送回了租住的小區。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維持在一種微妙的水平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有點像是局促,但又不全是,當她試圖用手機來轉移注意力時,屏幕上自動跳出來的一條未讀信息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奇怪了。
是田思在兩個半小時前給她發來的一條消息:【徐蔓你給我聽好了,這麽一又帥又有能耐的男人你不給我拿下你就別當我發小,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說他是官三代來着?和你門當戶對啊這是,都不用考慮雙方父母的意願,趕緊的把握這個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坐車的時候別看手機。”秦深忽然的出聲吓了她一跳,還以為是他用眼角餘光看到了這條消息,險些把手機給摔了,“對眼睛不好。”
“哦。”徐蔓平複了一下劇烈的心跳,小心地點點頭,心虛地按黑了屏幕。
秦深一笑。
還真是個讨人喜歡的小姑娘,聽話,乖巧,看着就很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