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姐，很好看
江照眠的性格恬淡安靜，佛得很。
她一向都不是日子過得太好，就自己作死找罪受的人。
“我……”小兔發愣。
然而即便江明是她父親，這次也是一頭霧水。
“外界傳得沸沸揚揚，說你是為了那個流量男星江皓才非要參加這個節目的。”
見她支吾着不肯回答，江明嗓音一冷，目光如刀。
“要知道，即便他在你們這些小姑娘眼裏是溫柔的白月光，但在我們這裏……”
話音未落，男人從價值不菲的古董煙夾裏摸出一支香煙。
冷冷道：“他一文不值。”
江照眠視線落在他的煙上，有些無奈：“爸爸你亂說什麽？”
這世上哪有這麽溺愛孩子的？
偏偏他是全華國最大的娛樂公司“明玉娛樂”的董事長，說他只手遮天呼風喚雨也不為過。
而今的娛樂圈有多輝煌。
那麽，便有多少璀璨的明星是從他手中走出去的。
可偏偏……
他的小千金只簽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文頌娛樂，像個每天上下班打卡的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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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對外公開身份。
就只是歡天喜地當她的十八線小藝人。
“你要是喜歡，爸爸替你把他從別的公司弄來，你玩個十天半個月，就會發現他也不過如此，除卻光鮮亮麗的外包裝，便只是個資本商品。”
邪惡混亂的山大王，如是哄着他的小明珠。
“要是膩煩了，就換掉。”
“——！”
一直不動聲色的陸彥眼神微動，唇線緊抿，面色有些發冷。
“義父，這恐怕不妥。”
“……爸爸，不許抽煙！”
江照眠難得繃起了嬌俏的小臉。
兩個小輩幾乎是同時神色不虞的發聲。
孩子都是正經孩子，老父親是不是正經家長就不知道了。
這還要多虧小眠眠不是什麽驕奢淫逸的張狂性子，不然按照江總這個寵女兒的架勢，估摸着江家要培養出來一個小魔頭。
老父親噎住了一下，心虛的将煙放了回去。
“我當然知道爸爸是擔心我身體吃不消。”
天真嬌憨的小臉上神色恬淡，講起話來慢條斯理。
她晃了晃身子：“但我覺得挺好玩的，畢竟這只是一個娛樂節目嘛——”
小女孩從小就慣有的撒嬌腔調一出，男人便無奈地搖頭失笑。
“那你摔了磕了怎麽辦？”
江照眠認真思索，軟軟回答：“唔，就地躺會兒。”
江明：“……”
“再說，人都要成長，即便十年前你就讓陸彥時時刻刻陪伴我，做我的保镖，可也有他忽然離開的時候……”
譬如三年前。
離開得毫無征兆，讓人傷心透頂。
頓了頓，她眼神暗淡了些許，細瘦的手指絞在一起，微微發白。
“……又、又不能陪我一輩子。”
寬敞的別墅電梯裏，靜默無聲。
陸彥按下一樓，随後垂眸。
忍不住盯着那個圓圓的後腦勺，烏黑柔順的長發下，露出一段修長白嫩的脖頸，往下，是瘦削筆挺的肩膀，袅娜的細腰……
他眼底翻湧着暗/欲。
當年的小團子長大了。
少女的風情是明媚而溫柔的。
陸彥剛進江家的時候，才十七歲。
窮困潦倒的十七歲。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從深山裏走出來。
冷漠孤單的少年彼時一身血氣。
因為他剛剛做完一場手術，不僅治好了先天性心髒病，還從身體裏挖出了一顆子彈。
——那是他替江明擋的槍。
江明震驚于這少年的悍勇血性，又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便将他帶了出來，答應将他留下，并且不遺餘力培養他。
第一次見江照眠的時候，捧着飯碗的保姆正追着她滿屋子亂跑，央求小家夥吃一口飯。
小眠眠那時候十一歲。
調皮又臭美，嚷嚷着要減肥，不會餓似的死活就是不肯吃飯。
她故意等着保姆姐姐追自己，卻險些撞上那個高大清瘦的少年。
小兔子呆愣愣擡起頭，望向那個“巨人”。
“…………？”
“。”
由于僥幸撿回來一條命，失血過多的少年臉色蒼白，漆黑漠然的眼底卻閃爍着活下去的欲望和野心。
他的目光輕蔑又冷傲，像是嗜血的孤狼。
“你好，江小姐。”
錦繡花叢中長大的小團子哪裏見過這架勢？
當場吓得傻掉。
這個少年。
嘴上恭恭敬敬叫她“小姐”，看似言聽計從，可是眼角眉梢都寫滿了與生俱來的桀骜和不馴，他骨子裏流淌的都是驕傲，是頭永不低頭的狼。
嬌嬌軟軟的小東西，第一次知道了“害怕”兩個字怎麽寫。
“……”
小眠眠害怕得口齒不清，慫唧唧的低下頭，一句話說得又快又亂。
“——你也好大狗勾。”
陸彥輕輕捂着傷口，單膝跪地，去尋她的目光，淡淡問——
“哥哥還是狗狗？”
“……”
小兔子見了狼，本能一般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眼淚已經在眼眶裏轉悠了兩圈，鼻涕也不争氣的要往下流。
“嗚，哥哥！QuQ”
……從那時候陸彥就知道，這小孩兒見了他，一定會繞道走。
結果不是冤家不聚頭。
當天晚上，他就和懷裏抱着一只小兔子玩偶的江照眠在電梯門口相遇了。
“麻煩您護送小姐去五樓。”
保姆忙得焦頭爛額，說完便腳底抹油不見人影。
陸彥那會兒并未見過電梯，對此所有的認知都來源于袁老師。
來了江家，他震驚于私家別墅裏還會有電梯。
金屬色澤和富麗堂皇的花紋令他眼暈。
未知總是帶着神秘和恐慌的味道，第一次走出深山的少年捏了捏拳，目光閃爍，不知道如何操作，冷汗幾乎要順着鬓角流下。
小兔子看出陸彥的困窘，并未嘲諷，也沒給予任何高高在上的無用安慰。
只是安安靜靜摁了上樓。
然後，抱着小兔玩偶，乖乖巧巧站在了陸彥前方。
與今日一模一樣。
他的目光似是染上熱度，像是肉食動物窺伺獵物，存在感極強。
灼人，難耐。
直到白皙的耳廓透出可愛的淺粉色，江照眠唯恐自己遏制不住又要發病，才輕咳了一聲。
“好看嗎？”
“謝謝小姐剛才替我說話。”
陸彥輕輕開口，嗓音低沉惑人，漆黑如墨的眼底似乎藏了一絲淺笑。
他兒時心肺功能很差，天氣太冷或是聞見煙味兒便喘不上氣，極其痛苦，但受□□助後，便好轉了起來。
多年前陸彥無意提過一句罷了，未料江照眠一直挂念。
他都沒提是什麽事，傻乎乎的小兔子便不打自招，傲嬌的梗着脖子。
“沒啊，是我自己不喜歡聞煙味兒。”
電梯到了，門緩緩而開。
一名身穿黑西裝的年輕男人早已在門口等候。
男人眉眼略顯張揚，甚至有幾分痞氣，但是一見到江照眠，便畢恭畢敬俯下身：“小姐，車備好了，我送你回公寓，試一下明天參加活動的禮服。”
這是陸彥的手下。
雖然長得不像什麽好人，但是名字卻叫郝東希。
陸彥不在這幾年，便是他偶爾跟随眠眠出席活動。
“東希哥。”
江照眠一颔首，徑直走了出去。
“老大，老大！”
瞥見陸彥，他立刻狗腿起來，嬉皮笑臉給人比手勢，悄咪咪對口型。
“晚上去和兄弟們小酌一杯？”
陸彥敷衍點頭，視線卻緊緊跟随那道倩影。
沒有義父的命令，他只能處理公司事務，不能繼續跟随江照眠。
江照眠已經走出幾步，忽然聽到那人叫自己。
她狐疑回頭。
光影切割，恰恰顯得男人的眉目愈發漆黑涼薄。
他平時看人很冷，偶爾笑起來，也像是運籌帷幄的大反派，狂狷陰鸷。
電梯門慢慢合上，合攏的前一秒。
男人輕笑一聲，回答了她最開始的問題——
“小姐，很好看。”
江照眠愣了幾秒，臉騰地紅了。
江照眠手裏有一個Flowers的彩妝代言，平價實惠，但是知名度不高。
當然，她為什麽目前只能接觸這種類型的品牌，主要還是因為……
糊。
不過新品發布會現場倒是布置得十分漂亮。
主題是魔法森林。
舞臺上的簽名版主體是奶白色，四周纏繞着藤蔓，處處都撒了金粉銀粉，在燈光照耀之下，整個現場的視覺效果幽深神秘，顯得愈發如夢似幻。
現場媒體還算友好，對于江照眠這樣的小糊豆也并不刁難。
一切進展得都無比順利。
壞就壞在，發布會流程結束，穿着白色禮服的江照眠轉身要下舞臺的時候，腳步忽然一頓，好死不死摔了一跤。
“——！”
摔倒那一刻，她想起了上場前，信誓旦旦對蘇荷說的那句話。
——只要我夠糊，就不會有人罵我。
臺下等候的蘇荷和郝東希齊齊瞪大了雙眼。
發布會現場來了個平地摔，想不被嘲都難啊！
老天爺賞尴尬吃！！
“卧槽，代言人摔了！”
不知道誰喊了這麽一句，江照眠突然感到快門聲前所未有的熱烈！
？？？這有什麽好拍的！
“江小姐……！”
主持人急得泫然欲泣，慌忙扶她。
場外的蘇荷也沖了上來，郝東希趕緊阻止狂拍的記者們，嘴裏碎碎念叨：“完了完了，小姐摔了，老大不得弄死我？”
人家都是美美來走個流程，她美美摔了一跤。
江照眠：隐忍.jpg
晚上還有一個通告要趕，江照眠匆匆和品牌方致歉便轉了場，膝蓋的傷口也只是簡簡單單處理了一下。
待到活動全部結束時。
城市中的霓虹燈已然亮起，一身的倦意也潮水般湧了上來。
穿着短裙的江照眠獨自吹着尚且寒冷的夜風，望着遠處的萬家燈火，心裏莫名空落落的，她裹了裹小外套。
小聲嘟哝了一句。
“看來今天不能回家了。”
她有個小小的習慣。
那就是，睡覺必須要抱着自己的安撫玩偶。
那小兔玩偶是她出生時就天天抱着的。
即便經過數次修補，卻依舊是她的心頭寶。
就像是某種戒不掉的精神依賴。
她猶豫了一下，翻出手機。
咬咬有些幹澀的下唇，在許多個可以吩咐的人裏，還是打賭一般撥通了一個電話。
備注是：
壞人（大狗勾）
“——喂？”
微啞清寒的聲音響起。
“……”
渾身一緊，江照眠鬼使神差般回過身去。
初春的涼薄夜風中，筆挺高大的男人安靜伫立，一襲黑色的風衣氣質冷淡，冷白的膚色愈發惹眼，如同玉石。
他瞳色裏碎光冷淡，卻在對視的那一秒暗自閃爍着什麽。
這個冷情冷性，看上去不容亵渎的禁欲男人，一向沒什麽人味兒，江照眠從小就有些怕他。
哪怕是發病時對他的幻想，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此刻。
大魔頭懷裏卻抱着一只有些發舊的安撫小兔。
江照眠愣楞挂了電話，大腦一片空白。
“你怎麽……”
“小姐昨天不是說，不讓我忽然離開你麽？”
她那戒不掉的精神依賴。
原來。
就站在她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