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般來說，缺氧的病人指甲會變藍。貧血的病人指甲則是發白。”魯靖奇語氣稍頓，繼續道，“所以，你的指甲油，會影響我們觀察你的病況，影響診斷。”
“這樣啊……”女病人喃喃應聲，似乎疼得厲害，她一直哼哼唧唧。
“平躺，檢查腹部。”
護士這時候恰好撩起簾子拿東西，姜芮涵的視線掃進去。
女病人身上穿着黑色蕾絲短袖，下身是黑色皮褲，她撩開上衣，拉低褲子，露出黑色蕾絲內褲。
魯靖奇稍按一下腹部，她就痛得叫起來。
姜芮涵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腹部，回想內髒位置，懷疑這個女病人很可能是闌尾炎犯了。
果不其然，魯靖奇下一句便是：“看上去不單單是闌尾炎，腹部疼痛的範圍比闌尾炎要廣！”
“對了，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女病人愣了一下，不知為何沒吭聲。
魯靖奇以為她沒聽到，音量提高一些，又問：“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是……”女病人聲音極低，“做小姐的。”
“小姐？”魯靖奇有些沒反應過來，“具體是做什麽的？”
護士恰好拿東西回來，一聽這話，也愣了一下，剛要說什麽，卻聽女病人聲音很沉：“夜店裏陪客的小姐。”
“這……”魯靖奇聲音一陣顫。
護士年紀稍長，人也夠鎮定，連忙問：“魯醫生，你沒事吧？”
“沒事！”魯靖奇聲音陡然提高，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又道，“找婦産科醫生過來會診。”
護士急忙應下，他們剛撩開簾子，就聽到女病人弱弱地問：“能……留一個人下來陪我嗎？”
“這？”護士愣了一下，看向魯靖奇。
姜芮涵這時才留意到魯靖奇的耳朵紅透了，整個人看上去很不自在。
女病人順勢看出去，一下子瞧見姜芮涵，抿了抿唇：“她，她也是你們醫院的嗎？能不能讓她陪陪我？”
“小姜？”魯靖奇有些為難，接過姜芮涵遞過去的資料，有些糾結地問，“能留下來陪她一會嗎？婦産科的醫生一會就來。”
剛剛發生在簾子內的對話，姜芮涵聽得一清二楚，再次對上女病人有些哀求的眼神，她終是點了點頭。
魯靖奇臉色稍緩，與護士對視一眼，兩人迅速分頭工作。
姜芮涵走進去，拉過椅子，坐在女病人床邊，放輕聲音：“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好，謝謝你。”似乎有人陪着，女病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只是腹部疼得厲害，她雙手緊壓，不斷發出痛苦的□□聲。
“婦産科那邊的醫生很快就來了……”
“嗯，我知道……”女病人滿頭冷汗，擡起眼，勉強笑了笑。
姜芮涵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就要給她拭汗，卻被她躲開了：“別！你沒戴手套……”
姜芮涵手僵在半空，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聲音放緩：“那我放在你手上，你自己擦，可以嗎？”
“好……”女病人點點頭，攤開掌心。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位女醫生的聲音緊随而至：“人在哪？”
“顏主任！這邊！”護士撩開簾子。
姜芮涵立馬起身，讓到一邊，剛要出去，卻聽女病人低喊：“你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護士愣了一下，上回接診那個外籍女病人的也是她，姓周。
她這會忍不住連看姜芮涵好幾眼，很想看看這姑娘身上到底有什麽特殊的能力？怎麽讓病人這般依賴？
“這是？”顏玫側目。
“科研組新來的助理。”周護士急忙解釋，“之前……幫忙安撫住外籍女病人的那個。”
“噢？”顏玫微微眯眸，打量姜芮涵好幾眼，面色稍緩，“那就留下吧。”
“是。”姜芮涵應下聲，退到一旁，站在能讓女病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鴨嘴鉗。”顏玫戴上醫用手套。
姜芮涵站在病人的側面，周護士擋在前，沒有看到病人腹部以下的情況，卻看到她難受地弓起身子，痛苦地直叫。
“子宮口有膿液流出，在右腹，隐約摸到硬塊，懷疑是輸卵管化膿。”
說完，顏玫脫下手套，在牌板上“診斷”一欄寫上“盆腔感染”，然後扭頭吩咐護士：“立即轉到婦産科。”
“是！”
“我……”女病人慢慢扭頭，看向姜芮涵的方向，“謝謝你。”
“放心，一定會沒事的。”姜芮涵沖她緩緩一笑，眼裏盡是暖意。
顏玫在一旁看着，笑意也一點點爬上眉梢：“早發現早治療，來到這裏，就配合診治，很快就會康複的。”
“是，謝謝醫生。”
女病人被推走，顏玫停了下來，看向姜芮涵：“聽說，你是英語專業的？”
“是。”姜芮涵有些不明所以。
“我們科組剛好有幾份英文資料，我們看起來有些吃力，不知你有沒有空……”
“具體工作需要請示一下李醫生，如果您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下班後，帶回去翻譯？”
“這樣啊……”顏玫有些意外了，連連笑着搖頭，“那倒不用占用你的休息時間，我遲點問一下李明元。”
“好的。”
直到顏玫離開，姜芮涵都沒發現對方的頭發有什麽不妥，而且她還戴着醫用帽子，根本看不到裏面的頭發。
這到底有什麽碰不得呢？
姜芮涵正要離開，就被魯靖奇攔下：“那個小姜……又要麻煩你了。”
“怎麽了？”
“那邊有個孕婦……情緒不太好。”魯靖奇說着就開始撓頭，“感覺你天生就适合安慰人……想請你幫忙安撫一下病人的情緒？”
這位孕婦懷孕5個來月，剛剛下樓梯不小心扭到腳，就被同事急匆匆送到醫院來了。
顏玫也在那，告訴孕婦她是婦産科醫生，讓孕婦別急。
孕婦卻不知怎麽回事，一個勁地叫喊，說腳疼，怕孩子保不住。
要說是肚子疼擔心孩子有事就算了，她卻不斷嚷着“腳疼”，着實奇怪了一些。
聞訊趕來的孕婦家屬是她的老公，一見她這樣叫嚷，臉都黑了：“你又瞎嚷嚷什麽呢？！”
一來就訓斥有孕在身的妻子，所有人都看不慣這種行為。
顏玫上前就問：“孕婦的病歷，你帶了嗎？”
“沒有啊。又不是産檢，帶什麽病例？”
“那之前是在我們院做的産檢嗎？”
“不是，是在市一院。”
一聽“市一院”，在場所有人幾乎同時頓了一下。
周護士第一時間扭頭看向姜芮涵，表情一言難盡。
姜芮涵也是心頭一跳，不是就這麽趕巧了吧？
“都說讓你好好呆着，你一定要跑出來做什麽？！”男人又開始大聲訓斥孕妻。
孕婦本就委屈得不行，也顧不得腳疼，大哭起來：“你那點錢，能養得活我們娘倆嗎？如果我不出來工作，到時候連生孩子的費用都交不起！”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男人頓覺臉上無光，說着就要去拉孕妻，卻被護士們攔住了。
“你別碰她，還沒檢查呢！”顏玫一臉嚴肅，厲聲道，“先去做檢查！”
“做什麽檢查？又沒在你們醫院定點，到時候又要亂收我們一大堆錢！”男人氣呼呼，“一群見錢眼開的家夥！”
顏玫一聽這話就火了：“我們院的收費都有明确規定的，哪裏亂收費了？”
“我老婆又沒事，檢查什麽！”男人沒好氣地瞪回去，上前又要拉他老婆。
“哎喲……我心口疼。”孕婦突然按住胸口，身子直挺挺倒向一邊。
好在周護士動作夠快，立馬上前扶住，她才沒有摔到地上。
孕婦情況顯然不對勁，顏玫當機立斷，讓人将孕婦立即送到婦産科。
姜芮涵原本想先行離開，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腳步一拐，邁步跟上。
顏玫瞧見她跟在後面，也沒問什麽，而是扭頭朝那個男人喊：“你老婆有沒有什麽基礎病？”
“我哪知道啊？”男人臉色極其難看。
衆人：“……”
“妊娠高血壓？妊娠糖尿病，有沒有？”
“不知道。”
顏玫不再出聲，收回視線，迅速跟上。
一測孕婦血壓，160／92。
許是離開急診科那個喧鬧的環境，孕婦此時的狀态稍稍穩一些，呼吸仍有些不暢，顏玫立馬讓她吸氧，還做了胎監。
胎監情況不太好，大多都是直線，沒有什麽起伏。
顏玫看着胎監屏幕，眉心皺緊，忽而想到什麽，偏頭問孕婦：“你吃過午飯了嗎？”
“啊？”孕婦一直在閉目養神，一聽這話，猛地睜開眼，也是愣了一下，好一會才搖搖頭，語氣有些不好意思，“忘了……”
“打電話給你老公，讓他馬上給你買點吃的來！”
“餓誰也不能餓孕婦，更不能餓了胎兒。”
“是……”孕婦一臉通紅。
姜芮涵坐在胎監室門口，靜靜看着。
周圍都是等候做産檢的孕婦，好在她穿着白大褂，要麽看上去也太格格不入了。
“小姜？”
聽到有人喊，姜芮涵連忙起身。
顏玫朝她招招手，又低聲問：“那個孕婦的家屬給她買了吃食，你能幫忙出去拿一下嗎？”
“好。”姜芮涵點點頭。
從孕婦老公手裏接過那小袋子，她都愣了一下，回來途中，她忍不住拉開一點，往裏瞧了一下，臉登時黑了。
袋子裏就兩個饅頭和一盒牛奶，這點東西怎麽夠孕婦吃？！
