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蘇黎世-南城,南方航空CZ7777號已經到達。”
偌大的南城飛機場,闫家夫婦早早推了生意來到這候着,翹首以盼。
旋轉大門裏,一個肩寬腿長的男子緩緩走出,卷發,劉海蜷縮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臉上帶了副墨鏡,只露出略顯疏離感的薄唇和幹淨利落的下颌線。
他個子很高,上身是完美契合的Brioni皮夾克,下身則随意穿了件休閑褲,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時候吸引了一衆視線。
闫母眼睛尖,一看到他,甩開闫父的胳膊踩着高跟鞋蹬蹬瞪跑了過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兒子一翻,關心道:“坐這麽久飛機,累不累啊?”
“不累。”闫豫凡摘了墨鏡,他的眼睛偏向歐式,眼窩很深,雙眼皮也重,給人一種星辰大海之感,他按了按額頭,道,“不是說好我自己回去,你們怎麽親自來了。”
闫父在一旁勤勤懇懇地指揮司機搬行李,聽了這話道:“游子歸家,父母哪有不來接的道理?”
墨鏡下闫豫凡情不自禁翻了個白眼,他在瑞士求學将近六年,思鄉情切,但是他思念着的這二人恐怕早就把生過一兒子都忘記了,每天蜜裏調油地過二人世界,今天主動來接他也是個奇跡了。
闫豫凡坐在後座,風從車窗子裏灌了進來,然而那泰迪式的發型依舊屹立不倒,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讓他有些困倦,靠在靠枕上欲睡不睡。
坐在前排的闫父突然開口問他:“豫凡,你還記得肖叔叔嗎?”
闫豫凡睜開眼睛,精神恍惚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杭城的那個?”
“嗯。”闫父點點頭,“我記得以前我們去杭城打拼的時候,你和他們家閨女玩得挺好的。”
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時間荏苒,記憶如同走馬觀花般掠過,那時候的場景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小時候,那個小女孩總是紮個馬尾辮,帶着自己偷偷跑到附近的電玩城玩。
肖家家教極嚴,和他們家放養式教育截然不同,每次小女孩總在期盼自己多去她家,然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逃掉各種培訓。
對了,那個小女孩叫什麽名字來着?闫豫凡努力回憶着,然而記憶已經被繁瑣的學業知識擠走了。
“你肖伯伯出了事,她們母子倆為了避嫌,前段時間剛剛到了南城。”闫父低聲說,語氣難掩可惜,“她們過慣了好日子,突然一下子落到底層,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得了,我們想幫她們,但是她們什麽都不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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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卿向來就是女強人,性子傲。”闫母插口,“他們家七七,我一直都喜歡極了,乖巧懂事,各方面又優秀,豫凡,我們回頭去拜訪一下他們家,你覺得怎麽樣?”
經她一提醒,闫豫凡記起來了,是叫七七,童年回憶随之似乎被打開了一個口子,曾經的一些畫面瞬間湧了上來。
乖巧懂事?
闫豫凡笑了笑,那姑娘心裏小算盤和鬼主意可多着呢。
“随便吧。”闫豫凡道,把眼罩帶上,仰頭靠在椅背上休憩。
“對了還有,你入學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是F大的……”闫母說着話,扭頭就看到自家兒子仰頭休憩,住了口,溫和一笑,伸手把他的車窗拉上去了點。
黑色轎車流入車流群,霓虹燈照亮着整個城市,把這座金融大城染地奢靡而頹浪。
現在是夏轉秋的時期,南城的天氣有些燥熱,小區裏種着的法國梧桐葉子欲落不落,倒是遮去了不少熾熱的陽光。
肖柒柒擡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門,熱氣迎面而來。
胡女士還身後絮絮叨叨:“七七,在學校要好好學習,環境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一個人的心境,七七,一定要記得。”
肖柒柒正把行李箱擡進電梯裏,把拉杆拉出來,聞言,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媽媽,我知道了,別擔心。”
胡女士看着女兒嬌小的身形,嘆了口氣,若是以前,哪會讓她獨自一人去上學,肖柒柒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以前都是捧在心上寵的,沒有想到,一遭變故,滿目全非。
肖柒柒也是個懂事的,甚至一句抱怨都沒有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再次和母親告別,才按下電梯樓層按鈕。
他們住的是一套很普通的公寓,這還是他爸被查封之後外公資助的房子,房子不大,100多平方米,不過也夠她們母子居住了。
小區外早餐店剛剛開張,豆花和烤餅的香味四溢,和她同行的有幾位附近高中的學生,臉龐青春活潑。現在正值早高峰,街道被堵得水洩不通,車主不耐煩地瘋狂按車鳴。
肖柒柒拖着行李箱進了地鐵,在人潮洶湧中磨砺了一番,總算在大學城站下了站,之後步行返回K大。
大學城位于南城一角,現在已經入駐了十餘所高校,是著名的高教園區,地鐵站口仿佛就是個分界線,将冷漠麻木的市中心隔開,莘莘學子滿懷抱負,盡情穿梭在這座大學城裏,縱情狂歡。
這個點有點早,大多數人應該還在睡夢中沒起來,馬路空空蕩蕩,只有為數不多的私家車路過,肖柒柒沿着樹蔭往前走,打算去前面的公交車站等車,突然聽到了耳邊的喇叭聲。
喇叭聲又響了幾次,肖柒柒才茫然地轉過頭,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在她身邊停下。
“七七,好巧啊,來來來,我送你。”副駕駛的車窗拉了下來,露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盡管年紀大了也能隐約看出年輕時代的絕代風華。
肖柒柒轉過身,禮貌地笑了笑,輕輕道:“闫阿姨。”
“乖。”闫母說,“上來吧。”
闫母和胡女士關系很好,鐵閨蜜的交情,和肖柒柒也熟,她沒有扭捏,拉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然而打開車門的時候,她才注意到另一邊還坐了一個人,雙手環胸,臉上帶了個眼罩仰頭休息,插着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麽。
即使肖柒柒坐了進來,他依舊巋然不動。
車子裏放着輕緩的輕音樂,肖柒柒身子筆直,雙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視線看着車窗外快速消逝的景色。
“七七,在K大還習慣嗎?”闫母開口問。
肖柒柒把視線收了回來,目視前方:“嗯,導師對我很照顧。”
“嗯……”闫母遲疑道,“K大的教育總歸還是差了一點,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跟F大的領導說說。”
“阿姨。”肖柒柒直接打斷了她,“真不用。”
“那好吧,要幫忙記得跟我們說,別客氣。”
等紅燈的時候,闫母朝後看了一眼,發現自家那兒子還在那兒雷打不動地睡覺,跟沒事人一樣,扭頭就是一招呼。
“到了??”闫豫凡被她一拍頓時清醒,摘下眼罩,餘光一瞥,注意到自己身邊不知何時竟然坐了一個人。
他這是在瑞士的時候養成的生物鐘,因為那邊學業重事情多,闫豫凡基本是沾枕頭就睡,還一睡就叫不醒的那種,一醒就有嚴重起床氣。
---也就闫母這種暴力分子敢這麽做了。
“七七啊,你還記得我家豫凡嗎,你們小時候老一起玩呢。”闫母問。
闫豫凡本來按着脖子的手一僵,猛然轉過頭,就看到一張精致的側臉,鼻尖小小的,弧線流暢完美,日光打在她的臉上、頭發上、鎖骨上,隐隐間散發着光澤。
好巧不巧,肖柒柒也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時間荏苒,當初天真無知的少年少女此刻也長大了不少,洗去了稚嫩披上了名為世故的枷鎖,曾經熟稔的稱呼也叫不出口。
肖柒柒露出了一絲恬淡的笑,兩個酒窩異常可愛,率先開口:“你好。”
“你好。”客套地回着招呼,餘下的只有尴尬和沉默。
肖柒柒不知道該說什麽,闫豫凡也不知道。
倒是那邊的闫母有些不滿意地說:“怎麽了七七,以前凡凡叫得這麽高興,現在咋就這麽生疏了呢!”
肖柒柒被這話噎着了,酡紅漸漸席卷上了臉頰,連帶着耳根都紅了。
凡凡?
她現在可真的叫不出口了。
闫豫凡挑眉看着那邊窘迫的姑娘,紅撲撲的臉甚是可愛,長長的睫毛像是劃過了他的心髒,有些癢癢的躁動感。
“阿姨,我們都這麽久沒見面了……”肖柒柒聲音細如蚊讷。
“诶呀,我和你媽也那麽久見面了,現在不也是寶貝兒寶貝兒叫嗎?”闫母繼續歡脫地說。
肖柒柒這會臉真正是徹底要燒起來了,她求救似的看向闫豫凡,豈料後者不過挑着眉看她,并沒有插手幫忙的意思。
壞蛋。
肖柒柒心裏默默罵了一句,扭過頭幹幹說:“這樣喊,不太好吧。”
“嗯,不好嗎?”闫母困惑地轉過頭問自家兒子,“豫凡,你覺得呢?”
闫豫凡雙手環胸,看着那頭老媽瘋狂擠眉弄眼暗示,翻了個白眼,不想駁了她面子,特意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肖柒柒,輕飄飄道:“七七寶貝兒?”
那頭的闫母樂呵樂呵滿意極了,這邊的肖柒柒大腦仿佛一瞬間炸開了。
小的時候,因為受寵、讨人喜歡,長輩都喜歡叫她“寶貝兒”,肖爸更是“心肝”“我的心肝”地叫,闫豫凡以前喊她大名,肖柒柒還會和他生氣,硬是要他喊自己寶貝兒,至少要叫七七才行。
闫豫凡那時候從未叫過她“寶貝兒”,多是喊七七為主,沒想到今天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這對她的沖擊能不大麽!
往事不敢回首,她現在回憶的時候,都想把那不懂事的小女孩用水滋醒一番,現在舊事重提,肖柒柒真的是囧得不得了了。
闫豫凡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那姑娘慢慢耷拉下來,好像一只受挫的小白兔,那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他本來只是敷衍老媽,現在也多了一分玩弄的趣味,繼續問:“來,我叫什麽?”
肖柒柒眨巴眨巴眼睛無辜地看着他:“闫豫凡?”
“不對。”闫豫凡搖了搖頭。
“豫凡?”
闫豫凡還是搖頭。
肖柒柒看他緊緊看着自己,頗有她不說就不罷休的氣魄,闫母更是在邊上煽風點火,突然有種鑽入狼窩之感,但是不說又不行,只能咬咬牙道:“凡凡。”
闫豫凡這才滿意,扭頭看向闫母,後者一副“不愧是我的兒子”的表情,繼續翻白眼,倒回位置上休息去了。
肖柒柒扭頭看着窗外,試圖分散一下注意力,緩解一下這讓人窘迫的氣氛,幸好學校到了,她急忙忙說:“阿姨,你在前面那路口放我下來就好了,我自己走過去。”
“咦,不用我把你送進生活區了嗎?”闫母問。
“不用不用。”肖柒柒拿着東西落荒而逃。
闫母看着那邊的身影消失在了馬路背後,打着方向盤掉了頭,說:“豫凡,你魅力不行了啊。”
“亂說什麽呢你。”闫豫凡身形未動,毫不猶豫怼了過來。
“呵。”闫母繼續說,“小時候是誰跟我說要娶七七當媳婦的,你最好趕緊點,別到時候白月光被別人搶了哦。”
闫豫凡沒立刻回答,深邃的眸子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別瞎管。”
作者有話要說:
凡凡:我的媳婦我自己追,你們千萬別給我來壞事!
七七:害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