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發現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日光昏沉,與灰白色天空相接的是一望無際的黃土,腳下失了知覺,凜冽西風迎面刺來,江霜寒未曾低頭。遠處的白色紗帳,是她三日未敢歇、日夜以赴的念想。
臨近之際,她的步子反而慢了。
巡邏的士兵先發現了江寒霜,并非他們多麽敏銳,是她身上的紅裙在這苦寒之地實在太過惹眼,他們手上握着尖刀走近女人:“什麽人!”
江霜寒擡頭,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喉嚨進了沙子,她沒開口。裙擺落在能冷白的足背之上,随風時不時輕拂她纖弱的腳腕。
北地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又是他們安營紮寨之地,任何可疑之人他們都不能放過。眼前這女子衣衫破爛,赤足而立,腳上凍得通紅,她跟沒有知覺一樣,只靜靜地看着他們。
士兵二人姑且要将女子拿下,身後已傳來了腳步聲,他們回頭,看見來人後齊聲叫道:“将軍。”
方才一直面色沉靜的江霜寒在此時猛然擡頭,朝兩個士兵面向的地方看去。兩個士兵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暗在心中嗤了一聲,果然不過是一個女子,任由方才多淡定,這會兒聽到将軍來了,仍是要犯怵。
“怎麽了?”那個被叫做将軍邁着大步朝這邊走過來,問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江霜寒的身上,在她裸露出來白淨的腳踝處停留。
“禀報将軍,發現一來歷不明的女子。”
徐遷此時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從腳踝處一寸一寸往上移,最後才看向那一雙含着情的雙眼。只一瞬,那雙眼又暗了下來。她目光的存在感太強,讓他不得不注意。
女子生着一張叫人驚喜的臉,着實是太美了!女子烏發自然垂下,在風聲作祟下沒能遮住她一雙精致的鎖骨,随意散落在身後,冷白的皮膚如玉,分明已有疲勞之态,紅唇卻依舊誘人,無可挑剔的五官加上那雙流盼美目,媚骨天成。毫無疑問,她天生就是來勾人的。
徐遷的目光只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便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好幾步,見女子收回了目光,分明察覺了他的動作,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只以為她是吓傻了,直接伸手勾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
徐遷低頭:“一個弱女子,在北地亂跑可不太好。還穿得這麽單薄,冷嗎?”他盯着懷中的女子,語氣是不懷好意的挑逗,目光像是要透過那紗裙,碰到了她的身子。手上也沒安分,摩挲在她纖細的腰際。
江霜寒受了他的輕薄,垂眸沒應話,她的手放在後腰,這樣近的距離,她只要将刀□□,眼前這個人就要沒命了。
眼前的男人容貌實在不值得多看,目光更是污穢叫人作嘔,她面上淡淡,收斂了目光。方才眼中的神采迅速抽離,跟沒了魂靈一般。
正在她要開口之際,其中一個士兵開口跟将軍解釋:“這女子該不會是個啞巴吧?從剛才見到到現在一直沒有說過話。”
Advertisement
徐遷低頭看她,眉毛皺了起來,不太滿意:“啞了?”真虧損這張媚态橫生的臉。
士兵這會兒有眼力見兒,兩個都低頭往後退:“既然将軍在此,我們就先去那邊巡邏了。”
“去吧。”
“你是将軍?”江霜寒開口說了這麽多天的第一句話,聲音還有些沙啞。
徐遷卻是驚喜,要個啞女在床上有什麽意思,他喜歡會叫的。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些,正要将她攔腰扛起:“沒錯,怎麽着,想跟着爺?”
江霜寒身後的刀已經出鞘,卻在看到營帳前站着的身形的時候停下了動作,尖刀很快被她放回刀鞘之中,她出手在他未反應過來之時将他甩開。
徐遷被這突然的動作弄得始料未及,往後退了兩步,怒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你個臭娘們兒還敢推老子!”他說着就擡手朝江寒霜扇了過來。
江寒霜沒躲,她的目光從剛才開始就直勾勾地落在營帳前那個人身上。
薛燼是剛才聽見了異動出來的,一出來就被不遠處的女子吸引了目光,他駐足營帳前看着他們這個方向,他的目光中有大喜過望。黃沙遮蓋了她的眉眼,他在苦寒的北地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徐遷這一巴掌沒有落下來,在空中的時候就被人截住了。
他打江寒霜是為了出氣,被截住了之後自然是更生氣,怒極了的徐遷回頭去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攔他,結果轉頭就看見了薛燼,怒火跟遇上了冷水一樣,頃刻消散殆盡:“大、大将軍,您怎麽出來了?這是剛才士兵發現的來歷不明的女子,我正要教訓她呢。”
“嗯。”薛燼淡淡道。
眼前的男人身上披了一件大氅,墨色的顏色襯得人眉眼淩厲,只是尋常一眼,就跟帶着刀劍一般,多看一眼都怕被刺得鮮血淋漓。
他沒分給徐遷一個眼神,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男人身上的氣質無疑彰顯着他才是這裏的上位者,面上不顯,每一個動作都透露着積威深重的壓力,空氣一下就沉了下來,呼吸重一點都是錯。
薛燼沒磨蹭,跟剛才徐遷的動作一樣,直接伸手就摟住江寒霜的腰,将她扛了起來。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沾惹上北地的沙塵,帶着她不曾經歷過的粗砺感。他肩上的硬朗,咯得她小腹不舒服,不過這比馬背上好受,她沒出聲。
“大将軍?”被留在原地的徐遷愣住了,他下意識望着兩人的背影疑問了一句。
話才說出口,徐遷就知道自己錯了,見薛燼步子停了下,他忙跪下,顫聲道:“恭送大将軍。”
江霜寒沒有多大的反應,她扭頭想去看他的臉。這動作在他那兒像是微弱的掙紮,他空着的那只手落在她的後臀,輕拍了下,是要她安寧下來。
等薛燼徹底離開了,徐遷才緩過神來,一邊擦着汗一邊想薛燼怎麽突然出來了。可惜了這一等一的美人兒,他在京城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絕色,被薛燼帶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可惜了。
薛燼穩步進了營帳,講懷中之人放在床上之後,才細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看着那露出了她嫩白色肌膚的紅裙皺了皺眉頭,随後便将目光停在了她的臉上,看向了許久。
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太像了。
除了鼻子上那顆礙眼的痣還有那一雙水波蕩漾的眼睛,他險些以為是她來了。
當然,薛燼知道她是不可能來這種地方的,即便是來了,也不可能這樣衣衫不整地一個人站在帳外。
在薛燼看江霜寒的時候,江霜寒也在看着他。
她目光不退不避,直接地盯着他的臉看,就跟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一樣,那會兒離得遠,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看得到他身上的衣服,這會兒看得見臉了,她的目光一瞬也不離開。
“剛才那個人說他是将軍。”江霜寒開口,經過剛才,她現在聲音已經恢複了一點兒,不過還是因為奔波比平時沙啞不少。
“嗯。”薛燼應了一聲,是對她這一句話的回答。
江霜寒很快反應過來,是将軍不錯,但戰場上又不是只能有一個将軍。剛才看見徐遷的那一眼,她以為那個人又騙她,不過看見薛燼之後,她就明白了,是她認錯人了。
薛燼應了一聲之後,就站在床邊脫下了剛才披上的外衣,又要脫裏衣。
在這整個過程中,江霜寒眼睛眨也沒眨一下,既沒有移開目光,也沒有多問。
等到薛燼将裏衣脫下來的時候,江霜寒才意識到,整個營帳中都彌漫着一種血腥味,此時氣味更重。
京城中傳言,北狄已敗,大将軍薛燼領兵遲遲不歸,皇上連下三道聖旨,只得了一句:“狄人未退,将不能歸。”
朝中流言四起,民間已有歌謠傳說要變天了。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雪花一般的折子呈上勤政殿,又雪花一樣的飛出去。
倘若真有京城中說的那般順利,薛燼也不會還身負重傷。
有人撩起簾子走了進來,江霜寒也未移開目光。倒是軍醫在看到大将軍的營帳中還有一個女子的時候愣了下,不過他沒敢多看,很快收回目光提着藥箱往薛燼那邊走過去了。
從江霜寒的方向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薛燼背後有刀傷,從營帳中的血腥氣味來看,想必傷得不輕。
營帳中很安靜,大夫用烈酒幫他清洗傷口,江霜寒聽見酒潑在他背後的聲音,聽見了水流的聲音,聽見他喘息的聲音,還能聽見外面巡邏士兵的走動聲。
這個漫長而安靜的過程有多久,江霜寒就看了薛燼多久。他們距離尚遠,她其實看不大清楚他的五官,但卻看得到他的每一寸輪廓,倘若除去這濃重的血腥氣味,她該安心的。
軍醫離開,薛燼也沒像方才那樣将衣服穿全,只随意披了件外衣,将身後剛包紮好的傷處遮住。
他徑直走到江霜寒的身邊,帳中點了燭火,橙紅色的随他動作起伏,火焰忽閃明滅,野獸一般巨大的黑影落在遠處灰白色的簾幕之上。
他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腰上,這一次和方才不同,江霜寒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力氣用在那塊兒原本就不怎麽厚實的布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